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中阳光正好，树影摇曳。
萧纤雪持剑玉立，剑指轻捏，剑袍在微风中轻扬，衬得其宛若谪仙临尘、素心映雪。
“开始吧。”
“是。”
随着一旁凉亭中，坐在石凳上的美人一声令下，萧纤雪应声起剑。
剑光流转，她的身姿轻盈，却不失剑修特有的凌厉锋芒。
每一招每一式的动作基本上都无可挑剔。
然而在几处关键的所在，却明显有那么一丝滞涩。
起初沈芸月还享受这来之不易的宽敞，但看着看着她便不由自主地蹙眉。
她一眼就认出那些滞涩之处，正是剑谱上被对方反复请教过的招式。
这丫头的剑招看似行云流水，可这几处生涩，就足以令整套剑法破绽百出。
按理说，以萧纤雪的天赋，面对这再寻常不过的进阶剑法，经过她的细致讲解，早该融会贯通了才是。
可此刻她那些讲解过的要领，竟全在这实操中走了样？
这是什么情况？
眼见徒儿的失误越来越多，沈芸月终是没忍住出声叫停：
“停！”
身为剑修，更是身为师尊，看着自家徒儿频频出错，她实在是难以袖手旁观，不禁出声教导：
“这一式讲究轻盈，但不可急躁，手腕要再上挑三分。”
“是。”
萧纤雪从善如流，并未反驳，依言重新演示了一遍。
可看着徒儿的动作，沈芸月还是摇了摇头道：
“不对，这次太过轻柔，显得绵软无力。”
“是。”
“还是不对，力道太重了。”
沈芸月那是越看越觉困惑。
平日里这丫头可谓是一点就通，今日怎会如此笨拙？
不只是剑谱方面，就连剑法也是。
虽说现在的表现也算勉强合格，但以萧纤雪的天赋，这还远远不够。
“好了，停。”
最终，沈芸月按捺不住，起身走上前去，自然而然地从身后握住了徒儿持剑的手。
“记得细细感受。”
肌肤相亲的瞬间，她本以为徒儿会有所反应。
可萧纤雪依旧神色专注，仿佛全身心都沉浸在了剑招之中。
而实际上，也唯有她自己知道，维持这份平静，究竟需要耗费多大的心力。
甚至师尊身前温软地挤压，鼻尖萦绕的那独属于美人的软玉清香，无一不在考验着她的定力。
着实有些过于磨人了…
“记得在这里放轻，”
沈芸月的语气严肃，带着徒儿的手缓缓划出一道完美的剑花后，随即猛然直刺而出：
“然后在这里加重力道。”
不过因为背上的伤口，她的动作虽然标准，但却并没有怎么用力。
“如何？”
“感受到其中力道的变化了吗？”
“可记下了？”
“嗯。”
萧纤雪虽依旧维持着清冷，但声音却轻得几不可闻。
若非两人此刻近乎相贴的距离，沈芸月怕是根本听不清。
“？”
而这明显异常的反应，自然也引起了她的注意，甚至勾起了她的怀疑。
可当她看向徒儿的脸庞时，却发现对方依旧是一副平静到冰冷的模样。
真是见了鬼了…
“师尊。”
就在沈芸月准备松手时，萧纤雪却突然出声打断了她。
“？”
还未等她开口询问，对方便率先解释了起来。
“徒儿愚钝，尚不能确定是否真正掌握了要诀。”
她的声音清冷如常，完全看不出一丝破绽。
“不如让徒儿就这样演示一遍，若有不对之处，师尊便能及时指正。”
沈芸月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凝视着徒儿的眼眸，良久这才点头应了下来：
“好。”
“按照师尊的教导，若将此式用于对敌，”
萧纤雪带着师尊的手缓缓移动，尽管仍旧有些生涩，可却已经比之前好太多了：
“你我之间，该是似离非离，似近非近…”
少女的动作忽然一顿，回眸直视着师尊金色的眼眸，微微偏头，“求教”道：
“欲拒还迎。”
“徒儿这样理解，可对？”
“！”
不知为何，沈芸月竟有了一瞬间的失神。
明明以往她们师徒间也经常有类似的请教。
明明是再寻常不过指导与询问，她却总觉得徒儿话里有话。
空气瞬间凝滞，沈芸月明显慌乱了一瞬，不自觉地将徒儿的纤手握得更紧。
过了好一会儿，她这才回过神来，慌忙地松开了手。
“…可以。”
沈芸月扶着额，对自己的疑神疑鬼感到无奈。
确实见了鬼，不过是她心底的鬼…
“师尊，您怎么了？”
而见师尊的状态明显不对，萧纤雪清冷的面容终于有了变化，浮现出一丝关切：
“无碍，你独自将动作重新演示一遍让我看看。”
“……”
然而，萧纤雪却迟迟没有任何动，只是呆呆地愣在原地。
“嗯？”
沈芸月疑惑道：
“怎么不做？”
“师尊您靠得太近…”
犹豫片刻后，萧纤雪这才如实相告：
“我会分心。”
由于徒儿并未说清缘由，看着对方一如既往的清冷模样，这也导致，沈芸月自然而然地误会了。
“是为师疏忽了。”
她的语气有些无奈，连连退后数步，重新坐回了凉亭之中。
而望着徒儿同样拉开距离的动作，再回想起此前对方那主动靠近的亲昵姿态。
沈芸月不禁怀疑，莫非真是自己多心了？
毕竟模拟器虽可以预知未来，但知晓结局后产生的蝴蝶效应，未必会让一切重演。
现如今萧纤雪尚未表现出太多异常，反倒是她这个做师尊的先乱了方寸，做出了诸多逾越之事…
这么看来，哪里有什么【冲师逆徒】？
反倒像是她这个师尊才是主动的那个，成了悖逆常伦、枉为人师的【冲徒逆师】。
然而沉浸在思绪中的沈芸月并未察觉，萧纤雪那看似疏离的后退步伐中，又藏着怎样克制与隐忍。
“……”
在两人拉开距离的间隙，萧纤雪的视线始终停留在师尊那双纤长如玉的手上。
回味着方才的触感，她持剑的手指不自觉地微微颤动。
仿佛在无声地描摹着牵动那温软手掌的滋味。
正如她方才所言：
似离非离，似近非近，欲拒还迎。
如此，方能对敌，攻其心壁。
而猎手，最擅长的便是等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