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未免也……”烛难得语塞,视线游移着不敢与阎欢对视。方才与莫离周旋时的冷静与自持荡然无存。
只是她越退,阎欢反而就越要更加地迫她、更加地把她逼入死角,将她面上每一寸变化的细枝末节,尽数纳入眼底。
她的目光最终停在烛绯红的耳尖上。
嗯……艳色远胜过那几株红枫。
大抵是因为,这是她将要亲手创造的故事。
阎欢轻笑。她一手按在烛脸旁,同侧的腿反射性地提膝压在烛腿间,就好像已演练过多次一般,几乎顷刻就将这小小的人儿深深囚锁……囫囵吞下。
“怎么?方才与我做那些说话的勇气,怎地此刻就不见了?”她眯起眼,细细地品味着极近距离下,怀中人儿慌乱的吐息,狐狸似的眼中闪烁的是猎食者的兴奋。
女子间的那些风月情事,于当今江城的名门闺秀间,称不上新鲜。阎欢早有耳闻,却始终兴致缺缺。
那些缠绵悱恻于她太过遥远。她不愿深思,更不屑于沉溺。
可此刻,指尖还残留着烛发丝的触感,怀中还萦绕着彼此交缠的体温……她忽然有了最真切的动机,要将那些曾被嗤之以鼻的念头,重新启封,细细斟酌。
“我原以为,我注定要带着镣铐,在众人的期许和无止尽的教条中循规蹈矩、直至我的生命、迎来尽头……”
“现在看来,倒也不必全然如此……”
她唇边忽然绽开一抹极具侵略性的笑,在那扬起的弧度间,烛第一次清晰地注意到她格外突出的犬齿,在月光下泛着瓷白的光。
随手将散落的发丝掠至耳后,尽管指尖几乎擦过眼珠,可她非但不避,反而更睁大了眼睛,用溢满炽盛占有欲的眸子将烛死死锚定。
像是终于挣脱枷锁的猛兽,正仔细端详着独属于自己的饕餮盛宴,思考着要从何处开始下口。
“烛。”她低低唤道,气息热得令空气都为之熔解,化作一团黏腻拉丝的滚烫糖浆。还空着的五指用力咬上烛纤细的锁骨,将她更深地压制在角落。
“嗯……”烛因为耳尖传来的火热感觉微微瑟缩,近乎本能地从喉间溢出一声含混不清的怯声,应答阎欢……
却不知此刻,她这般举动就好比以身饲虎。甚至……还要危险。
阎欢的呼吸更加重了几分,单是吞吐之间所释放的温度就已几乎将烛的冷热感官攻陷……以至于在这晚秋,她竟感觉到一股酥麻的刺痛。
——是汗。
“烛……”阎欢又一次低低唤着她的名,杏眼迷离,可浓雾之下的瞳孔却仍不见丝毫放松地,将烛捕获。逐渐升温的粘稠空气中,二人的温度、气息、乃至其他的一切都交织在一起。
“一同沐浴……如何?”阎欢以犬齿轻触烛的耳垂,如当日那般一字一句地缓缓送出,享受着烛在她怀中的每一分颤栗。她就是这般的坏心眼,一旦发现弱点,就会穷追猛打,一直到对方被杀得丢盔卸甲,才肯罢休。
至于烛……大脑一片空白的她,又哪有什么拒绝的余地了?
吹熄了在一旁一直陪伴着她俩的小小烛火,脚步声终是渐起、而后渐远。庭院中安静下来,唯有二尾游鱼,依旧在这清冷月光下嬉戏、追逐,在池底倒映的月影中紧紧贴合。
夜还很长,而今晚,更将格外的长。
寝房的纸窗上,忽然跃起一豆烛光。
那光亮只短暂地明灭了一瞬,便被迅速垂落的帘幕温柔覆盖。
而今从窗外望去,只能窥见两道依偎的剪影在纱帘后模糊交融,揉进朦胧的光晕之中,再也分不清彼此。
偶有细碎的低语漏出,也很快消散在晚风里。
……
“烛……?”
“烛,醒醒,该起床了。”
“……”
“呀!”脖颈间传来的微妙刺痛在瞬息间将烛的感官尽数激活。她本能地后仰,指尖迅速抚上颈侧——那里正清晰地印着一道浅浅的齿痕,在日光下泛着湿润的光泽。
“你……”她抬眼望向罪魁祸首,却撞进一双盈满得逞笑意的眸子。阎欢的犬齿尚未来得及完全收起,那抹雪色在红唇间若隐若现。
“你的回礼。”阎欢的指腹轻轻摩挲着那道痕迹,声音里带着慵懒的满足。“也是免得……有人不识趣。”
她拉开衣襟,露出她肩头上一排圆圆的泛红牙印,莹白的肌肤间横杂着不少凌乱抓痕。
“某人平时文文静静的,到了晚上野性却是不轻。”她作势欲要埋怨,可佯装的那点薄怒还未成型,便已被心底洋溢的巨大温暖融化成温柔的水波。
也许……她就该感谢那位莫离。
若不是她频频对烛施压,也许,她就还未意识到烛与她之间那份缠绕至今的感情的真正面目,更不会度过这样……充满胜利滋味的一夜。
现在,也该是她好好“回报”的时候了。
“继续谈谈莫离的事情吧。”
烛闻言,倏地将自己整个儿地裹进被褥。
“你当真……要在此时,与我谈论别的女子?”
声音隔着锦缎闷闷响起,让阎欢已到唇边的战略与分析骤然消散。
这平日里多么冰冷的人儿,此刻……竟也无师自通地学会撒娇了。
阎欢心底一暖,俯身将那已裹成茧蛹的人儿连人带被地一齐揽住,指尖轻轻勾着被角,声音里浸满宠溺。
“吃味了?”
“……没有。”烛背过脸去,半只薄红耳尖却调皮地从发间探出,在朦胧的晨光里微微颤动。
“好、好。”阎欢将她更深地拥入怀中。“是我不好,没有下次了。”
晨光漫过窗棂,将交叠的身影染成暖金色。什么算计谋划,什么权术博弈,在这一刻都消弭于相贴的体温间。
莫离纵有千般深沉心计,可在这情之一字上,终究是败在了她的手下。
“‘恨’……是要不来真心的。”阎欢轻声道,像是说给怀中人听,又像是说给自己。
“你说什么?”烛迷迷糊糊地抬头。
阎欢只是笑着将她往怀里又带了带,指尖卷着她一缕墨发:“没什么,我的小懒猫。只是你若再赖着不起,那新蒸的桂花糕,可就要被雀儿叼走了。”
窗外恰好传来几声鸟鸣,烛立即睁开眼,冰蓝眸子里还带着初醒的朦胧,却已染上几分较真的神色。
阎欢忍不住轻笑出声——原来再清冷的人儿,也敌不过一块甜糕的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