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这个折纸上并没有残留情感——确切地说,是负面情感。
难道是我搞错了,这个折纸只是碰巧在那儿的?
这样的话,线索岂不是又中断了。难道只能等虞子归愿意开口之后让程茗问她了吗?
但多拖一会儿,就多一分变数——雨降的身子已经很虚弱了。
“我觉得调查折纸的这个方向是对的。”在我神色明显黯淡之时,陆有希说道,“从纸张的状态来看,它还没淋过雨,褪色也不明显,所以放在那儿的时间不长。”
确实,自9月3号去精神病院见寻梦荫以来,还没下过雨,也就是说这个鸟是9月3号之后放在那儿的。
那个公园本来也没什么客流量,这二十余天里,有人特地到远离山路的偏僻处放一只纸鸟,而虞子归又恰巧在那里昏迷,很难想象两件事没有关联。
但就连陆有希也不清楚这个鸟的具体种类,接下来又该怎么调查呢?
“折纸本来就是抽象化的艺术形式,要单靠它还原出原本的鸟种并不现实。”陆有希又说,“也许当它作为折纸呈现时,就意味着不需要关注那种细节,只要笼统地当作鸟就行了。”
对啊,易尘也说过当事件的细节模糊不清时,应该先把握大方向。事件都是人造成的,而人的行为一定有着动机。
我想到为什么自己一开始会把它当作纸鹤,一是因为前天刚收到两只纸鹤作为礼物,二是因为那座山名叫“仙鹤山”。
既然鸟的种类不重要,而且又放在仙鹤山上,为什么不用最常见的纸鹤,而特地折成这样的造型呢?又为什么要选在那里呢?
我问陆有希道:“鸟上没有留下负面情感,不代表没有情感吧?”
陆有希微微颔首:“是,作为人来说没有情感是不可能的,只是那些偏正向的积极情感我感知不到罢了。”
正向的情感,仙鹤山,折纸……
我的脑中再次浮现出雨降捧着纸鹤时的笑脸。没错,纸鹤一般都带着祝福与祈愿的正面情感,用作给病人祈福康复也十分常见。
假如在仙鹤山放置纸鹤,毫无疑问就是向仙鹤祈愿的意思,但偏偏他换了一种鸟。如果也是带着这种正向的意愿的话,换成这个鸟又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呢?
这时我想到了什么,又问陆有希:“你刚刚说了杜鹃对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杜鹃还有个别名……”
“是呢,杜鹃鸟有很多别名,比如Gowk,Rain Crow……”
“不,我不是说英语。”我再次有些无语地打断了她。
就算大家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你也不用这么急切地巩固自己中英混血的人设吧。
“我是说,杜鹃还被叫做“子规”吧?”
“啊呀失礼,是我理解错了。是呢,杜鹃的中文别名也有很多,光是“子规”一称就有很多种不同的写法,此外还有布谷、杜宇、谢豹……”
“行了不用报下去了,知道你知识渊博了。”我中止了她犹如AI回答一般的发言。
虞子归,她的名字本身就包含了杜鹃。
真是太巧了。
“陆有希,你会折千纸鹤吗?”
“不会,不过妈妈小时候教过我折乌鸦。”
原来你真的会折乌鸦吗?
不过我问题的重点不在这,而在于那句“妈妈小时候教过”。
我又想到雨降扯着寻梦荫的袖子让她教折纸鹤的情景。
我会折的那种千纸鹤,也是小时候幼儿园老师教的。
折纸这种东西,如果不是特别感兴趣而去特地看一些教程的话,一般都是小时候接触到的大人教的。
而虞子归的父母给她取了那样的名字,有没有可能在她小时候也教过她折杜鹃呢?
毕竟杜鹃和乌鸦的折纸是很小众的东西,至少我此前从没听说过,一般人不会去折它们。
当巧合太多之后,就不是巧合了。我只能认为,是虞子归在暑假和父母去过仙鹤山之后,回去折了纸杜鹃带来放在那里,在前天又因为某些原因再次前往,然后昏迷。
而这也和付诗苓说的怪病开始的时间点——开学第一周对得上,恐怕虞子归就是在那时放置的折纸,而她昏迷的那天也就是怪病大规模爆发的那天。
有可能怪病的根源就是这个纸杜鹃,离得最近的虞子归受到的影响最深,所以昏迷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虞子归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向陆有希说明了我的想法。她饮尽了杯中的红茶,呼出一口热气,放下杯子说道:
“这不是很明了吗,虞子归进行了许愿的仪式,让其她女生都变得和自己一样说不了话。”
“这……是不是太恶毒了一点?”我皱着眉头说道。
这个假设我也不敢说没有想到过,但总觉得同学年的女生做出这种事有点超出我的认知。
“是吗?对你们人类来说这种程度只能算家常便饭吧。”陆有希不以为意地说道。
这只乌鸦似乎还是个种族主义者——准确说应该是物种主义者吧。
不过作为司掌恶意的神明,说出这话倒是很有说服力。
“等等,”我想到了什么,反驳道,“如果这样的话,为什么你在折纸上没有感到恶意呢?”
“可能她在放上折纸时还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想为自己祈愿,之后才改变了心意,所以恶意没有留在折纸上。”
看来陆有希是铁了心要把虞子归树立成恶人形象了。
从我见过几次的虞子归的表情和态度来看,说实话,这个说法不无道理。
这样的话,这个纸杜鹃与其说是祈愿,不如说是诅咒。
只是真的这么简单就能给这么多人造成伤害吗?这诅咒的威力也太强了,而代价却仅仅是暂时性的昏迷吗?
如果是游戏的话这平衡性设计得可算是够差了。
“那有没有办法解除这个诅咒呢?那些生病的人还能不能复原了?”比起追究元凶,我现在更关心雨降的安危。
“这我就不知道了。”陆有希淡定地从我面前拿过杯子,开始往里加起了方糖,“我是乌鸦,又不是杜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