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恶窥伺」实
2013年9月26日
上午9点11分
这已经是上午第二堂课快要结束的时间，街道上理应没有学生悠哉游荡。
余希汀（汀ding四声，口音会被叫成一声，或者被误读成ting一声）。
他穿着蓝色领巾的校服，背着电脑包，一路狂奔。
如果是正常上学时段，这条路上应该能遇见不少熟人——比如班长琪法，或是总爱打闹的暮亥和林梳理学姐。
常走这条路的学生他几乎都认得。
托爱管闲事的福，大家对他的评价不算差，但也谈不上特别喜欢。
总之，人缘还算可以。
“居然睡到这么晚……这下真要迟到了……”
一边在心里嘀咕，一边冲向公交站——下一班车还要两分钟才到。
“花香？是香水吗？”
这个季节不该有鲜花，大概是有人用了花香调的香水。
他下意识回头，看见一个穿着淡蓝色卫衣、戴白色报童帽的女孩，背对着他站着。
不知为何，在那一瞬间，他竟觉得对方和自己年龄相仿。
“啧，我停下来看什么看，搞得像个变态似的。”
他摇摇头，转身继续往车站走。
——
午饭后，正是学生闲聊休息的时间。
余希汀在第四节课开始前溜进了教室。
琪法坐在他前桌——其实那并不是她的座位，只是大家总乐意让给她。
她倒不是以班长的身份来训他，纯粹是作为损友来找乐子。
余希汀在她面前总显得有些狼狈，虽然有点恼，但迟到是自己理亏，被调侃也是活该。
“你呀，看到人家像是同校的，就愣在那儿看了一眼，结果公交车司机以为没人，直接开走了——”
琪法笑得前仰后合，“希汀你真是天才！迟到三节课已经够离谱了，居然还有心思偷看女生！”
他耳根发烫，却还是强装镇定：
“喂，你一个女孩子，笑起来怎么跟大叔似的……就像阿淳那样……”
不远处正拍着篮球说笑的栾席淳立刻转过头。
“嘿！叫我吗？我可都听见了啊，希汀！”
“看吧，麻烦的家伙来了。”
席淳大步走来，一掌拍在他背上，咧着嘴朝班长打了个招呼。
“我说希汀同志，你也不能说咱们一班之长像大叔啊！”
“疼疼疼……你一来就没好话，人家女孩子怎么能像你似的。”
琪法托着腮，笑得狡黠：“你俩感情还是这么好，从初中就常混在一起打篮球了吧？”
“哪有，这家伙压根没运动细胞，就是爱凑热闹。”
“确实，我顶多当席淳的人形训练桩，对篮球的了解也就止步于规则。”
“爱运动的人都起得早呢，不像某位总迟到的。”
琪法歪着头，又露出那种“我抓到你了”的笑容。
“真希望你在这方面也能成熟一点啊……”
“说起来，靠后门那张桌子的同学，是不是也常迟到？”
席淳指了指那张整洁得过分的桌子——桌面干净，桌洞里也只有几本新发的书。
“那个位置的人好像经常请假。”
“对哦——小娟！小娟妹！”
琪法转身招呼朋友。
“怎么啦班长大人～运动系和文雅系都不合你口味吗～”
“想问你靠门那个女生的事，你初中不是跟她同校吗？”
“哦，浅藤夏啊，她身体一直不好，经常不来上课，老师不是说过吗？”
“啊啦，可能班会太无聊我就漏听了吧……”
原来班长也有这种时候啊。
她瞥了一眼时钟：“离下午第一节课还有半小时，余希汀，你不去交作业吗？顺便跟班主任说一声？”
“完了，我完全忘了作业的事……”
“班主任第二节课来过哦，问了问你怎么样，然后就一脸严肃地走了。”
“真是的……”
……
办公室
“……非常抱歉！”
余希汀低头认错。
“行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迟到的那种学生，下次注意。”
班主任随手把他的作业本放在桌角。
他无意间瞥见邻桌电脑显示器后面的缝隙里夹着什么东西。
“老师，那边……是不是还有一本落下的作业？”
“嗯？老刚，你看看是不是你们班的。”
刚老师起身去摸，“哪儿呢……哎，这么暗你都能看见？”
他从桌底捞出一本作业。
“不是我，是我们班学生看见的。”
“哎，我早上还骂林梳理不交作业还嘴硬，原来真交了啊。”
对桌的老师插话：“你班那林梳理？该骂！暮亥家里刚出事，她还怼着人家欺负，骂少了！”
班主任回头看他：“你眼神够毒啊，桌底的东西都能从上面看见。”
“哈哈，可能……休息得比较好吧……”
说完他就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多烂的借口。
“行，睡得这么足，那你帮人家送回去吧。”班主任又转向刚老师，“你下午没课吧？让余希汀跑一趟？”
“成，麻烦小余了。”
捧着二年级的作业本走在走廊上，余希汀不自觉地观察着周围。
他总是能注意到太多细节——水池下的口香糖、某个男生单手在兜里清理指甲、女生悄悄调整衣服下面的文……
他知道自己对外界过于敏感，有时甚至会在不该看的时候撞见什么。
但也多亏这点，常有人说他“有眼力见”。
离上课还有十分钟，他盯着林梳理的作业本，犹豫要不要直接送去她班上。
“要是她在场，肯定又要拿学弟开涮……算了，等下午坐公交时再找机会吧。”
二年级教室在五楼，一年级和办公室都在二楼。
刚老师不亲自送，八成是懒，也好面子。
他从走廊窗户望出去，看见琪法正在一辆运货面包车旁往下搬书。
那摞书堆得老高，她却一个人笨手笨脚地搬着。
“她该不会想借这个理由逃课吧……”
［去帮琪法搬运新来的课本。］
琪法把一摞书放在台阶上，擦了擦汗。
一抬头，看见余希汀从门口走出来，径直朝她走来。
“我来帮你搬。”
“怎么，你也想逃课？”她挑眉一笑。
“逃课是一方面，主要是在走廊上看见你一个人搬这么高一摞书。”他抱起大半摞，“你一个女生怎么想的？”
“哪有那么夸张！不过你在哪儿看见我的？办公室那边？”
“对，刚好从那儿路过。”
“对了，你刚才手里拿的是什么？作业本？”
“林梳理的，老师让我带给她。但二年级太远了，我打算等坐公交时再给她……班长？”
听到“林梳理”这个名字，琪法的脚步明显慢了下来，脸色也沉了下去。
余希汀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
“啊，是那个头发染成黄色的女生吧！我放学也能碰见她呢！”
她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古灵精怪的样子。
“吓我一跳，还以为你怎么了……”
“没有啦，只是在想那是谁。对了，余希汀，你可别跟她学坏哦，你俩不是住一个小区吗？”
“知道啦，我也受不了她那公主病。”
“欸～那温柔体贴的全能班长是不是有机会拿下余希汀呢？”
“别闹了，你这套对我没用。”
“哈哈哈，你这人真难聊。”
“是你太能说了吧……”
……
「肃恶窥伺」实
……
放学后，他看见林梳理坐在公交车后排玩手机。
林梳理的手机壳上挂着一个很显眼的小熊挂饰。
余希汀想起来某次放学，他看到暮亥也有一个小熊挂饰在书包上。
这时候递作业本不太合适，还是等下车吧。
走了一段路，林梳理就在前面。
他快步跟上。
“林梳理学姐！”
她放下手机，瞥了他一眼。
“余希汀？有事？”
“哼哼，是不是作业本丢了？”
他晃了晃手里的本子。
“你怎么……啊，肯定是老刚让你带来的吧。”
她接过本子。
“掉在办公室的桌子下面，让我送过来，刚老师嘛，你懂的，好面子。”
“嗯，谢了。那老头真烦人。”
她还在生气。
“对了，学姐，你和暮亥学姐最近怎么不一起放学了？”
“她？开学之后就像变了个人，说不定是怪我暑假没联系她，跟我闹别扭呢。哼，谁在乎！而且她昨天今天都没来学校，活该！”
“难怪最近没见到她……暮亥学姐态度转变，也许有什么私人原因？而且我听说不止你，其他班也有人对她不满，甚至报复。”
“谁？谁报复她？怎么报复？”
“你没听说吗？因为卫生区的事跟学生会的人吵起来了，据说被堵在厕所里……”
“这个呆瓜！”
林梳理气冲冲地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余希汀站在原地，怀疑自己是不是多嘴了。
回到家，屋里没开灯，安静得异常。
他忽然想起什么：“等等，手机……”
冲进卧室拿起手机，三条未接来电，母亲发来的消息：今晚加班。
因为早上走的太匆忙没有带手机。
“早知道就在外面吃了。”
他回到街上，在常去的拉面店解决了晚饭。
也许是因为早上没吃，他只吃了七分饱，打算去便利店买点零食。
“新开的火锅店啊……下次带妈妈来试试。”
余希汀181cm，73kg，正值长身体的时候，食量不小。
总之他就是贪吃，因为经常运动的关系也不至于一直胖下去。
视线从火锅店招牌下移，他看见琪法在巷子里和人说话。
对方被广告牌挡住，只看得到琪法。
谈话似乎结束了，琪法朝他走来。
“哎呀，余希汀同学，晚上好！你也来这儿吃饭？”
余希汀本想看看琪法在跟谁说话，却被跑过来的她挡了个严严实实。
“嗯，班长家离这儿近吗？”
“算吧，西边街道对面，从小路过来大概半公里。”
“这一带就这一条美食街，班长会来也正常。”
“对啊，真羡慕你住这么近……”
“刚才看见你在跟人聊天。”
“是浅藤夏哦，就是上午说的那个常请假的同学。”
“对了，班长还没吃饭吧？快去吧，我正打算去买点零食。”
“班长班长的，在外面叫我琪法啦！好了，我也去吃饭了。”
“最近注意安全哦，你看新闻了吧，这一带sha人犯了呢。”
两人：“拜拜。”
……
余希汀提着一袋零食走出便利店。
“呦！今天也见到你了。”
右边传来女孩子的招呼声。
他转头，是早上那个女孩——淡蓝色卫衣，白色报童帽，但举止更洒脱。
“我？”他指指自己，他不记得有在昨天遇到过这个女孩，只有今天路上……。
“当然是你啦，上学路上偷看女生的少年。”
他像被雷劈中似的连忙摆手：“我当时不是故意的！就下意识……”
“哈哈哈，逗你的啦！不过既然你道歉了，那这瓶饮料就当我赔礼咯？”
她指指他袋子里的一板饮料。
“哈啊？”
没等他反应，她已经抽走一瓶，插上吸管喝起来。
至少把剩下的还了回来。
“其实是这身体累了一天，口干得要命。”
真是个奇怪的女生。要不是她打扮正常，他早就溜了。
“你是我们学校的？”
“嗯……不，不是。”
他暗自猜测她是不是街头混的不良少女。
“没别的事我回家了，再见。”他转身要走。
“等一下嘛！还有事问你——你观察力是不是特别强？”
她急忙伸手想拉住他。
他停下脚步，回头：
“你怎么知道？”
“果然是和‘起源’有关的孩子，是视？不，没有那么古老，或许是有着缺陷的新的含义。”
“‘起源’？”
“啊，就是人从出生就……”
话没说完，她手中的饮料突然掉落，一手扶墙，一手按着额头。
他赶紧扶住她，又一次闻到那股香气——但和早上的不同，更像是杂草的清香。
“你没事吧？！”
“没……你眼睛的事，下次再聊。我……我自己能行，只是快到时间了……还有，明天别来这儿，好吗？这儿危险。”
她挣脱他，快步跑远。
余希汀站在原地，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被耍了，下一刻，他的头又开始痛起来。
袋子里的零食洒落一地，像贫血一样身体不受控制，但眼前看到的事物却十分清晰。
他抱着脑袋，无意中看到琪法正看着他。
下一刻，回过神来那里什么人也没有。
“又犯老毛病了……”
……
「肃恶窥伺」实
……
2013年9月27日
余希汀今天的校园生活十分正常。
可他的眼睛……在他认为只是今天状态很好，注意力会比平时更细心，这对他来说就像是一种没有负面效果的病一样。
就连老师在黑板上滑动粉笔所掉下的粉末也能记住其每次变动都形状。
小娟手中的笔的动作像是在涂鸦。
前桌的席淳虽说在装样子看黑板，可从他这段时间的动作幅度来看，他其实是在偷看斜对面小娟的背影。
“谢，谢谢……”
他从余光看到邻桌同学旁边的橡皮掉了下来，在半空中接住。
虽说总是注意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事物，可笔记并没有出现遗漏，课也听的十分认真。
余希汀在这种状态下莫名能把知识记得很清楚。
那个叫浅藤夏的女孩还没有来上学。
琪法在偷偷看自己，毕竟她是很细心的女孩呢。
或许琪法已经看出来他的状态与平时不太一样。
……
下课铃响起。
“余希汀今天听课很认真呢。”
老师表扬了余希汀，离开了教室。
余希汀能注意到琪法的心情有些古怪，放下笔便起身向他走来。
“你今天的状态很反常呢，余希汀”琪法像往常一样散发着母性光辉走了过来，但并不是来表演他的“虽然很认真，但你是不是很平常有些……难受？”
“有时候是这样呢，不过不用担心。反而是我平时不注重休息才注意力分散吧。”
“是吗，不过还是得照顾你点，你今天一定要按时回家，早点休息”琪法说的非常认真“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外面可是很危险的。”
“嗯，知道了班长，是连环sha人犯对吧，我妈也提醒着我要跟着人群一起放学。”
琪法这才放下心来微微一笑
“嗯，这才是好孩子余希汀嘛。”
……
时间来到下午，视力的问题稍许缓解了下来，只是头有些涨的慌。
余希汀走到公交车的后排坐了下去，林梳理坐在同排座位的另一边。
终于不用强撑着困意，余希汀歪着头睡了过去。
黑暗。
仿佛能够从中注视到什么。
奇怪，我怎么能从黑暗中看到画面呢，自己也是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怎么能想着从绝对的黑暗中看到……
……光点。
余希汀试着追上那个点。
“醒醒，到站了。”
林梳理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便自己下了车。
“我在，公交上睡了一觉来着……”
余希汀下车后，并没有看到林梳理。
环视了两遍，才看到林梳理早已走远。
“刚刚没有看到她来着……不，可能是我太困了吧。”
平时这时候应该是下班的时间段，可周围并没有看到行人经过这里。
头痛，一遍又一遍的头痛。
余希汀终于忍不住开始拍自己的脑门。
“啊，明明今天早上还好好的，是睡了一觉发烧了吗……”
余光中，有一个上班族与自己擦肩而过。
余希汀转头看去，并没有人走在路上。
他眯起眼睛看了看那个方向。
头痛的更加强烈，像是突然在大脑中放了冰块一样。
“啊该死……脑袋……要炸了！”
他抱着头蹲下，却有好像绊了什么人一下，自己险些被推倒。
头痛缓解下来，等余希汀睁开眼睛时，他才意识到，并不是街道上没有行人，而是无法观测到他们……
如果是普通人一定会觉得没有行人，而等余希汀的注意力恢复并集中后，他才能多少看到一些［纰漏］。
一小块，很模糊，但在移动变化影子。
鞋子走在路面上溅起的灰尘。
手表，或是眼镜在灯光下微弱的反光。
……
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余希汀猜测他现在出于某种原因，他感受不到身边有其他行人。
但他马上注意到一个悬浮在空中的小熊挂饰。
那个挂饰行动很快，而且晃的十分剧烈。
头痛欲裂，期间余希汀差点昏了过去，但依然觉得对方会有危险，强撑着往前走。
余希汀跟着那个挂饰，也就是林梳理来到了火锅店后面的巷子里的另一个拐角。
这个巷子残留着熟悉的花香。
他先是听到了扑腾打闹的声音，紧接着又是林梳理的声音。
“不要——不要杀我！暮——”
尖锐的铁棍刺穿了那个林梳理的后脑。
sha人犯？！
余希汀毫无疑问的，亲眼目睹了犯罪的场景。
他的头痛缓解下来，他想看清是谁杀了那个女孩。
脚不自觉往前蹭了一下。
铛铛铛——
他恨自己比起没有注意到脚边的垃圾桶。
“谁在那！”
声音补全了大脑对视觉神经的信息，余希汀在最后一刻终于看清了那个人的脸。
是昨天那个女孩，纯白色的卫衣下方还沾染着点滴的血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