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顿队长走在前面，步子迈得又大又稳，铁靴子咔咔响。
他偶尔回头，看看她们跟没跟上。几个卫兵走在两边，把看热闹的人隔开。
瑞戴尔挨着克洛伊走，眼睛没闲着，扫过每一个窗户，每一条小巷的阴影。
“这地方，”她声音不高，只有克洛伊能听见。
“麻烦事都写在那些人脸上了。”
克洛伊没应声。她的尾巴轻轻摆了一下，拂开一只试图凑过来的橘色野猫。
王宫看着不远，真走起来，弯弯绕绕，花了些时间。
围墙是巨大的灰色石头垒的，很高，上面有湿漉漉的青苔。
院内宽敞，石板缝隙里杂草稀疏。空气里的咸味淡了些。
巴顿队长在一扇镶嵌着铁条的木门前停下。
“请稍等，我需要向陛下通传。”他对克洛伊说，然后推门进去了。
克洛伊看着院子角落。那里种着几丛叶子肥厚的植物，没什么精神。
一个老园丁正慢吞吞地修剪着枝叶，动作有点拖沓。
瑞戴尔用胳膊肘轻轻碰了她一下，朝一个方向抬了抬下巴。
那边廊柱后面，两个侍女匆匆走过，手里端着空托盘，小声快速地交谈着什么，看到她们才不说了，加快步子走了。
“都不太高兴。”瑞戴尔说。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巴顿队长走出来，脸色比刚才更凝重了些。
“两位，陛下有请。”
王座厅比外面看着要暗。窗户不多，高高的，透进来的光被深色的帷幔吸掉大半。
墙壁是用深色的木材和带着光泽的石头装饰的，角落里摆着几座珊瑚雕刻的装饰。
国王坐在正中的王座上，头发花白大半，眼下的阴影很重。
王座旁站着个更老的臣子，穿着深色长袍，一言不发，只是用眼睛打量着进来的两人。
国王抬起眼，目光在克洛伊和瑞戴尔身上停留。
他并没有太多惊讶，只是疲惫地叹了口气。
“巴顿队长已经告诉我码头发生的事情了。”
国王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感谢两位，阻止了又一场悲剧。”他用了“又”字。
“我们碰巧遇上。”克洛伊微微点头。
“我是阿尔伯特二世，塞勒涅的国王。”他自我介绍，语气里没什么架子。
“这位是我的首相，欧文。”
老首相欧文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国王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怎么开口。
“那歌声……你们也听到了，是吗？”他看向克洛伊。
“听到了，它让人不安。”
“何止是不安。”国王苦笑一下。
“它带来疯狂和灾难。像芬恩那样被迷惑，继而发狂伤人或自残的事情，这半年来，已经发生了十几起。”
他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事情大概是从半年前开始的。起初，只是东边‘沉船湾’附近的渔民偶尔会失踪。”
“能回来的人也变得痴痴傻傻，嘴里念叨着美妙的歌声和海里的仙女。我们以为是海难或者寻常的精怪传说，派了船去查，一无所获。”
他停顿了一下，呼吸有些沉重。
“后来，那诡异的迷雾就出现了，吞掉了大半个沉船湾。进去的人，很少有能清醒着回来的。我们封锁了那片海域，警告所有船只远离。可是……”
国王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总有人不信邪，或者被那歌声直接勾走，自己走进那片雾里，再也回不来。”
首相欧文这时轻轻咳嗽了一声。
“我们尝试过很多办法，陛下甚至请来了邻国知名的驱魔师和学者，但他们要么对迷雾和歌声束手无策，要么……也陷在了里面。”
厅里沉默下来，只有壁炉里木柴燃烧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克洛伊注意到国王在说到“沉船湾”和“迷雾”时，手指会无意识地蜷缩。
“这歌声，只在那片迷雾附近有吗？”克洛伊问。
国王摇了摇头，脸上痛苦的神色更重。
“不。起初是的。但这几个月，它……它好像能传得更远了。码头上，甚至王宫靠海的塔楼，在起雾的夜晚，偶尔也能听到。只是威力不像在沉船湾边缘那样，一听就……唉。”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得喘不过气。
“这还不是最让我头疼的。”国王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担忧。
“是我的儿子，艾利克。”
瑞戴尔挑了挑眉，似乎对这个转折有点意外。
“艾利克王子？”克洛伊重复道。
“是的，我唯一的儿子，王国的继承人。”国王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情绪。
“一个月前，他坚持要去边境巡视，说是要亲眼看看迷雾的情况，提振士气。我拗不过他，派了最得力的护卫跟着。”他握紧了拳头。
“他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变了。茶饭不思，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着东边的海面发呆。”
“他反复跟我说，他在迷雾的边缘，看到了一位立于礁石上的‘海中仙女’。她的歌声如泣如诉，容颜令日月失色，他说她一定是被困住了，需要他去拯救。”
国王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和愤怒。
“他被那妖物迷了心窍！我跟他解释，争吵，可他像是完全听不进去，前几天甚至想偷偷驾船去沉船湾！我不得不把他软禁在了塔楼里。”
他说完这些话，像是耗尽了力气，靠在王座背上，用手遮住了眼睛。
首相欧文适时地补充，语气平稳。
“王子殿下的状态很不稳定，我们担心他随时会做出不理智的举动。况且，国王陛下不能永远囚禁继承人。”
厅内再次陷入沉寂。海风从高处的小窗吹进来，带着呜咽声。
过了好一会儿，国王放下手，目光灼灼地看向克洛伊，那里面是孤注一掷的恳求。
“我以塞勒涅之王的名义，恳请您伸出援手。无论您需要什么，财富、珍宝，只要王国拿得出来，我绝不吝啬！只求您，帮我们解决这该死的迷雾和歌声。”
他的声音在王座厅里回荡，带着一个国王和父亲的绝望。
瑞戴尔依旧抱着胳膊，侧头看向克洛伊，用眼神询问她的想法。
克洛伊沉默着。
“陛下，”她终于开口，声音平静。
“要我们如何帮助您？直接进入那片迷雾，对付那个……‘海中仙女’？”
国王深吸一口气，坐直了身体。
“如果可以，那自然是最好。但我们也知道那迷雾极其危险。或许……”
他犹豫了一下，目光扫过旁边的首相。
“或许您可以在宫内展示一下您的能力？让那些……心存疑虑的人看看。然后，或许能看看艾利克？试着让他清醒过来？任何可能的帮助，我们都感激不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