23
我脑海中那个发起者的人物画像，是一个思维缜密、嫉妒心强、且喜爱数学的人。
没错，喜爱数学——如果我的猜想正确的话，他是上了那一节公开课后想到联名举报的方法的。
他喜爱吴老师的数学课，却要把他赶走，也真是够扭曲的。
要实现联名，必定要经过分发和收集两个过程——这无论使用何种方法都是绕不开的。
只不过，他把这两个过程藏匿于了日常的行为中，从而让它们在形式上不会引人注目，所以程茗才没有发现。
甚至于他恐怕一开始就把作为班长的程茗、包括数学进步的那几个男生排除在计划外了——因为他们参与举报的可能很低，没必要白白引入风险。
而高中生的日常里涉及到分发和收集这两个动作的，就是作业了。
当然，可能性并不限定于数学作业，其他科目也是一样的，甚至他可能不是一次性完成，而是把整个过程分散到不同科目、不同批次的作业里去，这样隐蔽性就更高了。
而考虑到可行性和成功率，像试卷这种一次性的作业载体很可能造成信息的丢失，他需要像练习册这样持久化的载体。
所以，目前我们先对手头的数学精编练习册进行调查，如果没有发现就只能再去找其他科目上学期的作业了。
在智力上我大概是不及那个人的，希望运气能站在我这边吧。
这练习册属实厚重，我翻到最后看了一眼，居然有两百多页，而且上面的字密密麻麻的，难怪从上学期做到这学期还没做完。
程茗给我指出了上学期期中她们大概做到的范围，我们就着重对那几页开始检查。
只是这工作量依然很庞大，而且也没有明确的目标，想找出所谓的“异常”实在太难了。
如果陆有希在的话，她应该能像在废屋那时一样瞬间发现有价值的信息的吧。
然而我就是因为一直依赖她才导致她变成了那副样子，这次必须靠我自己了。
“余味，这个，不知道算不算……”这时，程茗唤我道。
我向旁边看去，她指着一本书页的角落，那里本该印着页码，却被擦掉了——不，仔细看应该是用透明胶把整个页码粘掉了。
学生用透明胶改误字是很常见的手法，但把它用在印刷好的页码上，很明显是一个异常的行为。
于是，我们马上把所有练习册的所有页码都检查了一遍，最终发现，总共有8本书——都有某一页的页码被粘掉了，而且每本书的页码各不相同，也看不出什么规律。
“这是什么意思呢……”程茗有些不解地念叨着。
程茗的书没有异常，她也对此毫不知情——这是意料之中的，因为她一开始就被排除在外了。
这些痕迹，肯定是某种记号，代表着参与联名的意愿，只是现在还不知道其具体意义。而且从数量上看，发起者确实把行动分散到了各科作业中，这里只有8本，作为足以影响校领导决策的联名来说恐怕有点不够。
其他科目的作业册上应该也有类似的记号，发起人使用的方法多半是一样的。但是，仅仅粘掉页码，又是如何实现联名的呢？
还是说这也不过是在征集意愿，实际的联名另有其他手段呢？
“这本……是虞子归的。”程茗从那8本练习册中拿起一本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但做记号的同学自己肯定知道是什么意思。”
“虞子归……”我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她会愿意告诉你吗？”
十班的人际关系已经可以说是支离破碎，到了连陆有希都始料未及的程度，我不认为那其中还有谁是可以信任的。
然而程茗却点了点头：“她和我从高一开始就同班了，因为她身体有点问题，我照顾了她很多，她不会骗我的。而且她说过她没有参加联名。”
“身体有点问题？”我有些疑惑。
“嗯……她的嗓子，过去受了伤，所以她不愿意开口说话。”
24
我同意了程茗的提议。她在晚自习的休息时间回到十班教室把虞子归叫了出来。
看到跟在程茗身后，别着发夹、戴着口罩的长发女生，我才反应过来原来那天和我在教室外擦肩而过，眼神很凶的那个女生就是虞子归。
程茗事先告诉我不要靠近，否则虞子归会介意，所以我躲在三到四楼的楼梯上，抻着脖子，视线越过台阶观望。
她们说了几句后，虞子归转身回去了。程茗向这边招了招手，我才走上去。
“她说，有一次练习册发下来的时候里面夹着一张纸片，上面写着如果同意换掉吴老师，就把自己期中考试的数学成绩和什么数字又乘又加的，如果不同意就加上另一个数字，算完还要搞个取模什么的，反正很麻烦，她也记不清了。最后要把结果对应的练习册页码圈起来。”
“嗯……”我沉吟着，眼睛盯着脚下的地面。
取模，也就是求余数，数字不会大于除数本身，所以可以把数限制在一定范围内，因为最后要在练习册上圈出结果，所以这个范围就是练习册的页码范围……
“她也说不清楚那些计算方法，不过可以确定这是在征集关于吴老师的意见吧，我们也算是得到进展了。”程茗稍显喜悦地说道。
我仍然沉默着。
同意和不同意用两种算法区分开，要保证取完模后不会产生重复的结果……
程茗也不再作声，静静等待着我。
同学们愿意把结果圈出来给人看到，说明他们认同这个算法不会暴露自己的隐私，并且事实上它也确实做到了……
上课铃在广播音响中响起，透过教室的墙壁传来——第二节晚自习开始了。
既要保证匿名性，又要能够确切地得到每个人的真实意愿……
上课铃停止，膜片振动的余韵仍在空气中回荡，程茗略带不安地想要开口。
“不。”我终于出声，打断了她，“这不是征集意见，这就是联名行动本身——
“当同学们在练习册的角落画上圈的那一刻，联名就已经完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