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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骑士蕾娜的晨间祷告,是被一个极其不圣洁的念头硬生生掐断的。
“光明神在上,”她紧闭着眼,额头几乎要磕在冰冷的祈祷台边缘,内心在无声地尖叫
“为什么我另一半灵魂变成的魅魔,昨晚会梦到在跳那种……那种光是回想就让人脚趾抠地的钢管舞?!还他娘的是领舞!”
一股热浪“腾”地冲上脸颊,不用看都知道,此刻她的脸肯定红得像煮熟的龙虾。这该死的、斩不断的精神连接!
自从三个月前那个该被诅咒的实验事故,让她莫名其妙分裂成两个共享感官和部分思维的躯体后,这种来自另一个“自己”的、充满桃色和尴尬的冲击就没停过。
她,蕾娜,光明教廷备受瞩目的新晋圣骑士,以虔诚、刻板(外人看来)和某种意义上的不谙世事而闻名。
而另一个她,蕾妮——这是那个魅魔身体自作主张起的名字——则完美继承了她潜意识里所有被压抑的、关于“诱惑”和“混乱”的基因,并且得益于魅魔种族天赋,将之放大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那是足以让圣光为之黯淡、让贞洁牌坊连夜自焚的绝世容颜和身段。
蕾娜深吸一口气,试图用祈祷文的冰冷词句镇压内心的翻江倒海。没关系,她告诉自己,只要像过去九十一天一样,严格遵循《双重身份自我管理手册》(她自己写的,扉页上画满了驱邪符号),就能蒙混过关。
白天,她是圣骑士蕾娜,一丝不苟,巡逻,训练,用那张看起来就非常“性冷淡”(蕾妮语)的脸应对一切。
晚上,只要确保蕾妮老实在那个偏僻小镇的租来的小屋里待着,研究她的“魅魔魔法理论基础”(天知道那是什么鬼东西),不去招惹是非,就能……
“蕾娜骑士!”祈祷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一个年轻修士气喘吁吁地探进头,“团长急令!让您立刻去他办公室!”
蕾娜心里“咯噔”一下,强作镇定地站起身,抚平银色铠甲上不存在的褶皱。“知道了,我马上到。”
一种不祥的预感,比听到蕾妮在脑子里哼唱**小调还要强烈的不祥预感,攫住了她。
骑士团团长奥尔森的办公室弥漫着陈年羊皮纸和旧铠甲的味道。团长本人,一位胡子花白、面容严肃的老圣骑士,此刻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他面前摊开着一封装饰着华丽紫金色火漆印的信函。
“蕾娜,”奥尔森的声音低沉,“一个……棘手的任务。”
蕾娜挺直腰板:“请团长吩咐。”
“紫金花大公,你知道的,王国最有权势的公爵之一,他即将举办一场盛大的晚宴,庆祝他的寿辰。”奥尔森顿了顿,脸上闪过一丝极其罕见的、类似于牙疼的表情。
“按照……传统,以及一些我们不便明说的政治考量,教廷需要派出代表出席,展示光明与和谐。”
蕾娜点头,这很正常。虽然教廷和那些喜欢花天酒地的贵族们互相看不太顺眼,但表面功夫总要做。
“本来,”奥尔森继续道,语气更加沉重,“派一位资深主教或骑士前去应酬即可。但今年,大公特别提出……他希望见到近来声名鹊起的‘白银之辉’,也就是你,蕾娜骑士。”
“我?”蕾娜一愣。她只是个新晋骑士,虽然因为前阵子(侥幸)解决了一次小型魔物暴动而有了点虚名,但怎么也不够资格让大公点名吧?
奥尔森揉了揉眉心:“原因有些复杂。一方面,大公欣赏你的……嗯,‘纯净’的名声。另一方面,”他压低了声音,仿佛在说什么禁忌话题。
“据说,最近有一位……极其危险、魅惑众生的神秘魅魔,出现在了王都附近,大公似乎对此很感兴趣。”
“甚至可能……存了别的心思。教廷高层认为,派你去,既能满足大公的要求,或许也能……顺便探查一下那只魅魔的动向。你的圣光,对那种邪恶生物有天然的克制。”
蕾娜感觉自己的脚趾头在金属靴子里开始抠地了。一下,两下,恨不得抠出三室一厅。
魅魔?王都附近?危险?魅惑众生?
除了蕾妮那个祸害,还能有谁?!她不是保证过会老老实实待在乡下小镇研究魔法吗?!怎么跑王都来了?!还闹出了这么大动静?!
内心的海啸尚未平息,团长的下一句话,直接把她拍在了沙滩上。
“还有,”奥尔森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说出下面的话,“根据大公府刚刚送来的补充清单,晚宴的助兴节目之一,是邀请了最近在王都声名大噪的……‘暗夜芬芳’剧团,进行表演。而剧团的台柱,一位名叫‘蕾妮’的舞者……也会出席。”
奥尔森抬起头,那双看透世间邪恶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困惑和一种被颠覆三观的茫然:“信使特别强调,这位蕾妮小姐……据说容貌绝世,舞姿……呃,极具感染力。大公希望,圣洁的圣骑士与……热情的艺术家同场,能展现王国包容并蓄的气度。”
“……”
蕾娜站在原地,感觉灵魂已经出窍了一半。
圣骑士蕾娜,和魅魔蕾妮,要同时参加同一场晚宴?
在同一个屋顶下?
面对同一群贵族和教会人士?
她仿佛已经看到这样的场景:自己穿着厚重的圣骑士铠甲,一脸正气地端着酒杯,而另一个自己,穿着大概只够做几条手帕的布料,在舞台上扭动腰肢,眼波乱飞。
然后,某个不长眼的贵族凑过来:“咦?蕾娜骑士,您和台上那位蕾妮小姐,长得可真像啊,莫非是失散多年的姐妹?”
到时候她是该一道圣光净化了那个贵族,还是一道圣光净化了自己?
“蕾娜?蕾娜骑士!”奥尔森的声音带着关切,“你的脸色很差,是身体不适吗?这个任务确实有些强人所难,如果你觉得……”
“不!团长!”蕾娜猛地回过神,声音因为过度紧张而有些变调,她赶紧清了清嗓子,“我……我没事!为了教廷的荣耀,为了探查邪恶,我……义不容辞!”
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最后几个字。
奥尔森欣慰地点点头:“好!不愧是我看好的年轻人。去准备吧,晚宴就在明晚。记住,保持警惕,那只魅魔……很可能就在附近。”
蕾娜行了个标准到僵硬的骑士礼,同手同脚地退出了团长办公室。
保持警惕?她现在最需要警惕的,就是另一个自己会不会在晚宴上喝高了,然后跑过来搂着她的脖子喊“亲爱的我(们)今天真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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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王都某家装潢浮夸、充满薰衣草香薰味道的旅店高级套房内。
“阿嚏!”
拥有着一头流泻月光般银白长发的“蕾妮”小姐,猛地打了个娇媚无比的喷嚏,差点把手里镶嵌着紫色魔法水晶的酒杯摔了。
她身上只松松垮垮地套着一件丝绒睡袍,露出大片雪白细腻的肌肤和精致的锁骨。
“谁在想我?”蕾妮揉了揉挺翘的鼻子,赤足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走到巨大的落地镜前,满意地欣赏着镜中颠倒众生的容颜。嗯,这张脸,这身材,真是无论看多少次都让人心动。难怪那个一本一眼的“我”天天在精神链接里咆哮,真是暴殄天物。
这时,房间门被轻轻敲响。剧团经理,一个胖乎乎、总是擦着汗的中年男人,谄媚地探进头来:“蕾妮小姐,准备好了吗?紫金花大公晚宴的演出,可是我们剧团扬名立万的最好机会!您的独舞《月下魅影》,绝对是压轴的重头戏!”
蕾妮转过身,抛去一个电力十足的眼波,声音甜得能滴出蜜来:“放心好了,经理~我一定让所有贵族老爷们……终身难忘。”
她心里补充了一句:特别是那位据说也会到场、古板得像块石头一样的圣骑士小姐。不知道当她看到“自己”在台上大跳诱惑之舞时,那张面瘫脸会不会裂开?
光是想想,蕾妮就觉得兴奋得浑身发抖。这可比研究什么枯燥的魔法理论有趣多了!
精神链接的另一端,刚刚回到自己寝室的圣骑士蕾娜,清晰地感受到了这股混合着恶作剧和无限期待的兴奋感。
她眼前一黑,扶住了冰冷的墙壁。
完了。
明天晚上,不是社死,就是双倍的社死。
或者……是某种更加无法预料、更加尴尬的终极形态。
她开始认真思考,现在申请去北部边境巡逻还来不来得及。
夜幕如期降临,仿佛一场公开处刑的倒计时。
紫金花大公的宴会厅奢华得令人窒息。水晶吊灯折射出万千光芒,空气中弥漫着美食、美酒和浓郁香水的混合气味。衣香鬓影的贵族们低声谈笑,举止优雅,但在蕾娜看来,每一道投向她的目光都充满了审视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期待。
她穿着全套仪式铠甲,银光闪闪,胸前雕刻着光明圣徽,每一步都感觉铠甲沉重得像灌了铅。尤其是,当她眼角余光瞥见宴会厅一侧,那个临时搭建的舞台后方,一抹熟悉的、窈窕得过分的身影一闪而过时,她的胃部就开始痉挛。
那是蕾妮。即使隔着头盔,她也能感觉到另一个自己身上散发出的、与周围庄严氛围格格不入的魅惑磁场。
“放松点,蕾娜骑士。”一位面容和善的主教低声对她说,“保持圣骑士的威严即可。至于那个魅魔……哼,若她敢现身,自有圣光惩戒。”
蕾娜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惩戒?拿什么惩戒?用圣光净化自己吗?
宴会进行到一半,助兴节目开始。几个杂耍和小型合唱后,司仪用激动到破音的声音宣布:“接下来,有请‘暗夜芬芳’剧团,以及我们王都的明珠,拥有让月光失色的舞姿——蕾妮小姐,为我们带来独舞《月下魅影》!”
灯光暗下,只留一束清冷的追光打在舞台中央。
音乐响起,带着异域风情的鼓点和撩人的弦乐。
然后,她出现了。
蕾妮。
她穿着一身近乎透明的黑色纱裙,关键部位仅以闪烁的紫晶和鸦羽点缀,银白的长发如同流动的星河。她赤着双足,脚踝上系着细小的金铃,随着她的舞步发出清脆又勾人的声响。
她的舞姿,无法用语言形容。每一个扭胯,每一次甩头,每一个眼神,都仿佛直接敲打在观者的欲望神经上。柔软得像没有骨头,却又充满野性的力量。她不像在跳舞,更像是在进行一场公开的、极致的诱惑仪式。
整个宴会厅鸦雀无声,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和酒杯落地的脆响(幸好铺着地毯)。男人们的眼神直了,女人们的脸红了。
就连那位刚才还说着“圣光惩戒”的主教,此刻也张着嘴,忘了合上。
蕾娜感觉自己要窒息了。
通过精神链接,她不仅能“看”到蕾妮的视角,感受到她舞动时身体的愉悦和掌控全场的得意,甚至还能隐约感受到台下那些灼热的、充满欲望的视线!
这简直是双重酷刑!她的脸颊烫得能煎鸡蛋,死死低着头,恨不得把头盔的面甲拉下来。
偏偏这时,坐在她旁边的紫金花大公,一位留着精心修剪的山羊胡、眼神精明的中年贵族,凑了过来,带着酒气低声笑道。
“蕾娜骑士,如何?这位蕾妮小姐的舞姿,可是……相当特别啊。说起来,您不觉得,这位舞者小姐的眉眼间,与您有几分奇妙的相似吗?”
蕾娜浑身一僵,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迅速褪去,留下冰冷的麻木。她听到自己用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的声音回答:“大公说笑了……圣光子民,与这等……舞者,怎会相似。”
“呵呵,也是,也是。”大公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目光又黏回了舞台上那个魅影般的身影。
舞蹈在高潮中结束。蕾妮以一个极其大胆的后仰下腰,指尖几乎触地,眼神却挑衅般地直直射向蕾娜的方向,结束了表演。
短暂的死寂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狂热的喝彩。
蕾妮优雅地行礼,退场。经过蕾娜身边时,没有人注意到,她藏在纱袖下的手指,极其快速、轻微地对着蕾娜的方向勾了勾。
一股微弱但清晰的、带着魅惑魔力的精神波动,像羽毛一样扫过蕾娜的神经。
蕾娜猛地一颤,一股陌生的、燥热的冲动从小腹升起,让她差点没站稳。
该死的!蕾妮在对她(们)使用魅惑术!
这个疯子!她怎么敢!
蕾娜又惊又怒,下意识地调动圣光想要驱散这股不适。银白色的微光在她铠甲表面一闪而逝。
这细微的能量波动,似乎引起了舞台上正准备彻底退入幕后的蕾妮的注意。她脚步一顿,极其轻微地“咦?”了一声,带着一丝真正的惊讶,回头又瞥了蕾娜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蕾娜的心沉到了谷底。完了,蕾妮感觉到圣光了!以她对“自己”的了解,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绝对会把这件事当成一个有趣的新发现,然后……
她不敢再想下去。
晚宴的后半程,蕾娜如同梦游。她机械地回应着贵族的寒暄,味同嚼蜡地吃着精美的食物,满脑子都是如何在不引起怀疑的情况下提前溜走,然后找到蕾妮,用最严厉的语气(或许还得加上一点哀求)警告她别再玩火。
机会终于来了。大公离席去招待其他重要客人,主教们也三五成群地交谈着。蕾娜瞅准一个空档,假装要去洗手间,迅速离开了喧闹的宴会厅。
她按照精神链接中隐约传来的、蕾妮故意释放出的“坐标”,穿过铺着厚厚地毯的走廊,来到一处相对僻静的露台。
月光如水,洒在空旷的露台上。蕾妮果然在那里,背对着她,倚着栏杆,望着远处的花园。她已经换下了那身惊世骇俗的舞裙,穿着一件相对“保守”些的深紫色长裙,但背影依然曲线玲珑,风情万种。
蕾娜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压低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蕾妮!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在做什么?!你差点让我们都暴露!”
蕾妮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预想中的嬉笑,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研究般的表情。她上下打量着蕾娜,特别是她身上那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的铠甲。
然后,她歪了歪头,用一种混合着好奇和恶作剧的语气,轻轻开口:
“哟~”
蕾娜:“……?” 这开场白怎么跟她想的不一样?
蕾妮向前走了一步,手指轻轻点在自己红润的唇瓣上,眼神亮得惊人,继续用那种能让人骨头酥掉一半的语调说:
“这位圣骑士大人……”
“你身上的味道……”
“闻起来……”
她突然凑近,几乎要贴到蕾娜的铠甲上,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起眼,眼中闪烁着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光芒,吐气如兰:
“……怎么这么像我(自己)呀?”
“……”
轰——!
蕾娜的大脑,彻底宕机了。
露台的微风拂过,带着夜来香的暧昧气息,却吹不散蕾娜脸上爆炸般腾起的热度。她能感觉到头盔下的耳朵肯定红得滴血,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撞得铠甲都在嗡嗡作响。
像……像她自己?
这、这、这算什么话?!另一个自己闻到了“自己”的味道?这他妈是什么绕口令式的社死新高度?!
“你……你胡说什么!”蕾娜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羞耻和慌乱而变了调,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试图拉开距离,脚跟却磕在露台的石栏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我是光明教廷的圣骑士!身上只有圣光的纯净气息!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你的味道!”
蕾妮却像是发现了什么绝世好玩的玩具,眼睛亮晶晶地又逼近一步。她完全无视了蕾娜那套官方说辞,小巧的鼻子轻轻抽动,像只确认气味的小动物,目光却带着洞悉一切的狡黠,从蕾娜僵硬的头盔,缓缓移到她紧握着剑柄、指节发白的手上。
“唔……圣光的味道嘛,是有一点点啦,”蕾妮拖长了调子,指尖绕着自己一缕银白的发丝。
“但是呢~更深层的,是一种……嗯……非常非常熟悉的感觉哦。”她突然踮起脚尖,脸几乎要凑到蕾娜的头盔面甲前,呼出的热气仿佛能穿透金属。
“就好像……每天早晨在镜子里看到的那个人呢。”
蕾娜感觉自己快要熔化了。物理意义上的。她恨不得立刻召唤一道圣光把自己传送回骑士团宿舍,或者干脆就地挖个坑把两个自己都埋了。
“荒谬!无稽之谈!”她强撑着最后的威严,可惜颤抖的尾音出卖了她,“你再靠近,我、我就要以亵渎圣职的名义……”
“你要怎么样呀?圣骑士‘大人’?”蕾妮非但没怕,反而笑得更甜了,甚至伸出纤细的食指,轻轻点了一下蕾娜胸甲上冰冷的圣徽,“用圣光净化我吗?可是……”
她眨眨眼,语气天真又残忍,“如果我被净化了,你……会不会也感觉哪里怪怪的呢?毕竟,我们好像……共享很多哦?”
这句话像是一支冰锥,精准地刺中了蕾娜最深的恐惧。共享感官,共享部分思维,甚至……共享存在?如果蕾妮真的受到严重伤害,她自己会怎么样?她从来没敢细想!
就在蕾娜被这终极威胁震得魂飞魄散、呆若木鸡的瞬间,蕾妮做出了一个让她血液彻底凝固的动作。
魅魔形态的自己,微微侧过头,那双氤氲着紫色魔力的眼眸,带着一种纯粹好奇、又混合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的目光,缓缓地、刻意地,从蕾娜厚重的骑士铠甲上扫过。那目光仿佛有温度,所过之处,金属下的皮肤都激起一阵战栗。
然后,蕾妮用气声,带着一种发现新大陆般的惊喜,喃喃自语:
“奇怪……”
“为什么我看着‘我’穿成这副硬邦邦的铁罐头样子……”
“居然……会觉得有点带感?”
“……”
时间仿佛静止了。
蕾娜的思维彻底罢工。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蕾妮那句魔音灌耳般的“带感”在无限循环播放。带感?什么带感?圣骑士铠甲带感?还是她这个人(?)带感?另一个自己对着穿着铠甲的自己发情了?!这他妈已经不是社死了,这是伦理的崩坏!是存在的危机!是卡巴拉生命之树都要打结的恐怖故事!
她再也无法忍受哪怕多一秒钟!
“呃啊啊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混合着羞愤、绝望和崩溃的短促尖叫从蕾娜喉咙里挤出。她猛地转身,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跌跌撞撞地冲向来时的走廊,厚重的铠甲在奔跑中发出哐当哐当的巨响,活像一只受惊过度的铁皮罐头,瞬间就消失在露台的阴影里。
被独自留在月光下的蕾妮,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而且笑声越来越大,最后不得不扶着栏杆,弯下腰,肩膀不住地抖动。
“哎呀呀,跑掉了呢……”她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望着蕾娜消失的方向,眼中闪烁着愈发浓烈的兴趣和恶作剧得逞的光芒,“真是太有趣了!比跳舞好玩一万倍!”
她直起身,学着蕾娜刚才僵硬的样子,板起脸,粗着嗓子模仿:“‘我要以亵渎圣职的名义……’噗——哈哈哈!”
笑够了,蕾妮深吸一口夜晚微凉的空气,感觉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纤细的手指,又回想了一下刚才那个圣骑士“自己”惊慌失措的模样,一个更大胆、更作死的念头,如同恶魔的低语,在她心中疯狂滋生。
“看来,”她舔了舔自己红润的嘴唇,嘴角勾起一个足以让圣光熄灭的弧度,“以后的日子,不会无聊了呢~”
“得好好研究一下,怎么才能让‘我’……更‘带感’一点才行。”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下一次“相遇”时,那个古板的自己,又会露出怎样可爱的表情了。
而另一边,圣骑士蕾娜一路狂奔,直到冲进宴会厅隔壁专供宾客使用的、空旷无人的休息室,才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头盔里又热又闷,汗水已经浸湿了她的额发。
她颤抖着手想解开头盔的搭扣,却因为心神不宁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完了。
全完了。
另一个自己不仅是个行走的社死发生器,而且似乎……还对她(们)产生了诡异的“兴趣”!
未来的日子,简直是一片漆黑,看不到一丝光明。
她仿佛已经看到,自己作为圣骑士的清誉,正被另一个自己拿着名为“尴尬”和“诱惑”的大锤,一锤一锤地,砸得粉碎。
“光明神啊……”蕾娜发出一声绝望的呜咽,额头重重抵在墙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