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路上，我旁边的波波头时不时地朝这侧抬起。
如果穆小姐说的是真的，付诗苓只有一个人格的话，想必她现在正憋着满肚子的话快要爆炸了吧。
在我旁边爆炸的话，会把我波及进去，所以我有必要让她适当地发泄一下。
“怎么了吗？”我牵起话头。
她用刘海看向我——请原谅我使用这么不规范的汉语，但我真的看不见她的眼睛。
“余味同学想必也注意到了学校的异样了吧。”她的语调仍然轻柔，语速稍稍加快了一点，但也完全没到那天晚餐时的程度，“事实上直到上周为止都还只能算正常范围内的变化，从今天开始才称得上异样，但是以此追溯的话其实早在开学第一周就已有端倪了。”
让我猜猜这位电波少女到底想表达什么——“简单来说，就是流感吧。”我说道。
说起来，我去学生会帮忙的那次，就是因为原本负责记录的那个同学请了病假，时间确实还在开学第一周，难道那时起流感就已经开始了吗？
“余味同学觉得是流感吗？”付诗苓接着说道，“即使只看表象我也不认为是这么简单的事，不知道是哪个不负责任的人向你灌输的这种观念呢？”
虽然语速不像机关枪了，攻击性却丝毫没有减弱，而且流弹还击中了我们的学生会主席大人。
尽管月萤在学生中风评一直不好，但受到“不负责任”这种评价恐怕还是人生头一遭吧。
“你觉得不是流感吗？”我反问她。
“当然不是。”她立即回答道，“在我所知道的范围里可从来没有哪一项科学理论可以支撑流感病毒带有性别歧视这一现象的。”
等一等，要在走动中理解这种长难句对余味同学来说有点超纲了。
让我捋一下，她是说，流感病毒，带有性别歧视？
这还是中文吗？
她是想说，男女感染后症状有所差异吗？虽然我不太懂医学，不过男女既然生理结构不同，病状有差别应该也属于正常现象，不至于说成性别歧视吧？
这时，我突然明白了过来，我在食堂感觉到的不对劲之处是什么。怪不得付诗苓会把现在的情况称为异样。
食堂里的人头几乎是黑压压的一片。
当然，我不是在说发色的问题，中国高中生全员黑发是理所当然的。我是说，平时应该大量点缀其中的——发圈、发卡、发带、发箍明显少了很多。
也就是说，食堂里男生的人数压倒性地多于女生。
如果不是现在苍溪中学的女生中正在爆发什么抵制食堂运动的话，就只能说明，在校的女生人数少了很多——换言之，因流感缺席的人中女生占绝大多数。
那么付诗苓会说这个病毒有性别倾向也不是不能理解了。
看到我若有所悟的表情，付诗苓继续说道：“看来你也能认同了呢，目前请病假的几乎全是女生，面对这么明显的异常现象还要当作流感处理，那除了自欺欺人实在不知道还能如何解释。”
话虽这么说，在具体原因没弄清楚之前，也只能先按照流感处理吧。如果按照开学第一周就有人发病来看，到现在才爆发，至少不是传染性那么强的病毒，而且病症应该也不算特别严重，因为这么久了我也没从小玲或月萤那儿听过哪个学生的噩耗。
只是我不免有些担心雨降，毕竟她有基础病。
说话间，我们已经来到了图书馆。我带着付诗苓径直走到底，推开旋转门。
“真是稀奇啊余味同学，你居然带了个女生来。”一进门，刘道的公鸭嗓就响了起来。
要说稀奇的话也确实是稀奇，所以我没多说什么，直入正题帮付诗苓说明了来意。
“哈哈，付诗苓小妹真是有礼貌呢，和余味同学大不相同，老师我感到很欣慰啊。”
刘道不损我一下是不是会浑身难受啊？
“不过你不用谢我，因为解决你遇到的这个灵异问题本身实在是太简单了，甚至连举手之劳都算不上，就算只有余味同学一个人也能轻松解决。”
我已经不知道他是在抬举我还是贬低我了。
“不过，这之外的问题，可就没有那么简单了，你说是吧，付小妹？”刘道厚实的镜片向这边反射出令人不快的白光。
付诗苓往我身后躲了一下。
“刘道，你就是因为总是这样神神叨叨的，才把潜在社员都吓跑了吧。”我替她发声道。
“是吗，哦，付小妹当年好像也报过我们社团来着，真是抱歉，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刘道推了推眼镜，转了回去。
这个初中生模样的男人说出这种话，本身就足够让人称为灵异现象了。
刘道背对着我们，又说道：“虽然我现在仍然很欢迎付小妹，但作为高三学生老师还是建议你把重心放在学习上了呢。”
我也是高三学生啊，你怎么从没对我说过这种话！而且人家本来也没说要加入，只是来道个谢的。
“对了，易尘今天没来吗？”我问道。
“啊，如果付小妹也想给易尘道谢的话就不必多此一举了。”刘道头也不回地说，“对易尘来说他的所作所为都是理所当然的，所以你特地去找他道谢也是浪费时间而已。”
他又补充道：“不要会错老师的意思哦，你有这份感激的心是很重要的，就把这份感谢留到下一次被帮助的时候吧。”
我和付诗苓的刘海对视了一下，向她耸了耸肩。我知道刘道说的没错。
易尘和我都不是为了得到感谢而行动的。如果我的行为是为了自我满足的话，易尘又是为了什么呢？
“那……易泠……小姐呢？”付诗苓小声说道。
我又替她向刘道转述了一遍：“刘道，那易泠呢？给她道谢不会也是多此一举吧？”
“那倒不会。虽然易泠小妹这次没帮上任何实际的忙，不过念在她特地跑了一趟的份上，也勉强配得上一声感谢吧。”说着刘道拨起了桌上的电话。
感觉他对易泠好严格……
不一会儿，刘道对着话筒说道：“喂，易泠小妹，上周五的那件事，当事人要和你说几句话哦。”
说完他摁了一个键，把话筒放到了一边，扬声器里传出了那个爽朗的声音：
“刘道老师，都说别叫我小妹了，感觉一下子老了20岁……”
话说有必要开免提吗？
付诗苓走到电话前，怯生生地凑上去说道：“易……易泠小姐。”
“嗯？是刘海妹吧，怎么了，又听到那个电话铃声了吗？”
“不是，那个已经解决了……所以，想和你说声谢谢。”
“哦，果然是多亏了我的结界吧，哈哈！”
我想应该不是。
付诗苓抬头张望，看来她也不知该说什么。这时刘道开口了：
“呀——易泠小妹还是那么自信呢，不过老师并不讨厌你这点哦。”
“啊？什么意思啊？”
“哔——”刘道掐断了电话。
一想到我在刘道眼里可能也和易泠相差无多，我不禁打了个冷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