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作者:GDANS 更新时间:2025/10/21 21:44:59 字数:7895

1

失去"黄蜂号"的那个夜晚,她们在河岸边一栋半塌的办公楼里过夜。娜斯佳一整晚都没怎么睡,每次闭上眼睛都会看见舰船缓缓沉入黑暗的画面。

"我应该检查得更仔细些的。"第二天清晨,她一边收拾所剩无几的行李,一边自责,"明明知道这一带地质不稳定..."

雅尔塔正在窗边观察河对岸的情况,闻言转过头来:"这不是任何人的错。战争改变了太多东西,没有人能预料到所有危险。"

晨雾中的泰晤士河对岸,隐约可见一片大型货运码头的轮廓。几艘货轮像搁浅的巨鲸般静静地停泊在那里。

"希望老爷爷说的货运码头就在那边。"娜斯佳背起行囊,拍了拍她的"乌尔兰","这次要靠你带我们过河了。"

她们沿着残破的街道向河边驶去,幸运地找到一座勉强可通行的桥梁。桥面有多处裂缝,娜斯佳不得不放慢速度,小心翼翼地绕开那些可能坍塌的部分。

"看那边。"过桥后,雅尔塔指向码头深处。

一艘名为"世界号"的巨型货轮静静地停靠在最外侧的泊位。它比"黄蜂号"大了数十倍,深红色的船体虽然布满锈迹,但看起来相对完整。最令人惊喜的是,通往主甲板的舷梯竟然还悬在原位,仿佛在等待着最后的乘客。

"就它了!"娜斯佳兴奋地加速向前。

然而,当她们靠近时,才发现事情并不简单。舷梯距离地面还有一人多高,摩托根本不可能直接骑上去。

"怎么办?"娜斯佳沮丧地拍了拍车把,"总不能把'乌尔兰'丢在这里。"

雅尔塔沉思片刻,指向不远处一堆废弃的建材:"我们可以搭一个斜坡。"

她们找到了两个几块厚木板

"这真的能行吗?"雅尔塔有些担忧地看着这个临时搭建的斜坡。

"相信我,油门拧快一点就行。"娜斯佳擦了擦额头的汗,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我可是让'黄蜂号'横渡大西洋的人。"

她启动"乌尔兰",一次性吧油门拧到底,摩托在上面飞速冲过时,后面的木板短暂的要断裂,到了最顶端,摩托离地飞了一两米远……

嘣!

摩托落在甲板。

"成功了!"娜斯佳在甲板上转了个圈,兴奋地喊道。

雅尔塔随后攀着舷梯登上货轮,两人一起将斜坡拆解拉上甲板——这些材料说不定以后还能派上用场。

"世界号"的内部比她们想象的还要庞大。她们去了驾驶台,发现大部分设备已经失灵,但基本的机械操控系统似乎还能工作。

"这艘船太老了,很多操作设备都很旧。"娜斯佳检查着控制台,"反而因祸得福,没那么容易受电磁脉冲影响。"

最让她们惊喜的发现来自货舱。当娜斯佳用工具撬开第一个货舱的密封门时,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屏住了呼吸。

货舱里整整齐齐地堆放着数十辆全新的汽车,它们像玩具一样被固定在专用架上,车漆在黑暗中依然闪着微光。更深处,还有堆积如山的服装、家具和生活用品。

"这简直就是个移动的仓库。"雅尔塔轻声说,手指拂过一辆汽车的引擎盖。

在其中一个货舱里,娜斯佳找到了她最需要的东西——柴油发电机和成桶的燃料。

"足够我们用到任何地方了!"她兴奋地检查着燃料桶的密封情况。

当天晚上,她们在船长室里安顿下来。娜斯佳成功启动了一台小型发电机,让船上的部分照明系统恢复了工作。温暖的灯光驱散了多日来的阴霾,也暂时抚平了失去"黄蜂号"的伤痛。

"感觉好奢侈。"娜斯佳躺在柔软的船长床上,望着天花板的灯光,"好像又回到了文明时代。"

雅尔塔站在窗边,望着窗外黑暗的海面:"这只是过去的回光返照。但这些物资确实能让我们走得更远。"

深夜,娜斯佳突然说道:"你知道吗,在'黄蜂号'上的最后那几天,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们永远找不到陆地该怎么办。"

"但是现在我们找到了。"雅尔塔轻声回应,"而且我们还有了新的船。"

"是啊。"娜斯佳翻了个身,声音渐渐模糊,"这次可要看好锚链了..."

雅尔塔听着同伴均匀的呼吸声,继续望着窗外。月光下,"世界号"庞大的影子投在海面上,就像一座移动的钢铁岛屿。它载着旧世界的遗产,也载着新世界的希望,静静地等待着下一次启航。

2

"世界号"的引擎发出低沉有力的轰鸣,这头钢铁巨兽缓缓驶离泰晤士河口。娜斯佳站在驾驶室里,专注地调整着节流阀。

"老式柴油机真是可靠,"她满意地说,"比那些娇气的电子设备强多了。"

雅尔塔在海图桌前工作,眉头微蹙:"英吉利海峡的洋流比预想的更复杂。而且...导航设备几乎都不能用。"

"怕什么,"娜斯佳头也不回,"我们不是还有星星指路吗?"

然而英吉利海峡给了她们一个下马威。离开英国海岸不久,海面上就升起浓密的海雾,能见度骤降到不足百米。与此同时,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开始肆虐,狂风卷起巨浪,不断拍击着货轮高大的船舷。

"该死!"娜斯佳紧握舵轮,指节发白,"这天气怎么说变就变!"

雅尔塔抓紧海图桌的边缘:"需要改变航向吗?"

"不行!"娜斯佳咬牙顶着舵轮,"在这种狭窄水域随意变向太危险了!我们只能相信航向是对的!"

暴风雨持续了整整六个小时。当风浪终于平息,浓雾稍稍散去时,她们听到了最不愿听到的声音——船底传来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世界号"剧烈震动一下,然后缓缓停了下来。

"搁浅了!"娜斯佳冲向船舷。

眼前的景象让两人都愣住了。晨雾中,一片宽阔的金色沙滩延伸向远方,沙滩上散落着菱形障碍物和锈蚀的散架的分辨不清的登陆艇残骸。远处,混凝土筑成的德军地堡像灰色的蘑菇般点缀在悬崖上。

"这里是..."雅尔塔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

"诺曼底。"娜斯佳轻声接上,"我们居然来到了诺曼底。"

她们尝试了一切办法让货轮重新浮起——调整压载水舱、等待涨潮、甚至试图用锚机把自己拖离浅滩。但"世界号"实在太重了,它像一座小山般牢牢坐在沙滩上。

"看来'世界号'的旅程就到这里了。"娜斯佳无奈地宣布。

“不过,我们也能欣赏欣赏陆地的景色了。”雅尔塔说。

和告别"黄蜂号"时不同,这次她们有充足的时间准备。娜斯佳从货舱里选了一辆结实的越野车,加满油,又在后座塞满了燃料、食物和工具,车后面有着类似于皮卡车的储存空间,摩托车就绑在那儿。

"别了,大块头。"她拍拍货轮的船舷,"谢谢你送我们最后一程。"

当她们驾驶越野车沿着卸货坡道驶上沙滩时,娜斯佳突然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雅尔塔问。

"就是觉得...很滑稽。"娜斯佳指着周围的战争遗迹,"上次来这里需要成千上万的士兵和登陆艇。这次只需要两个女孩和一辆越野车。"

她们沿着沙滩缓缓行驶,车轮在金色的沙子上留下深深的车辙。那些曾经致命的防御工事如今安静地躺在阳光下,海鸥在锈蚀的钢架间筑巢。

在一个保存相对完好的地堡前,娜斯佳停下车。她走进阴暗陈旧的混凝土工事,很快又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锈迹斑斑的德军钢盔。

"留作纪念。"她把钢盔扔进后座,"证明我们来过。"

雅尔塔一直很安静。当她再次开口时,问题出乎娜斯佳的意料:"你觉得他们为什么而战?"

"谁?这些德国兵?"

"所有人。"雅尔塔望向远方,"为国家?为理想?还是只是因为身在那个时代,别无选择?"

娜斯佳思考了一会儿,发动了汽车:"我不知道。但我很庆幸,我们只需要为自己而战。"

越野车离开沙滩,驶上一条残破的沿海公路。后视镜里,"世界号"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海岸线后。

"接下来去哪?"娜斯佳问。

雅尔塔展开地图,手指沿着海岸线移动:"沿着这条路往东。如果运气好,也许能在天黑前找到可以过夜的地方。"

阳光穿透云层,洒在布满战争伤痕的海滩上。越野车沿着公路向东驶去,载着两个少女和一段刚刚开启的陆上旅程。

娜斯佳忽然吹了声口哨:"嘿,这算不算是...诺曼底登陆第二?"

副驾驶座上,雅尔塔的嘴角微微上扬。

“向着莫斯科!”

“向着莫斯科!”

3

越野车驶过蒙马特高地,塞纳河浑浊的河水在桥下呜咽。巴黎,这座曾经的光之城,如今只剩下沉默的灰色骨架。埃菲尔铁塔像一根被折断的巨型铁丝,扭曲地指向天空。她们没有在那些宏伟的废墟前多做停留,娜斯佳驾驶车辆,径直驶向卢浮宫那座巨大的玻璃金字塔——如今,它只剩下一个由碎裂玻璃和扭曲金属构成的空壳。

“你确定是这里?”娜斯佳停下車,怀疑地望着幽深的入口,“这里面看起来比外面还糟。”

“资料说,卢浮宫地下有一个古老的采石场改造的储水库,”雅尔塔翻看着从“黄蜂号”上带出的旧世界资料,“那是城市最深层的水源之一,可能也是最后未被完全污染的地方。”

她们戴上头灯,背上空水囊和过滤设备,小心地踏入金字塔下的阴影。博物馆内部充斥着刺鼻的霉味,昔日陈列珍宝的大厅如今堆满了瓦砾。断臂的维纳斯倒在尘埃中,《蒙娜丽莎》曾经悬挂的位置,只留下一块颜色略浅的墙皮。

按照资料的指引,她们在一条不起眼的服务通道尽头,找到了一扇锈蚀的厚重铁门。门被一把巨大的挂锁锁住。

“让开点。”娜斯佳拿出她的万能工具,在寂静中,撬锁的金属摩擦声显得格外清晰。

“咔哒”一声,锁开了。推开铁门,一股阴冷、潮湿,但相对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门后是一段向下的旋转石阶,深不见底。

石阶的尽头,豁然开朗。

巨大的拱形空间在她们头灯的光柱下向前延伸,一眼望不到头。粗壮的石柱整齐地排列,支撑着穹顶,水珠从顶壁渗出,滴落在下方漆黑的水面上,发出规律而空洞的“滴答”声。这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仿佛一座被遗忘的地下宫殿。

“我的天……”娜斯佳的声音在广阔的空间里激起轻微的回响,打了打寒碜,“这地方真够大的。”

雅尔塔蹲下身,用一个小烧杯取了点水,滴入检测试剂。几分钟后,她抬起头,眼中露出一丝如释重负:“辐射值和污染物含量远低于地表水。可以过滤使用。”

任务变得简单而重复。她们找到一处坚固的石台,架起手动过滤泵,将一根长管放入水中,开始像过去世界的石油工人一样,一上一下地压动杠杆,将珍贵的净水压入水囊。

工作单调而疲惫。在压抑的寂静中,娜斯佳忍不住哼起了曲子,是《喀秋莎》的旋律。歌声在石柱间飘荡,给这座死亡宫殿带来一丝微弱的生机。

“雅尔塔,”她忽然停下,头灯的光柱扫过一根石柱,上面似乎刻着什么东西,“你看那是什么?”

她们走近。那根石柱上,刻着一行娟秀的法文和日期:

“致所有寻找净水与安宁的后来者:愿你们比我们幸运。——克莱尔,1962年11月”

日期就在核爆发生后的不久。

雅尔塔伸出手指,轻轻拂过那些刻痕。在这座埋葬了旧世界所有辉煌艺术的地底,这行匆匆留下的寄语,成了最动人的展品。

“她们没我们幸运,”娜斯佳轻声说,回头看了看她们快要装满的水囊,“我们找到了。”

装满所有水囊后,她们坐在石阶上休息,分享着一块压缩饼干。

“你说,”娜斯佳望着漆黑的水面,“那个克莱尔,后来怎么样了?”

雅尔塔摇摇头,没有回答。答案或许就散落在巴黎的某条街道上,或是在她们一路走来见过的无数无名骸骨之中。

离开前,雅尔塔从工具包里拿出一支记号笔,在那行法文下面,用俄语和德语并排写下了同一句话:

“谢谢。我们还活着。”

没有署名,没有日期。

重新回到地面,午后的阳光显得有些刺眼。她们将沉重的水囊绑在越野车上。

“下一站,”娜斯佳发动引擎,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活力,“去找点像样的食物吧,光喝水可不够。”

车辆驶离卢浮宫,将那座埋藏着最后希望与无尽遗憾的地下水宫,永远留在了身后。

4

离开巴黎后,她们沿着残破的E50公路向东行驶。风景逐渐从城市的破碎骨架转变为荒芜的田野和寂静的森林。在接近卢森堡边境时,一个轮胎终于不堪重负地爆裂了。

“我就知道这轮胎撑不了多久!”娜斯佳懊恼地拍了一下方向盘,和雅尔塔一起下车更换备胎。

黄昏时分,她们决定在卢森堡市郊的一处高地过夜。就在娜斯佳准备停车时,雅尔塔轻轻按住了她的手臂。

“看那边。”雅尔塔指向山谷。

在逐渐浓重的暮色中,一小簇跳动的火光像萤火虫般显眼。那光芒温暖而稳定,不像是野火。

“要去看看吗?”娜斯佳有些犹豫,“可能是陷阱。”

雅尔塔沉思片刻:“也可能是和我们一样的幸存者。我们需要信息。”

她们把车藏在路边的树丛里,徒步向火光的方向走去。靠近后,她们发现那是一座由废弃公交车和防水布搭建的简易营地。六七个人正围坐在篝火旁,空气中飘着烤土豆的香气。

“晚上好,旅人。”一个头发花白、披着破旧羊毛毯的老人率先发现了她们,他的口音带着浓重的法语腔,“要分享篝火吗?”

营地里的其他人也抬起头——有一个正在素描的年轻女子,一个调试着小提琴琴弦的中年男人,还有几个默默削着土豆的人。他们脸上没有末日中常见的警惕或疯狂,只有一种平静的疲惫。

娜斯佳和雅尔塔对视一眼,慢慢走进火光范围。

“我们是路过的。”雅尔塔用谨慎的法语回答。

“看得出来。”老人微笑着让出位置,“坐吧,我是爱德华,曾经是个画家。现在……算是这里的记录者。”

年轻女子递来两个削好的土豆,示意她们可以放在火边烤。娜斯佳感激地接过,她已经很久没吃过热乎乎的食物了。

“你们从哪里来?”调试小提琴的男人问道。

“西边。”雅尔塔的回答依然简短,“你们呢?”

爱德华笑了:“四面八方。巴黎、布鲁塞尔、法兰克福……艺术把我们召唤到这里,现在,末日把我们留在了这里。”

随着夜色渐深,这个小小营地的故事慢慢展开。他们是一群在核爆前来到卢森堡参加艺术节的艺术家,浩劫之后,他们决定留下来,用各自的方式记录这个终结的时代。

“我用画笔,”爱德华指着营地里挂着的几幅素描,上面画着荒废的城镇和变异的植物,“克莱尔用她的日记,”他指向那个年轻女子,“而约瑟夫……”他看向小提琴手,“他用音乐。”

约瑟夫轻轻拉动琴弦,一首德彪西的《月光》片段在夜空中流淌。音乐清澈而忧伤,与周围破败的环境形成奇异的对比。

娜斯佳悄悄碰了碰雅尔塔的手肘:“他们好像……没那么惨。”

雅尔塔默默点头。这些艺术家虽然失去了整个世界,却依然守护着内心最珍视的东西。

夜深时,克莱尔拿出她的日记本,借篝火的光朗读起来:

“第十三个月,栗树又开花了,虽然颜色变得很奇怪。爱德华今天画下了它们,说这是生命固执的证据。约瑟夫谱了首新曲子,叫《致最后一个春天》。

我们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但只要还有人看、有人听、有人读,美就没有完全消失。”

当她读完,营地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柴火噼啪作响。

“你们要去哪里?”爱德华突然问。

雅尔塔望着跳动的火焰:“向东。”

“啊,回家。”老人理解地点点头,“很好。无论世界变成什么样,人都应该朝着家的方向前进。”

第二天清晨,艺术家们送给她们一份珍贵的礼物——一张手绘的地图,上面标注了安全的路线和干净的水源点。

“这是我们这些年探索的结果,”爱德华说,“希望对你们有帮助。”

分别时,约瑟夫拿出他的小提琴,为他们演奏了一小段吉普赛舞曲。

“作为送别礼物。”他微笑着说。

越野车驶上山坡时,娜斯佳从后视镜里看到那些艺术家们依然站在营地前,向着她们挥手。篝火已经熄灭,但那份在末日中依然坚持创造美的执着,却像另一团火,留在了她们心里。

“你知道吗,”娜斯佳突然说,“我好像有点明白你为什么要记日记了。”

雅尔塔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轻轻“嗯”了一声。

在东方的天际线上,第一缕阳光正穿透云层。

5

公路比她们预想的还要残破。风化严重的沥青路面布满了裂缝,野草从缝隙中顽强地探出头来。娜斯佳不得不放慢车速,小心地绕过那些可能损坏轮胎的坑洼。

“看来很久没有人养护这些路了。”她一边调整方向盘,一边抱怨道,“‘乌尔兰’在后面都快被颠散架了。”

雅尔塔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曾经整齐的农田早已被荒野吞噬,偶尔能看见废弃的农舍孤零零地立在田野中,像被遗忘的墓碑。

“至少我们还在前进。”她轻声说。

“从大陆的最西边,到东边……”

进入德国境内后,景象开始发生变化。高速公路偶尔会出现被遗弃的车辆,她们不得不频繁下车,合力将这些锈蚀的金属残骸推开路。

第5天下午,她们抵达了美因河畔。河对岸,法兰克福破碎的天际线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悲凉。几栋在战后新建的摩天大楼如今只剩下骨架,像是被折断了的手指指向天空。

“今晚在这里过夜?”娜斯佳问道,指向河对岸的城市。“房子多。”

雅尔塔摇摇头:“城市太危险了。我们在郊区找个地方。”

她们在河畔找到一栋半独立式住宅,房子保存得相当完好。娜斯佳小心地撬开门锁,屋内积满了灰尘,但结构看起来还算稳固。

她们把发电机接上电源,打开了灯:“看来原主人走得很匆忙。”雅尔塔注意到餐桌上还摆放着早已腐烂的晚餐。

“雅尔塔,快来!这还有自来水。”

雅尔塔走进了厨房,“看来核爆对郊区的影响不大。”她掏出了ДП-2 型辐射检测仪,“水还干净着。”

“天然气管道也有一点残留……”

“太好了!”娜斯佳跳了起来。“那不就是……”

“怎么了嘛?”

“当然是……可以洗热水澡啊!已经很久没正经的泡个澡了吧……”

………………

“啊……简直像在天堂一样…………感觉浑身都软掉了——”雅尔塔用的脚探了探水温,再全身泡进浴缸……掬起一捧水,看着水珠从指缝间溜走,轻声说,“我都快忘记这种感觉了。”

雅尔塔靠在另一头,看着她被热气蒸得微红的脸颊,水珠沿着金发滑落:“你的头发湿了的样子,很好看欸。”

娜斯佳惊喜地转过头,眼睛在氤氲水汽中闪闪发亮:“真的吗?”她撩起水,轻轻泼在雅尔塔的肩头,手指随后抚上那片肌肤,“你也是这么好看。”

雅尔塔没有躲闪,只是在水雾中闭上了眼,轻声回应:“别闹……”语气里却满是纵容。

夜深了,她们在二楼一间还算完整的卧室里睡了。

“晚安,雅尔塔。”娜斯佳关上灯,在黑暗中轻声说,手指紧紧攥着雅尔塔的衣角。

“晚安,娜斯佳。”雅尔塔将她往怀里带了带,“睡吧。”

万籁俱寂,郊区宁静得仿佛只是沉入了一个普通的梦。月光透过没有窗帘的玻璃,清冷地洒在地板上。

雅尔塔在深夜忽然醒来。并非被什么声响惊动,只是长久以来保持的警觉让她脱离了睡眠。她静静地听着,只有娜斯佳均匀绵长的呼吸声萦绕在耳畔。

她轻轻收紧了手臂,摸了摸她的头,“永远都在。”

窗外,夜空清澈,星光稀疏,一切安好。她重新闭上眼睛,这次终于沉入了安稳的睡眠。

…………

第二天清晨,她们决定进城寻找补给。穿过美因河上那座奇迹般完好无损的桥梁时,娜斯佳吹了声口哨。

“这桥真结实,比我们这一路见过的都强。”

法兰克福的街道比伦敦更加破败。作为战后西德的经济奇迹象征,这里的现代建筑如今都变成了危险的混凝土废墟。她们小心地驾驶着越野车,避开那些可能坍塌的建筑。

在前德意志联邦银行地区分行大楼附近,一阵奇怪的声响引起了她们的注意。那是一种有节奏的敲击声,像是金属撞击的声音。

“有人?”娜斯佳刹住车,警惕地握住腰上的手枪。

声音来自一栋看似普通办公楼的地下入口。她们停好车,小心地走近。地下室里,一个穿着破旧西装的中年男人正专注地用一台老式机器清点着什么。他的脚边堆满了成捆的德国马克纸币,一直堆到天花板。

“欢迎!”男人抬起头,推了推歪斜的眼镜,“需要兑换外币吗?美元、英镑、法郎都可以!”

娜斯佳和雅尔塔对视一眼,都被这炸裂的场景惊呆了。

“这些是...钱?”娜斯佳踢了踢脚边的一捆纸币,“现在这些还有什么用?”

“用处?”男人突然激动起来,“这可是德国马克!世界上最稳定的货币之一!”他挥舞着手中一沓钞票,“你看这印刷质量,这图案...就是经济奇迹的象征!”

雅尔塔轻轻拉住想要反驳的娜斯佳,礼貌地问道:“先生,我们只需要食物和燃料。您可知道哪里可以找到?”

男人的表情突然变得警惕:“商业机密!不过.......如果你们愿意用美元或者黄金交换...”

娜斯佳忍不住笑出声:“黄金?现在连干净的水都比黄金值钱!”

男人的脸色沉了下来:“那就请离开吧。我很忙,行长先生下午就要来视察了。”

“嗯,知道了”雅尔塔拉住娜斯佳走了。

回到一楼,娜斯佳还在摇头:“真是意义不明。都这种时候了还在数钱。”

“可能他保持这个习惯才能不疯掉吧。”雅尔塔说。娜斯加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嗯。”

她们在银行的地下金库里有了意外发现——虽然不是黄金,但应急发电机和储备的柴油还完好无损。娜斯佳高兴地给越野车加满了油,又装了几桶备用。

“看来这趟没白来。”她满意地拍拍油桶。

离开法兰克福时,娜斯佳从后视镜里看了最后一眼。那些象征战后经济复兴的建筑,如今只是另一片废墟。而那个地下室里,有一个“银行家”,在空无一人的世界里继续清点着毫无价值的纸币。

“你说,”娜斯佳突然问道,“大人们拼命追求的那些东西,权力、金钱...到底有什么意义?”

雅尔塔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回答。

“那是一个世界,这是一个世界。”

越野车沿着高速公路向东驶去,把法兰克福的荒诞与悲凉永远留在了身后。

第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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