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芸月本该甩开徒儿逾矩的触碰，可当她望向那凝视自己的眼眸时，却愣住了。
她本以为会看见模拟中压抑到极致的妄念。
可萧纤雪的眼底却十分澄澈，依旧维持着固有的清冷。
而这份清冷之下被强行压抑的，并非是禁忌的情绪，而是被遗弃的惶恐？
此刻这丫头哪有平日里不染纤尘的谪仙模样？
反倒像是一只被主人抛弃的灵兽。
明明不安得要命，但却又克制住心底的恐惧，强行靠近，只为确认她的想法。
“……”
直至此刻，沈芸月才意识到近日来行为的欠妥。
自从知晓模拟中被“除魔卫道”的悲催命运后，
即便她并非刻意，可却总是不经意间回避与徒儿的接触。
这般冷落，对于自幼就缺乏安全感，又心思敏感的萧纤雪而言，究竟是何等滋味？
她并不敢深想…
这丫头从小到大便是如此。
就算是受了伤、挨了委屈，她也从不哭闹。
要么独自默默忍受。
要么就如现在这般，用最笨拙、最固执的方式，寻求一个答案。
“你这丫头…”
沈芸月并未挣脱束缚，而是冲着逆徒抬起了另一只手。
对此，萧纤雪只是顺从地闭上双眼，眼睫轻颤，静候着师尊落下责罚。
“胡说些什么呢？”
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未降临。
那富有骨感的纤纤玉手反倒是落到了她的头顶，并安抚地轻轻揉了揉？
“？”
随着萧纤雪疑惑睁眼，映入眼帘的并非是怒意，而是令人心悸的温婉一笑。
就如两人初见之时那般，再一次深深烙进了她的内心深处。
“为师何曾说过厌弃你了？”
“莫要胡思乱想。”
“近日…”
犹豫片刻后，沈芸月虽是实话实说，但却隐去了最为关键的缘由。
“为师只是心境不佳罢了，并非刻意疏远你。”
“是徒儿妄念了。”
而在听到“心境不佳”时，萧纤雪的手又不自觉地收紧了几分，握的更紧了：
“还望师尊责罚。”
“傻丫头。”
对此，沈芸月并未在意，也没接过徒儿口中“责罚”的话头。
只是略显费力地抽回了被对方握住的手。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在她收回手的瞬间，竟从萧纤雪的眼底看到了一丝“失望”？
但这细微的情绪，却并未引起她过多的在意。
“……”
而看徒弟这般状态，沈芸月觉得有必要彻底安抚。
她心一横，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身姿前倾，抱住了对方。
“！”
在被抱住的一瞬间，她能清楚地感受到徒儿的身体一僵。
不过那丫头很快就放松了下来，只是呼吸有些不太平稳。
“现在可还觉得为师厌弃你了？”
“不了…”
尽管萧纤雪的神色有些欲言又止，可沈芸月却并不能察觉。
在感受到徒儿的情绪渐渐平稳，她这才松开了怀抱。
这拥抱，并非是她头脑一热，也并非全然出于安抚。
其中更多还是带着那么一丝试探。
不过从这丫头的反应来看，一切…似乎依旧正常？
而为了维持人设，沈芸月还是轻咳一声，故作严肃地补充道：
“咳！”
“明日为师要考核你的剑法，看你近日有无懈怠。”
“莫要以为为师心境不佳你便能偷懒，若明日的考校不合格，照样挨罚。”
“嗯。”
对此，萧纤雪只是低声应允。
“徒儿不敢懈怠。”
“对了，沐丫头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沈芸月脑海忽然浮现另一位徒弟的身影。
尽管她尽可能地平复语气，但仍旧掩饰不住心底的忧愁。
毕竟她这二弟子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主。
只能说这届徒弟实在太难带了，一个个都天天想着怎么送她这个师尊上路。
“师妹她…”
提及师妹，萧纤雪恢复了一贯的清冷，短暂地回想过后，摇了摇头道：
“也并未联系过我。”
“这妮子说是去下山历练历练，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
沈芸月倍感无奈。
若非对方的本命魂灯依旧平稳，不然她都以为对方遭遇不测了。
“……”
而随着目光再次落在大徒儿身上。
许是因为本月模拟次数已然用尽，或是因试探无果，亦或者是因愧疚作祟。
沈芸月对着徒儿摆摆手，吩咐道：
“罢了，下去吧——”
“好生修炼，以后莫要因为这些琐事扰了道心。”
“是，徒儿谨记师尊教诲。”
“今日是徒儿逾矩了。”
说罢，萧纤雪躬身行礼后，便转身离去。
只不过在走到门边时，她的脚步略显停顿，侧身回望着床榻上的温婉美人。
她轻声询问，清冷的言语中夹杂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
“师尊，徒儿还如从前一般，每日清晨给你敬茶，整理书案可好？”
“随你。”
沈芸月明白，这是徒儿索求的一个承诺。
“想来便来吧。”
“多谢师尊。”
得到了应允，萧纤雪这才肯放心离去。
随着房门轻合，那清绝的倩影消失在视野，沈芸月这才如释重负般长叹一声：
“哎——”
她揉着发痛的眉心，满心苦恼：
“究竟何时才是个头啊——”
原本沈芸月只想在逆徒们的剑下求生。
可如今她却发现，前路似乎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且危机四伏了…
此番试探下来，虽然她对萧纤雪的怀疑打消了不少，但并未完全根除。
“……”
回想起逆徒那清冷之下压抑的情绪。
尽管那“惶恐”再明显不过。
尽管对方的表现也都毫无异常。
可她总觉得不止于此，那惶恐之下似乎还藏着别的什么…
“萧纤雪。”
望着徒儿离去的方向，沈芸月的脑海又不受控制地闪回【冲师逆徒】的模拟文字，
她低声念着逆徒的名字，语气复杂地喃喃道：
“为师，还真是小瞧你了。”
……
而与此同时，刚到房外的萧纤雪，也同样深深回望着师尊的寝门。
师徒二人，隔着一扇门，十分默契地对视着。
“……”
在短暂地凝视后，萧纤雪视线又落到了手腕处被师尊烙下的红痕。
她的指尖轻轻抚过专属于师尊的印记。
那神情非但不恼，反而泛起微红，甚至浮现起满足的浅笑？
“呵~”
不过这异样的情绪并未持续太久，萧纤雪很快就恢复了往常的雪魄霜姿。
她转身离去，带起一阵冷香的同时，留下了一丝难以捉摸的心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