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夜还很漫长,皎洁的月光从窗口洒在书桌上。
除了付诗苓在读的那本《哈〇·波特》,旁边还摊开着一本笔记本,难道她看小说的同时还在做笔记吗?
我仔细看去,上面的内容又不像笔记,因为文字间明显出现了第二人称,要说的话更像是书信的口吻。
这就更稀奇了,莫非她是在和笔友交流读书心得?
这个年代居然还有这样复古又纯粹的人际关系存在吗,我都要被感动了。
由于书桌上的东西也全部被易泠经手过,所以我不能擅自去翻动笔记,看不到更多内容。
感到无聊的我坐回到了地上。在寂静与黑暗中,睡意再次袭来,我昏昏沉沉地向后倒去,背靠到了书架上。
迷蒙中,我感觉后脑勺推动着某个不软不硬的物体,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我一个激灵,睁开眼回头看去,正对着我脑袋的,是一本被易泠抽出一半的胶装书的书脊——而它现在已经被我推回去了大半。
我的喉头动了一下,吞下一口口水,但还是存着侥幸心理——这么多天都没事,不会这么巧我在的这天鬼就现身了吧?
这时,床上传出了动静,我猛地转头,瞳孔放大,借助微弱的月光盯着那被薄被勾勒出的娇小轮廓。
只见她双手从被子中伸出,越过头顶做了个拉伸,鼻子里发出“嗯——”的一声长音,接着坐起身子,一边掀开被子,一边自语道:
“呀——终于能出来了,那小女娃的阵法还挺厉害。”虽然从音色能辨认出是付诗苓,但语调和措辞完全又变了一个人。
她到底是有几重人格啊?
我挪动屁股往后退了退,背再次靠到书架上。
我现在把那本书重新抽出一半来还来得及吗?
“嗯?啊,抱歉,吓到你了?”她穿好拖鞋,向我走过来,“谢谢你帮我破坏掉结界啦,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余味。”我用毫无中气的声音说道。
“哦——余味,好名字。”她大概是第一个这么夸我的人——这么说可能有点奇怪,就好像我已经默认了她不是付诗苓。
她走向书桌,嘴里继续用付诗苓的嗓音说着:“可惜我不能给你做自我介绍了,因为我早就忘了自己的名字。”
她打开书桌上的台灯,抽出椅子坐下。
我也惊魂渐定,扒着书架站起身来,出声问道:“你……你是鬼……吗?”
“鬼?咯咯——”她似是有些忍俊不禁,“所以你才这么怕吗?放心吧,死人的灵魂才叫鬼,而我大概是这世上离死最远的人了。”
“什么意思……”难道她想说她能长生不老吗?
“意思就是我是活人,所以你不必怕成那样,小弟弟。”她拿起桌上的一个发卡,把刘海别了起来。
被付诗苓外表的人叫作小弟弟,违和感实在太过强烈,我有些抗拒地追问道:“那你是付诗苓的另一个人格吗?”
“嗤!”这次她没忍住笑了出来,“你把她当作多重人格了吗?她从头到尾就一个人格。”
“那你,究竟是什么?”她对我的态度仿佛真的在挑逗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让我有些急躁。
她转过身,发卡别起了刘海后,两个裹着黑眼圈的眼睛清晰可见,却全没了之前的倦意,取而代之的是充满了玩味的娇俏。

她向我勾了勾手指,示意我靠近。
我犹疑着挪动步子,走到近前。她仍朝我勾动手指,我又弯下腰。
她把手搭在我的肩上,嘴唇凑近我耳畔,细语道:“看在你帮我破除结界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不过,怎么说好呢——
“嗯,我是暂时住在付诗苓身体里的,存活千年的灵魂。”
那……不就是鬼上身吗?
她看我有些呆愣的样子,又不经意地掩嘴笑了出来:“你这傻傻的表情真是有趣,嗯——可能我太久不和人说话了吧,居然被一个毛头小子逗乐了。”
至少等我真的逗了你再乐吧,这样我心里可以稍微好受点。
“不过我也是看了你这愣头愣脑的样子才会出来的,如果那个高个子女娃还在的话我可不会出来。”她说着转回身子,翻看起了书桌上的笔记本。
原来那个笔友是你吗?
“书是很神奇的东西呢,能够让我存活千年也不会厌倦。不过这本书我早就看过了,和她交流也只会剧透。”她继续自言自语道,不过还是拿起笔在本子上写了起来。
“那个……灵魂小姐……”
“噗哈哈,灵魂小姐?”我一开口,她又笑了出来,“算了,反正我也没有名字,随你怎么叫了。”
如果真随我怎么叫的话那你倒是别笑啊:我有些愤懑地想着,眼睛不甘地瞟向桌上的笔记。
“那个,穆小姐。”我成功从笔记上找到了提示,改口道。
“哦,看不出来你还是比我想的要机灵点的嘛。”她饶有兴味地扬起嘴角,“不过这也只是付诗苓擅自这么叫的,你如果喜欢的话倒也无妨。”
算了,比起“灵魂小姐”总要好多了。
于是我继续道:“穆小姐,你真的活了一千年吗?”
“差不多吧,我也没有数过。”
“我是说,你怎么做到的,为什么你会在付诗苓身体里?”
“你不是已经把答案说出来了吗,就是靠着进入别人的身体来实现永生的,通过脑波的共振来复现出我的意识,从表现来看,就像让她多出了一个人格一样,所以你之前的话也不能算完全错误吧。”
这听着简直像是未来的高科技,而她竟然从一千年前就做到了这种事吗?
“身如柳絮随风摆,飘到哪儿是哪儿。怎么样,要不要下一个就飘到你脑子里试试啊……哈哈,眼睛别瞪得那么圆,我开玩笑的,男性的脑波频率和我相差太大,我进不去的。”
就算撇开玩笑,她的话也已经足够让我震惊了,如果测量现在的异化度的话不知道该有多少。
“那付诗苓听到的电话铃声,也是因为你吗?”我终于接受了眼前这位“穆小姐”的身份,把话题绕了回来。
“嗯?啊,那个啊,当然不是了,让她担惊受怕睡不好觉对我有什么好处啊?”
说的也是。看来事情果然没有那么简单就结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