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野山家商议后的第二天,当安宫真理奈像往常一样即将被优香打招呼时,她感到心如刀绞。
她其实很想立刻回应,想冲过去拥抱安慰优香。但她不能。按照昨天商议的结果,现在她们不能在众人面前表现出亲近的态度。面对视线游移不定的真理奈,优香只是轻声道歉:
“对不起……”
“啊……”
真理奈的胸口一阵紧缩,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既然这么痛苦…… 她真想不顾商议内容直接奔向优香。但真理奈强忍住了,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即使这件事解决后,优香恐怕也不会原谅她们。
连她自己都感到如此心痛。被这样对待的优香,内心该有多么痛苦?即使是为了解决问题…… 优香大概也不会原谅她们这样的背叛。
直到此刻,她才真正体会到古原夕子昨天那份决心的含义。那个毫不掩饰对优香喜爱的古原夕子,是抱着被优香讨厌的觉悟才同意昨天的计划的。用 “这是为了解决事件、为了优香好” 的理由是行不通的。
即使是为了优香…… 她们也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
但是…… 现在还不能哭。至少…… 至少在解决这个问题之前…… 必须忍耐。要哭,也得等救出优香之后。下定这个决心后,真理奈紧紧抿住了嘴唇。
无精打采地来到学校的松山祥子从优香身边走过。她甚至不敢看向那边。如果看到优香悲伤低垂的脸庞,她一定会无法承受。她硬起心肠,默默地走了过去。
祥子此刻只想捶胸顿足。这种痛苦难以言表。她真想大声质问为什么必须经历这种折磨。
但还不是时候。还太早。
刚才安宫真理奈的表情…… 那是已经做出悲壮决断的人的表情。既然安宫真理奈都有这样的觉悟,她绝不能因为一时冲动而拖累大家,拖累优香大人的后腿。祥子咬紧牙关,再次确认了自己该做的事。
随后的时间里,六人组在课间休息、午休和放学后都积极地行动着。她们叫来了班上的男生们。
“关于那墙报上的文章…… 就是你们欺负青户佑真的照片,你们必须当着大家的面承认真相。”
祥子逼迫着男生们。男生们只是面面相觑,一脸为难。
“说清楚!你们是男生吧!给我负起责任来啊!”
“呜哇!”
被不耐烦的祥子一吼,男生们吓得缩成一团。松山祥子是下七家成员,也是樱华会的一员。在女生中很有影响力。即使体力上不足以对抗多个男生,但男生们被祥子这么一吓,也只能畏缩。
“好啦好啦松山同学,这么大声吼叫,他们都没法回答了呢。对吧?”
“呜……”
这时,包围着男生们的六名女生中的另一位领头人,安宫真理奈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插到祥子和男生们之间。但男生们明白这绝非援手。
“我们并没有威胁你们哦。只是想给你们一个坦白真相的机会罢了。”
真理奈一边缓缓踱步,一边用劝导的语气说道。她的声音温和,乍听之下仿佛全是为了男生们着想。
“你们的罪行班上大多数人都看见了。是被周围的证言和证据揪出来,还是主动认罪坦白真相,你们觉得哪种惩罚会更轻?你们看过法庭审判吗?我们倒是无所谓。收集证据来定你们的罪,或是让你们主动认罪,哪种都可以…… 对吧?”
“呜哇哇!”
被同为下七家和樱华会成员的安宫真理奈这么一说,男生们只好答应主动认罪。
比说服男生们更费劲的是劝说新见由纪。新见由纪和优香的谈话是私下进行的,所以既没有证人也没有证据。而且新见由纪至今仍不认为自己做了错事。
由于墙报上写的种种内容,她反而更加固执地认为 “果然自己是对的,石川优香才是坏人”。
“我才是被石川优香威胁的受害者!”
“唉……”
完全无法沟通,六人只能叹气。如果此时能搬出野山家,事情就简单多了。新见由纪正是因为害怕被野山家厌恶、被逐出门流,才做出这些事。
但祥子她们现在不能这么说。正因为不知道信息会从哪里泄露,她们才被要求断绝与优香的接触,假装敌人的计谋得逞。不能轻易泄露与野山家有关联的信息。
“你们几个,在干什么呢?”
这时…… 古原夕子出现了。正好是六人包围新见由纪的场面。这是什么状况?看到的人会怎么想?新见由纪立刻明白了这一点,向古原夕子哭诉。
“救救我,古原大人!这些人欺负我!”
“哎呀…… 六个人围着一个…… 新见家可是我们野山门流的。对新见家做这种事…… 你们知道这意味着向野山门流挑衅吗?”
古原夕子的话正中下怀,新见由纪凑近她,躲到她身后。对方虽然也有两名下七家和樱华会成员,但同为樱华会成员、六年级的古原家在场面上地位更高。擅长讨好上位者的由纪得意洋洋地把夕子当作盾牌。
“那么…… 这是怎么回事呢?”
“呃?啊…… 那个……”
其实内心知道自己理亏的新见由纪被夕子问得支支吾吾。但包围她的六人,松山祥子和安宫真理奈开始揭露运动会上的事情。新见由纪中途试图插嘴,觉得不能让她们全说出来,但结果几乎所有事情都被古原夕子听到了。
觉得大事不妙的由纪缩成一团。她内心其实明白自己做了错事。所以才强硬地拒绝承认,不肯说出真相……
“哎呀!原来是这样。真是太棒了。”
“诶?”
然而,与新见由纪预想的相反,古原夕子大肆赞扬起来。
“能为野山家做到这个地步,真是太了不起了!我一定要告诉野山大人。下次我会安排你直接向野山大人汇报你出色行为的机会。请务必亲口讲述。没关系,多亏了你的行为,新见家不会因为青户家而受到连坐。对吧?”
“是、是的!明白了!我会把一切都告诉野山大人的!”
被古原家 —— 这个在野山门流中家格相当高的家族如此肯定,新见由纪飘飘然起来。她开始错觉自己真的为野山家做了好事。能和古原家一起向野山家汇报。而且古原家还保证,因为锦织家和新见家是分家与本家的关系,不会连坐问罪。
“哼。”
“呼……”
祥子和真理奈等人面面相觑,耸了耸肩。看到这一幕,新见由纪确信自己赢了。
一周过去,准备就绪。在野山家的推动下,紧急召开了包括家长在内的全校集会。野山夫人站上主席台,帷幕终于拉开。经野山夫人介绍,夕子、祥子和真理奈等人登上了主席台。
“那么,接下来是展示你们成果的时候了。”
“是!”
接替野山夫人站上主席台的祥子等人简单问候并说明了事情的经过。第一个出场的是青户佑真。
“呃,呃~…… 我、我叫……”
“唉…… 冷静点。”
夕子轻轻拍打着在主席台上紧张得僵硬无比的青户佑真的后背,让他放松。如果是祥子的话可能就直接敲头了,但在这么多人面前可不能那么做。
“呜…… 我、我叫青户佑真。运动会上男女混合接力赛中摔倒的是我…… 然后……”
在全校学生和众多家长面前,青户佑真开始讲述一切。后面的屏幕上醒目地展示着引发事端的墙报文章,其内容已经由夕子和祥子等人说明过了。现在是由当事人之一的青户佑真来解释那篇文章。
与其他证人,男生们和新见由纪不同,争取青户佑真的合作很容易。稍作说明他就立刻答应了。青户佑真也感到对因自己而引发的麻烦负有责任。听说优香为此受苦,他欣然同意帮忙。
青户佑真的说明简洁而有力。作为野山弘树的朋友,他渴望在接力赛中战胜弘树,并下定决心要赢。为此他在跑棒顺序上与石川优香发生争执。在较量中完败后,青户将第二棒托付给优香,决心以第一棒的身份履行职责。
然而在关键的接力赛当天,青户摔倒了…… 他最后总结道,石川优香当时说的话并非责备他摔倒或可能导致团队失利,而是对一直努力至今、却在摔倒后想要放弃的青户的激励。
学生和家长们中间传来窃窃私语声。不了解此事的人不知该如何判断。但这个坦白是从石川优香这边进行的,即使由摔倒的本人青户佑真作证,也可能被认为是在某种压力或命令下,为了不对石川优香不利而作的证词。
“接下来,请墙报上提到的围着青户佑真的男生们发言。”
“那个…… 这张照片是……”
“和文章里写的情况完全相反……”
“是我们…… 在因为没能夺冠而责怪青户同学的时候……”
“被石川同学制止的场面。”
“全班同学都看到了,绝对没错…… 这篇文章的内容才是谎言……”
议论声越来越大。墙报文章的内容被全盘否定,当事人们详细描述了当时发生的事。还有其他几名同学的证言,证实了男生们责备青户时,是石川优香保护了他。
当然,这也可能是石川家捏造的。但这么多的证言和证据可能全是伪造的吗?况且文章里完全没有写明信息来源和依据。只是给照片配上了冲击性的标题和煽动性文字。没有任何证据表明那些照片拍的就是文章描述的场景。
渐渐地…… 大多数原本只凭听说的信息来判断的人开始产生疑问。确实太完美了。如果真是那种情况,应该会引起更大的骚动。这些照片到底是谁、在何时、何地、如何拍摄的?这个疑问越来越大。
“然后…… 还有据称被威胁去妨碍野山弘树大人、妨碍一班的新见由纪同学的证言。”
“我!因为青户佑真身为野山门流却扬言要在接力赛中战胜野山大人,所以故意推倒了他,以保护野山大人!由此,新见家成功防患于未然,阻止了分家青户家的反叛,并且这项功绩已经得到了野山大人的认可!”
“哈?”
突然冒出来的这个情绪高涨的女孩让全场一片困惑。虽然不太明白她在说什么,但在古原夕子巧妙引导和询问下,真相大白了。
也就是说,青户佑真摔倒是因为新见由纪故意推倒他,而新见由纪这么做是因为青户佑真夸口要在接力赛中战胜野山弘树,认为他作为野山门流不够格…… 担心如果真赢了可能会被野山门流责备,甚至可能被逐出门派,于是新见由纪擅自采取了行动, 她本人兴高采烈地如此陈述。
此外,她还自豪地确认,照片中的场景正是她被石川优香质问为何故意推倒青户佑真的场面。
完全不明白新见由纪为何如此兴高采烈、理直气壮。唯一清楚的是运动会那一连串事件的真相。而光是知道这一点就已经足够了。
如果这些指控和证词是真实的…… 那么之前的所有说法都将被推翻。对于不了解详细情况的人来说,听到了双方的陈述后,至少产生了怀疑。但是……
嘎嘎…… 哔……
“不明白吗?那么我问你,你为什么在接力赛时…… 推人…… 是吗……”
“你…… 在本家…… 公开场合…… 可以吗?”
突然,扬声器里开始播放某种录音。即使想用麦克风说话,夕子她们的麦克风也被切断了。播放的录音似乎是石川优香的声音。
“说要打倒野山大人…… 野山门流的…… 新见家…… 做这种事会被野山家…… 连新见家也会被搞垮的!…… 呜哇啊啊啊~~!”
接着是新见由纪的哭声。
“你…… 妨碍比赛…… 你是野山门流的人…… 不明白吗?”
录音断断续续,内容不太清晰。但单听这段对话,确实可以像墙报上写的那样,理解为石川优香在威胁新见由纪妨碍接力赛。
像是在用某种把柄威胁她妨碍比赛,然后因她没有实施妨碍而责备她。确实也可以这样解读。
这段广播播放后…… 学生和家长们更加混乱了。到底谁说的是真的?有人认为石川优香果然是坏人,也有人觉得事情不对劲。双方的说辞都无法明确证实,在这种情况下难以判断。
夕子和祥子她们为了洗刷优香的冤屈而辛苦付出的努力,因为这段广播,一下子陷入了混乱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