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斜照进王宫西侧的观海庭园。
消息不胫而走。当克洛伊和瑞戴尔被引到这片临海的露台时，白色石栏边已经站了不少人。海风带着咸味吹过，掀起贵族们丝绸外套的衣角，也吹动了官员们袍服的褶皱。
庭园呈半圆形向外延伸，下方就是陡峭的悬崖。海浪拍打岩石的声音隐约传来，混着人群低沉的交谈声。几个侍女挤在廊柱后面窃窃私语，卫兵们也不时瞟向庭院中央。
国王阿尔伯特二世站在人群最前方，换了身深蓝色外套，却掩不住眼下的青黑。老首相欧文立在他身侧。
瑞戴尔选了处离人群稍远的角落，背靠廊柱。她的猎弩松松地挎在肩上，当她看见几个贵族交头接耳、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讥诮时，眉头微微蹙起。
克洛伊站在露台正中央。海风比下面急，吹得她薄荷色的长发轻轻飘动。她没有在意那些目光，只是望着远处海天相接的地方，那里浮着几缕薄云。
“克洛伊女士。”国王上前两步，声音在风里显得有些单薄。
“感谢您愿意展示您的力量。请不必有所顾虑。”
这话说得客气，但在场所有人都听得出弦外之音。几个站在后排的官员交换了意味深长的眼神。
克洛伊对国王微微颔首。她明白这场表演的意义——不仅是验证实力，更是要打消那些藏在表象下的疑虑。
她没有摆出施法的架势，只是随意地抬起右手，指尖在海风里轻轻一划。
奇迹就在这一刻悄然发生。
庭园旁那座青铜喷泉突然静止了。奔流的水声戛然而止，喷涌的水柱凝在半空，像被无形的力量托住。
然后，它开始流动，化作一道摇曳的水光，在空中舒展成浪涛的形状。浪尖上，一头半透明的巨鲸缓缓浮起，由水构成的身躯在阳光下流转出万千细碎的光点。
风声也变了。原本杂乱的海浪声被梳理成低沉的合鸣，像远处传来的鲸歌，衬着那片水光。
阳光穿过悬浮的水雾，折射出细碎的虹彩。它们在水浪和鲸影间流动，像活的丝带，时而在浪尖跳跃，时而在鲸尾缠绕。
克洛伊只是静静站着，指尖偶尔微动，像在翻动无形的书页。浪涛在她身边翻涌，巨鲸悠然摆尾，彩虹环绕流转——这一切对她来说，轻松得像拂开面前的蛛网。
露台上响起一阵压抑的抽气声。
一个一直抱着胳膊的贵族下意识松开了手，眼睛瞪得老大。他旁边的女伴用扇子掩住嘴，却掩不住震惊的表情。
先前那几个交头接耳的官员都闭上了嘴，一动不动地盯着空中的奇景。
瑞戴尔不知不觉站直了身子。她见过克洛伊用魔法战斗，但从未见过她这样随手拨弄着世界，像拨弄琴弦。复杂的情绪在瑞戴尔心底涌动，混着惊讶和心动。
国王怔怔地看着空中游弋的光鲸，又看向庭院角落枯黄已久的观景植物，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出嫩芽。
新生的叶片在光晕中舒展开来，翠绿得晃眼。他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但眼底第一次有了真切的光。
这时，克洛伊左手轻轻一拢。
空中的浪涛、巨鲸、虹光，还有那低沉的鲸歌，都向内收拢。它们化作细密的光点，像温暖的雨，悄无声息地洒落在庭园每个角落。
光雨触肤微温，带着海风洗净后的清新。老贵族不自觉地舒展了眉头。站在他旁边的年轻侍从深深吸了口气，连日积压在心头的沉闷似乎被轻轻拂去。
悬崖下方的大海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一道细密的水雾腾空而起，越过石栏，化作清凉的水珠洒向人群。
这突如其来的"海水雨"噼里啪啦地打在石板地上，溅湿了贵族们华贵的衣摆，也淋湿了官员们整齐的袍服。
人们惊呼着躲闪，却又忍不住伸手去接那些水珠。
克洛伊站在雨幕中央，任由海水打湿她的长发和衣衫。水珠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在她薄荷色的发梢凝结。
寂静持续了片刻，只有海浪声依旧。
然后，惊叹声如同潮水般漫起。零星的掌声很快连成一片。贵族们交换着难以置信的眼神，官员们不住点头。
“难以置信……”有人低声说。
“这是神迹吗？”另一个声音回应。
国王快步上前，声音因激动而微颤：“这……这就是我们等待的希望！”
欧文首相依旧沉默，但他看向克洛伊的目光里，审视已转为郑重的认可。他微微颔首，像在确认什么。
瑞戴尔看着光雨中那个身影。克洛伊的脸色没有半分疲惫，仿佛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个随意的念头。她只是静静站着，像做完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当克洛伊转头看向国王时，声音平静如常：
“这样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国王连连点头，脸上是这几个月来从未有过的光亮。
“这比我期待的还要……还要不可思议。”
海风吹过庭院，带着光雨过后干净的空气。人们的议论声还在继续，但那些怀疑的目光已经消失了。
瑞戴尔穿过人群，从随身行囊里抽出一条厚实的亚麻毛巾。她走到克洛伊身边，什么也没说，只是把毛巾轻轻披在克洛伊肩上。
“会感冒的。”她低声说，毛巾吸饱了水汽，沉甸甸地压在克洛伊肩头。
克洛伊微微侧头，伸手拢了拢肩上的毛巾，布料粗糙的触感让她觉得踏实。
庭园里的气氛彻底变了。先前紧绷的空气现在松弛下来，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兴奋地讨论着刚才的奇迹。几个年轻贵族试图靠近克洛伊，被瑞戴尔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我们该回去了。”瑞戴尔对克洛伊说。
克洛伊点点头。她们穿过人群，所到之处，人们投来的目光里充满了敬畏。国王还想说什么，但欧文首相轻轻拦住了他，摇了摇头。
走出观海庭园时，瑞戴尔回头看了一眼。阳光正好洒在露台上，那些新生的绿叶在风中轻轻摇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