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
回想起来，那双深锁的秀眉下早就包含了所有的答案，如果能在那时就读懂它的话，也许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但作为人类的我，是不可能做到的。
01
中秋节当天，也就是小长假的最后一天，我和雨降一起去精神病院看望寻梦荫。
当然，对于母亲我只是托辞和朋友聚会。她虽然很奇怪我何时多了那么多朋友，但还是放行了。出门时，她在我背后喊道：“早点回来啊，我订了蛋糕。”
蛋糕？不应该是月饼吗？
虽然哪一种我都不爱吃——我不喜欢甜食。
我和雨降仍然是在医生的带领下，轻车熟路地来到寻梦荫的病房外，这次我和她一起进去了。
寻梦荫仍然穿着病服坐在床边，但她的气色好了不少，看见我们进来，那双紫色的瞳仁闪烁出明显的光泽。
“今天是中秋节，哥哥说要来看看你。”雨降蹦跳着过去，坐到她旁边。
寻梦荫见我讷在原地，伸手拍了拍她另一边的床铺。
我迈着僵硬的步子走了过去，虽然她和父亲一个年纪，但我对于和她近距离接触仍感到拘谨与局促。
上一次和寻梦荫在病房独处时，我反而没这么紧张，也许是那时的她实在太没有生气。
我在她身边坐下，闻到淡淡洗衣液的清香。
她开口了，声音仍有些沙哑粗粝，但好歹已经可以辨识：“是吗，原来今天还是中秋节啊。”
我有些不解地看向她。
“妈妈，什么叫‘还是’啊？”雨降也对她的话抱有疑问。
寻梦荫点缀着美人痣的嘴角轻轻弯起，紫眸漾出柔和的笑意，伸手抚上雨降的脑袋，说：“今天是余味哥哥的生日啊。”
说着她又把另一只手举过头顶，也抚上了我的脑袋。
我有些不习惯地眯起眼睛，心中也不免感到一阵惊讶。
我居然真的完全忘记了自己的生日。
看来我最近几乎无休地奔波在各种事件中，确实太过忙碌了。
听上去似乎很了不起的样子，但到头来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雨降，去打开抽屉，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寻梦荫对女儿指示道。
“哦，什么东西啊。”雨降一边念叨着一边拉开抽屉，“哇，好漂亮！”
只见她双手捧着一个纸鹤，坐回床边。
不同于我见惯了的那种千纸鹤，这只鹤的身躯部分是空心的，空气把纸撑起，呈现出饱满的立体感。
“我在这儿只能准备这点东西了。”寻梦荫用纤长的手指轻轻提起纸鹤放在手心，捧到我的面前，“生日快乐，余味。”
“谢……谢谢。”我诚惶诚恐地伸手去接。
寻梦荫的手上传来丝丝凉意，而我的手则热得发烫。
“余味，你今年十八岁了吧？”她又说。
“是……”
她看向身前的地面，眨了两下眼睛：“我没能看到殊文十八岁的样子，不过想来——”她又转向我，“应该就是你现在这样吧。”
“嘿……嘿……是吗。”我应承着。
其实从父亲小时候的照片来看，我和父亲长得并没那么像。父亲如果算俊俏的话，我只能算不丑——当然了，除了易尘那种极端的例子之外，我对于同性容貌的美丑并不敏感。
这时，雨降掐着嗓子叫道：“妈妈你怎么只顾着自己送礼物，我都不知道今天是哥哥生日！”
说着，她探出身子，隔着寻梦荫问我道：“哥哥你想要什么礼物呀？”
我连忙摆手道：“不不不，不必了，我真不用礼物，要不是寻阿姨，我自己都忘掉生日这回事了。”
我怎么可能要雨降送我礼物呢，我送她还差不多！
雨降鼓起脸颊，扯着寻梦荫的袖口说：“那妈妈你也教我折那个纸鹤吧。”
“好啊，那你再去抽屉里拿两张纸出来吧。”
于是，我又得到了一个身躯有些瘪瘪的纸鹤，以及说出“哥哥生日快乐”时雨降带着梨涡的笑靥。
02
周二，也就是中秋假期上来的第一天，我来到教室，月萤已经早早地坐在了座位上。
看到我进来，她马上底下头装作在写什么东西的样子。
说来她好像还要给我个惊喜来着。
我尽量表现出自然的样子走到座位坐下，眼睛往下一瞄，果然抽屉里多出来了一个东西。
“哇，这是什么，怎么在我抽屉里。”我故作惊讶地发出叫声。
然而旁边的月萤把头一垂，悻悻地说道：“你装得也太蹩脚了，是不是星意告诉过你了？”
这你可真错怪她了——没想到我竟会有替瞿星意叫屈的一天。
抱歉了瞿星意，我的演技没能骗过月萤，不过我已经尽力了。
“不是啊，”我姑且帮她否定道，“我是看见你给我发的短信，期待了三天呢！”
月萤脸上闪过一抹飞红，支吾道：“我……那天有点太兴奋，没想那么多。算了，生日快乐！——虽然迟了一天。”
“嗯……谢谢啦。”我多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我余味何德何能连续收到四个人的生日祝福啊！
我从抽屉里把那东西拿出来，仔细一看，居然是一套100色水溶性彩色铅笔，还是高级的进口品牌。
“这……这很贵吧，干嘛买这么好的！”从月萤这儿收到如此贵重的礼物反而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月萤却嘻嘻一笑，说道：“其实不贵啦，那家店在搞中秋特惠，我一开始也没想到能这么便宜，打完折下来，比那些差一点的铅笔要划算得多呢！”
“是吗……”我有些将信将疑，但看月萤的笑容不像是在骗人。
她如果要特地撒这种谎来送我名贵的礼物，那只能说明她和瞿星意学坏了。
我摸着那精致的包装，把它上下左右来回打量了一遍。
“你在看什么啊？上面没标价的。不过是不是正品我就不敢保证了，我也不懂……”
“嗯……你还没拆开过吧？”
“当然没有了！”
我把彩色铅笔仔细检查了一遍，幸好，上面没有任何看似暗号的痕迹，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你什么意思嘛，不喜欢的话还给我好了。”月萤板起脸，从我手里拿过彩色铅笔。
这之后，余味同学为自己自我意识过剩的行为向同桌道了5分钟的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