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如何？”
见徒儿饮尽杯中之酒，沈芸月便迫不及待地询问起感受。
“嗯，确实不错。”
而萧纤雪则并没有对上师尊期待的视线。
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杯沿，依旧在回味着最初的那一抹酒香。
“徒儿虽不善品酒，但却也能尝出其中的醇厚。”
“那是自然。”
与平日里不同，微醺下的沈芸月卸下了平日的威严，不再那么疏远，反倒像是在与挚友谈心般放松：
“毕竟当初有人出高价想换这坛酒，为师都没舍得。”
她说着又给自己斟满了一杯，眼底带着几分得意。
“能尝到此酒，是徒儿的福气。”
“嗯哼~”
沈芸月轻哼一声，一饮而尽：
“算你运气好。”
师徒二人的对话看似是在谈论同一件事，可实则却是各怀心思。
沈芸月是在炫耀珍藏的佳酿。
而萧纤雪夸赞的却是杯沿残留的那抹无形的甘甜。
“对了——”
沈芸月慵懒地倚着亭柱，并未去看徒儿，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天际的那轮孤月。
她把玩着酒杯，语气充斥着责备：
“下次别再做这种傻事了。”
“掌门给的伤药足够疗伤。”
“而你换来的灵药功效远不止于此，实在是浪费。”
“不值得”
“不。”
可萧纤雪却是斩钉截铁地否认，又饮一杯道：
“值得。”
“师尊只能用最好的。”
她的语气坚定：
“更何况，您还是为我受的伤。”
“是…出于愧疚吗？”
可以说沈芸月彻底被灵酒影响了思绪，酒意让她问出了平日里不会出口的话。
以往这类问题她并不会明说，只会默默地猜测。
“是也不是，这是徒儿欠您的。”
萧纤雪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杯壁，若有所思。
“往后，徒儿会看住您，绝不会再让‘悲剧重演’。”
“傻丫头，这不是愧疚还能是什么？”
原本沈芸月还以为弟子的回答会令她意想不到，但很明显，跟她猜想的一样。
“还有，受伤不算悲剧。”
沈芸月轻笑，将酒杯抵在唇边：
“死了才算。”
说罢一饮而尽。
“师尊觉得是，那便是吧。”
许是内心苦恼，素来克制的萧纤雪也学着师尊品起了酒来。
“徒儿定会治好您的伤…”
尽管这话极度完整，可这话沈芸月听来总有些不对劲，怎么感觉这丫头还有话并未说完？
可却并未在意。
大抵是她酒意上涌，这才泛起了糊涂。
不过，若是这丫头真能治好她的伤，是否意味着一条新的出路？
毕竟每次模拟都因修为停滞、心生嫉妒而堕入魔道，陷入死循环。
不过她现如今并未出现过模拟中的嫉妒心。
莫非…未来会发生模拟未记录之事？
“师尊，您为何总是盯着那轮孤月？”
萧纤雪的问话将她从沉思中唤醒，转头看向了对方。
“？”
而见徒儿清冷的脸上已然泛起醉意。
不知怎的，沈芸月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
“呵~”
她轻笑一声，起身走到了徒儿身边。
“因为这银月，”
沈芸月俯身凑近少女的耳畔，气息带着明显的酒香：
“像你一样清冷。”
紧接着一字一句，一句一顿地调侃道：
“美得令人移不开眼。”
“！”
一瞬间，萧纤雪只感到心跳漏了一拍。
不过她并未表现出异常，面上不动声色地回应着：
“师尊说笑了，徒儿的容貌可不及您的万分之一。”
她轻抿一口酒，借着这个动作来掩饰内心的波澜。
好在有酒红的掩护，对方并未能发现她脸上因撩拨而泛起的红。
“……”
沈芸月捧着酒杯，眼见徒儿并未有任何变化，不由得感叹：
不愧是天命之女，面对如此夸赞，竟也未有任何喜色。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冷静。
不过为了掩饰试探，她揉了揉徒儿的发顶，将方才的话转变成了师长对于弟子的疼爱：
“莫要妄自菲薄。”
“来，继续喝酒。”
……
半个时辰后，尽管萧纤雪并未贪杯，可不常饮酒的她已然醉态尽显。
而沈芸月更是彻底醉倒，倚着亭柱闭目沉睡，看似是彻底醉倒了。
“师尊？”
“……”
三声轻唤皆未得到回应。
萧纤雪终是鼓起勇气靠近，目光落在了美人微启的红唇之上。
“咕嘟。”
她紧张到吞咽，缓缓俯下身。
最终只是用指尖轻轻擦去对方唇角残留的酒渍，并未做出什么出格逾矩之事。
如此总算是顺眼多了。
“呼——”
而萧纤雪刚松了一口气，本该醉倒的美人却忽然开口：
“纤雪，你可曾恨过为师？”
“？”
萧纤雪的心头一震，不禁怀疑。
师尊并没有醉倒？
莫非是装醉试探？
但接下来的话便打消了她的疑虑。
“没有。”
萧纤雪极度冷静地应答着。
“师尊对我恩重如山，徒儿怎会怨恨您？”
“真的？”
“这么…多年，当真一丝怨言都没有？”
因为酒意，沈芸月的话有些含糊不清，甚至断断续续。
“没有。”
“那为师此前无故罚你，你也不生气？”
“不生气。”
萧纤雪依旧冷静地否认。
可师尊接下来的话，却令她的心头一惊。
“那你…想…杀了为师吗？”
沈芸月缓缓睁开迷离的眼眸，可却看不出哪怕那么一丝的清醒。
“…不想。”
这一次萧纤雪停顿了一瞬，这话似是勾起了不好的回忆，她果断制止。
“师尊，您醉了，徒儿送您回房。”
不只是沈芸月，萧纤雪同样是醉意浓浓，只不过并未到完全不清醒的地步。
而师尊却像个任性的孩子般攀上了她的身子：
“那你发誓，不然为师就不回去。”
“……”
沉默良久，尽管知道这是醉话，但她还是郑重地起誓：
“我萧纤雪在此立誓，若‘此世’噬师，愿受万劫不复，魂飞魄散之罚。”
然而这句誓言沈芸月并未听见，早在说完耍赖的话后，她便已沉沉睡去。
而感受着美人的软玉温香，萧纤雪轻轻将师尊的头扶靠在自己的肩头，让她睡得更安稳些。
看着那倾城的侧颜，少女又看了看天空的银月，许是被酒意影响，喃喃感慨道：
“师尊您错了。”
“弟子并非那高高在上的孤月，而是雪。”
“碰了…也就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