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清晨，地底深处没有阳光，只有石壁上透气孔透进来的、永远灰蒙蒙的微光，宣告着新一天的开始。
蕾娜是被一阵细微的动静惊醒的。她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歪倒在硬板床上，而蕾妮……
正枕着她的胳膊，整个人几乎蜷缩在她怀里！银白的发丝有几缕调皮地钻进她的领口，带来一阵痒意。
轰！
昨晚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回大脑，蕾娜的脸瞬间红透，她像被烙铁烫到一样猛地抽回手臂，身体向后弹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石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唔……”蕾妮被她的动作惊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紫色的眼眸里带着初醒的茫然和水汽。
她揉了揉眼睛，看着蕾娜那副仿佛被玷污了清白的惊恐模样，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慵懒又促狭的弧度。
“早啊，铁罐头~”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慵懒又性感，“昨晚睡得怎么样？我的‘人形暖炉’？”
“你！”蕾娜气得说不出话，指着蕾妮的手指都在颤抖，“你……你无耻！谁让你靠过来的！”
“哎呀，昨晚不是你自己抱着我不放的吗？”蕾妮坐起身，伸了个懒腰，宽松的灰袍因为这个动作滑落，露出圆润的肩头和精致的锁骨，以及下面若隐若现的白色绷带。
她故意用委屈的语气说：“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把我抱得紧紧的，还说什么‘别走’……原来是你啊？啧啧，没想到圣骑士大人睡着了这么热情~”
“胡说八道！我没有！”蕾娜的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昨晚她最后的记忆只是僵硬地搭着蕾妮的腰，怎么可能抱着她不放还说梦话？！
“哦？是吗？”蕾妮挑眉，紫色的眼眸里闪烁着狡黠的光，“那可能是我记错了？或者……是某人在梦里比较诚实？”她意有所指地瞥了蕾娜一眼。
蕾娜羞愤欲死，恨不得立刻违规召唤圣光把蕾妮连同这张破床一起净化掉！就在这时，沉重的铁门锁链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门开了。两名面无表情的黑袍执事站在门口，身后跟着奥尔森团长。
“圣骑士蕾娜，魅魔蕾妮，”一名执事声音平板无波，“裁判所传唤。立刻跟我们走。”
蕾娜的心猛地一沉。该来的还是来了。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袍，站起身。
蕾妮也慢悠悠地站起来，动作优雅地抚平灰袍上的褶皱，仿佛要去参加宴会，而不是接受审判。
通往审讯室的走廊比来时更加阴森压抑。墙壁上插着火把，跳动的火焰在石壁上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如同张牙舞爪的魔鬼。空气中弥漫着陈腐的灰尘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
蕾娜的心跳随着脚步的深入而不断加速。她不知道等待她们的会是什么。严刑逼供？精神拷问？还是……直接净化？
蕾妮却显得异常平静，甚至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仿佛在参观名胜古迹。她甚至还凑到蕾娜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声说：“喂，铁罐头，你说他们会不会准备辣椒水和老虎凳？我还没试过呢~”
蕾娜狠狠瞪了她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闭嘴！”
审讯室比静思室大一些，但同样压抑。中央放着一张沉重的石桌，两侧是冰冷的石凳。房间的尽头，坐着三名裁判所的高阶执事，他们的脸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下，只露出紧抿的嘴唇和锐利的目光，如同三尊冰冷的石像。
奥尔森团长站在门边，神情复杂。
“坐。”中间那名执事开口，声音如同金属摩擦，不带任何感情。
蕾娜和蕾妮依言在石凳上坐下。冰冷的石凳透过单薄的衣物传来寒意，让蕾娜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圣骑士蕾娜，”执事冰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关于你与魅魔蕾妮的关系，教皇冕下已有定论。但细节仍需核实。现在，回答我的问题。”
“是。”蕾娜挺直腰背，努力维持镇定。
“你们所谓的‘灵魂分裂’，具体发生在何时？何地？因何魔法事故？”执事的问题如同冰冷的刀子，直指核心。
蕾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和蕾妮之前对好的“口供”是几个月前的一次古代魔法实验事故。但具体细节……她们根本没来得及串通！
就在她大脑飞速运转，试图编造一个合理的谎言时，蕾妮却抢先开口了。
“哎呀，执事大人~”她的声音带着舞台腔特有的婉转，瞬间打破了审讯室的肃杀气氛。
“这么严肃干嘛？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人家都记不清具体是哪一天了呢~”
她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石桌上，托着下巴，紫色的眼眸无辜地眨动着：“大概……是在一个星光很美的夜晚？地点嘛……好像是在一个堆满了古老卷轴的塔楼里？至于魔法事故……”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蕾娜，带着一丝暧昧的笑意：“可能是因为……我们当时在研究一个关于‘灵魂共鸣’的禁术？一不小心，‘共鸣’过头了，就……分开了呗~”
“灵魂共鸣？”执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何种共鸣？”
“就是那种……很深入的、很亲密的共鸣呀~”蕾妮的声音甜得发腻，她甚至伸出手，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心口，又“不经意”地指向蕾娜的方向。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此的那种~结果用力过猛，‘啪啪啪啪’几下，就裂开了~”
蕾娜的脸瞬间红透！这个疯女人！她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什么“深入”、“亲密”、“不分彼此”？！这听起来比魅魔的诱惑术还要糟糕！
“蕾妮！你住口！”蕾娜忍不住低吼。
“怎么了嘛？”蕾妮委屈地撅起嘴，转头看向蕾娜，眼神带着控诉。
“我说的不对吗？难道我们不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吗？不然你怎么能感觉到我的情绪？我又怎么能……”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蕾娜泛红的耳根，“……知道你现在害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呢？”
轰！
蕾娜感觉自己的头顶都要冒烟了！她恨不得立刻扑过去捂住蕾妮那张胡说八道的嘴！
“肃静！”执事冷喝一声，打断了这场闹剧。
他锐利的目光在蕾娜和蕾妮之间来回扫视，似乎在判断蕾妮话语的真伪和……两人之间那诡异的互动。
“那么，”另一名执事开口，声音同样冰冷，“你们如何证明这种‘联系’的存在？而非某种高明的幻术或精神控制？”
蕾娜刚想开口，蕾妮又抢答了。
“证明？这还不简单？”她轻笑一声，忽然站起身，绕过石桌，径直走到蕾娜身边。
蕾娜瞬间警铃大作：“你干什么？！”
蕾妮却不理她，俯下身，双手捧住蕾娜的脸颊，强迫她抬起头看着自己。两人鼻尖几乎相碰，呼吸可闻。
“看着我的眼睛，铁罐头。”蕾妮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紫色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漩涡在旋转，带着不容置疑的蛊惑力，“告诉他们，你能感觉到什么？”
蕾娜被迫对上那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却充满了魔性魅力的眼睛。
她能清晰地看到自己惊慌失措的倒影，更能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带着蕾妮精神印记的波动，如同潮水般通过眼神的接触，汹涌地涌入她的意识！
那不是攻击，而是一种……毫无保留的、带着强烈情绪（恶作剧的兴奋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的“展示”！
“唔！”蕾娜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蕾妮此刻的心跳加速，能“感觉”到她后背伤口传来的细微刺痛，甚至能“感觉”到她指尖触碰自己脸颊时那温热的触感和……
一丝恶作剧得逞的愉悦！
更可怕的是，她自己的心跳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脸颊在蕾妮的手掌下烫得惊人，一股混合着羞耻、慌乱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悸动在胸中翻腾，同样清晰地反馈到了精神链接的另一端！
“感觉到了吗？”蕾妮的声音带着笑意，在蕾娜耳边低语，如同情人间的呢喃，“我的‘心跳’，我的‘温度’，还有……你的‘害羞’？”
她抬起头，看向三位执事，笑容明媚而危险：“怎么样？这‘联系’，够不够‘深入’？够不够‘真实’？”
整个审讯室陷入一片死寂。三位黑袍执事兜帽下的脸看不清表情，但他们的身体明显僵硬了。
奥尔森团长更是目瞪口呆，仿佛看到了什么颠覆三观的场景。
蕾娜瘫坐在石凳上，大口喘着气，脸颊红得如同煮熟的虾子，眼神涣散，大脑一片空白。
刚才那瞬间的精神冲击和感官共享，让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当众扒光了衣服，从里到外都被蕾妮看了个透！
蕾妮满意地看着蕾娜那副被彻底“玩坏”的表情，以及裁判所执事们那罕见的失态，嘴角勾起一个胜利的弧度。她优雅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现在，各位大人应该相信了吧？”她轻轻整理了一下灰袍的领口，语气轻松。
“我们就是……这么‘特别’的存在。所以，那些净化啊、隔绝啊的想法，还是省省吧。伤了我，就是伤了她。反之亦然。”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三位执事，最后落在中间那位身上，笑容带着一丝挑衅：“与其想着怎么拆散我们，不如想想怎么‘妥善安置’这对……嗯，‘独一无二’的稀世样本？毕竟，我们活着，可比死了有价值多了，不是吗？”
蕾妮的话像是一把重锤，敲在审讯室冰冷的石壁上，也敲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三位黑袍执事隐藏在兜帽阴影下的目光，如同淬了冰的探针，在蕾娜和蕾妮之间来回扫视。
蕾娜依旧瘫坐在石凳上，脸颊滚烫，眼神涣散，仿佛灵魂还没从刚才那场“精神裸奔”中归位。
蕾妮则好整以暇地坐着，指尖轻轻敲击着冰冷的石桌，发出细微的哒哒声，紫色的眼眸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得意和……一丝对蕾娜反应的玩味欣赏。
“灵魂共鸣……感官共享……”中间那名执事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板无波，但尾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滞。
“看来此事……超出常理。需上报红衣主教团，由枢机会议定夺。”
他挥了挥手：“带她们回去。严加看管，没有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是！”两名卫兵上前。
蕾娜如同提线木偶般被架了起来，脚步虚浮地跟着往外走。
蕾妮则自己站起身，动作优雅，甚至还对着三位执事微微颔首，仿佛刚结束一场成功的演出。
回到那间狭小的静思室，铁门“哐当”一声关上，落锁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蕾娜背靠着冰冷的石门滑坐在地，双手死死捂住脸。
刚才审讯室里发生的一切，如同走马灯般在她脑中疯狂回放——蕾妮捧着她的脸，那近在咫尺的呼吸，那漩涡般的紫色眼眸，那汹涌而来的精神冲击，还有她自己那不受控制的心跳和羞耻感……
“啊啊啊——！”她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崩溃的低吼，额头重重地磕在膝盖上。
“哟，反应这么大？”蕾妮的声音带着笑意在她头顶响起，“刚才在审讯室，你不是‘感觉’得挺清楚的吗？”
“我的‘心跳’，你的‘害羞’……啧啧，同步率很高嘛~”
“你闭嘴！闭嘴！闭嘴！”蕾娜猛地抬起头，眼睛通红，像只被逼到绝境的困兽，“蕾妮！你这个疯子！恶魔！你为什么要那样做？！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知不知道什么？”蕾妮蹲下身，平视着蕾娜，脸上带着恶作剧成功的愉悦，“知不知道那样会让你羞愤欲死？知不知道会让那些古板的执事们世界观崩塌？知不知道……”
她忽然凑近，声音压低，带着气声，如同恶魔的低语：“……会让你更清楚地‘感受’到我？”
轰！
蕾娜感觉自己的大脑再次被引爆！她猛地挥手想推开蕾妮，却被蕾妮轻易地抓住了手腕。
“放开我！”蕾娜挣扎。
“别动。”蕾妮的声音忽然带上了一丝命令的口吻，紫色的眼眸紧紧盯着蕾娜的眼睛，“看着我。”
那眼神仿佛带着魔力，让蕾娜挣扎的动作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她被迫对上蕾妮的视线，在那双熟悉的紫色眼眸深处。
她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惊慌、羞愤、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看透的悸动。
“感觉到了吗？”蕾妮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那种……血液沸腾的感觉？那种……既想推开我，又忍不住被吸引的感觉？”
她的指尖，轻轻划过蕾娜滚烫的手腕内侧，带来一阵细微的、带着电流般的酥麻感。
“这就是‘我们’的联系，铁罐头。”蕾妮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颠倒众生的弧度，眼神却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探究，“它不仅仅是共享痛苦和麻烦，它还共享……欲望。”
“闭嘴！”蕾娜猛地抽回手，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慌而变调，“我没有！我才没有……那种欲望！”
“哦？是吗？”蕾妮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紫色的眼眸里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为什么每次靠近你，你的心跳都像战鼓一样？为什么……”
她俯下身，红唇几乎要贴上蕾娜的耳廓，吐气如兰：“……在浴池里，我靠近你的时候，你会有反应？”
轰隆——！！！
蕾娜感觉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开！浴池！她怎么会知道？！难道精神链接连那种……那种身体的本能反应也能共享？！
巨大的羞耻感和被彻底看穿的恐慌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她再也无法忍受，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像一头失控的蛮牛，朝着坚硬的石壁狠狠撞去！
“砰！”
一声闷响。预想中的剧痛没有传来，她的额头撞进了一个温软而富有弹性的所在。
蕾妮不知何时挡在了她和石壁之间。蕾娜的额头，正正好好撞在了蕾妮的……胸口。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
蕾娜能清晰地感觉到脸颊下那柔软而充满弹性的触感，能闻到蕾妮身上那股瞬间变得浓郁的魅魔甜香，能听到蕾妮因为突然的撞击而发出的一声短促的闷哼。
精神链接里，一股强烈的、混合着疼痛、惊愕和……一丝奇异酥麻感的情绪波动，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
蕾娜的大脑彻底宕机。
她甚至忘了后退，就那么傻傻地保持着额头抵在蕾妮胸口的姿势，感受着那温热的、柔软的、充满生命力的触感，以及精神链接里那汹涌澎湃的、属于蕾妮的混乱情绪。
蕾妮也僵住了。她低头看着埋在自己胸前的银色脑袋，紫色的眼眸里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纯粹的惊愕和茫然。
后背撞在石壁上的疼痛，胸口被撞击的闷痛，以及精神链接另一端传来的、蕾娜那彻底当机的空白和巨大的羞耻感……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混乱而强烈的冲击。
狭小的静思室里，只剩下两人粗重而紊乱的呼吸声，以及精神链接中那如同狂风暴雨般交织碰撞的情绪风暴。
社死？
不，这已经超越了社死的范畴。这是物理层面和精神层面的双重核爆！是存在意义的终极湮灭！
蕾娜甚至开始怀疑，下一秒，她会不会因为过度羞耻而直接激活圣光，把整个教廷地牢连同自己和蕾妮一起炸上天。
而蕾妮，感受着胸口传来的、属于另一个“自己”的滚烫温度和剧烈心跳，以及精神链接里那翻江倒海的混乱，紫色的眼眸深处，那抹惊愕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灼热的兴奋光芒。
“呵……”她发出一声极轻的气音，带着尘埃落定的了然和一丝发现新大陆般的狂喜。
“原来……‘我’害羞到极致的时候……会主动投怀送抱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