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峰。
寝殿内极为寂静，与往日的氛围别无二致。
“……”
沈芸月本打算直接回房休息，可却在路过书房时顿住了脚步。
望着那紧闭的门扉，一个荒唐的念头在她的心头悄然升起。
萧纤雪那丫头该不会还在跪着吧？
虽说她并未明确责罚的时限，但一下午过去了，对方也理应起身离开了。
沈芸月暗自点头，自觉有理，便重新迈开了脚。
可当她走到寝房门前，握住那冰凉的门把手时，手掌却迟迟未能转动。
那蜷缩的指尖，微抿的唇，无一不在泄露心底的忧虑。
“哎——”
终究还是放心不下。
沈芸月回身就向书房走去。
尽管那所谓的“惩罚”，就是个随口的托词而已。
可她就是觉得以萧纤雪的性子，还真有可能跪到现在。
“吱呀——”
推门而入的瞬间，正如沈芸月所猜想的那样。
映入眼帘的正是挺直的身姿。
萧纤雪跪在书房的中央，面对着房内的桌案，夕阳的余晖刚好落在身上，衬得她仙姿玉质。
同时那光影，也更勾勒出了少女清瘦的身形，平添几分易碎感。
“……”
也不知为何，望着徒儿的背影，沈芸月没来由地心头一颤？
甚至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
“？”
而听见了脚步声，萧纤雪也缓缓抬头，望向了已行至身前的风华美人。
“师尊。”
即便跪了整个下午，可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平稳，神色如常，仿佛并未承受多少苦楚。
“你…”
特别是面对徒儿这清绝出尘的容颜时，沈芸月心底的感触愈发奇异，也愈发强烈。
不得不承认，这丫头确实生得极好。
光是这般静静地瞧着，也令人觉得赏心悦目，心绪安宁。
最终，她强压下纷乱的思绪，询问道：
“一直跪到了现在？”
“嗯。”
萧纤雪应允点头：
“徒儿觉得应当好生反省。”
“若不是师尊督促，我还不知要何时才能认清自己的过失。”
这番话说得恭敬诚恳，说得悔意十足，更是说得沈芸月一时语塞。
甚至她都不知道这丫头错在哪儿了。
更不清楚对方究竟在反省什么。
“师尊不是去查看师妹的魂灯了吗？”
未等师尊开口，萧纤雪率先发问：
“以往最多一个时辰，今日为何耽搁这般久？”
“遇着了熟人，就去茶馆多聊了几句。”
沈芸月轻描淡写地带过。
毕竟比起遇到了林绾怡，眼下她更在意的则是这执拗的徒儿。
“起来吧。”
她的语气温和，又带着几分无奈：
“毕竟练剑时的滞涩非你之过。”
“为师看得出来，是手腕的伤拖累了。”
然而萧纤雪却纹丝不动。
“师尊让徒儿跪到自觉罚够为止。”
她的语气平静，依旧坚持己见：
“徒儿觉得，还远远不够。”
“……”
望着神色淡然的徒儿，就连沈芸月这个做师尊的，也分不清这丫头究竟是在赌气，还是当真这般执拗。
若是赌气，又所为何来？
毕竟这惩罚是她自己讨来的。
而回想以往对方的作风后，她终是打消了徒儿实在赌气的怀疑。
即便夕阳划出了一道明暗分明的界限，两人也依旧对峙着。
一个跪得固执，一个站得无措，或者说，更多还是无可奈何。
“哎——”
终是沈芸月败下阵来，她的声音染上倦意，随意摆了摆手：
“随你吧。”
但她终究不放心让徒儿独跪于此，怕对方跪上一整晚。
索性在书案前坐下，拿起一卷书册读了起来。
“……”
也不知怎的，被徒儿这般静静注视着，她竟莫名感到了一丝心虚？
明明以往也有过类似的情形，可唯独今日这份异样却格外鲜明。
莫非是因为知晓了伤药的来历后，还罚徒儿，出于不忍心的原因？
“为师遇到的是林绾怡，你也认得。”
“？”
师尊忽然开口解释，令萧纤雪明显一怔，显然是未曾料到对方会主动说明。
“也没说什么要紧的，不过是些宗门外的趣闻。”
沈芸月继续说道：
“她说遇着一处适合你修炼的秘境，待你下山历练时，可先去寻她接个附近的任务，顺道去秘境走走。”
“还有就是，她赠了为师一些安神的凝神芝。”
这一连串的解释突兀，突兀到连她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但就是这般鬼使神差地做了。
“嗯。”
对此，萧纤雪仍然是淡淡应允。
然而清冷之下，她的嘴角却泛起一丝极其隐晦的笑意。
甚至除了她自己，就连最熟悉她的师尊也未曾察觉。
“……”
室内重归寂静，不一会儿沈芸月便打破了这气氛。
“去给为师沏壶灵茶来。”
她跷腿托腮，拿书卷吩咐着，借着这个由头，来让徒儿活动活动身体。
“是。”
萧纤雪自是领会了师尊的体贴，应声退下。
“师尊，请用茶。”
“嗯。”
沈芸月点了点头，却未去碰茶盏，也未再看书，反而是毫不避讳地凝视起徒儿。
那双独特的金眸在渐暗的室内泛着微光，显得格外惹眼，格外的摄人心魄。
而待萧纤雪斟完茶后，她的目光仍未移开，反倒是继续吩咐着：
“对了，明日你替为师去采买些物件。”
“这是清单。”
说着，沈芸月便递过了一份清单。
萧纤雪接过细看，眼见师尊毫无付钱的意思，不由面露难色：
“师尊，这些东西价格不菲，灵石…”
“嗯？”
沈芸月疑惑了一声，审视着徒儿：
“你手头不是有钱吗？”
“有是有…”
面对师尊的质问，一向清冷自持的萧纤雪，首次流露出了心虚之色，眼神闪躲。
“既然有，那待你采买回来，为师再与你结算。”
还在撒谎。
沈芸月若真想采购东西，定不会让徒儿付款。
之所以这样，不过是为了试探罢了。
很明显，现在对方的表现，正如她所猜想的那样。
“这…”
“嗯？”
眼见着徒儿愈发为难，沈芸月起身逼近，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
两人距离极近，甚至近到熊前的衣服对碰，发出了窸窣的摩擦声。
若换做以往，萧纤雪定会为师尊的靠近而欣喜。
不过此刻的她却因心虚别过了头，错开了视线，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可沈芸月却步步紧逼，直至将她逼至墙角，退无可退。
然而对方的脚步不停，压迫感十足。
“纤雪，你为何如此惊慌？”
最终，两人脚尖相抵，沈芸月俯身逼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徒儿因侧头而暴露的玉颈，质问道：
“你可有事瞒着为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