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洛伊若有所思:“她为什么要帮你们?”
“她说她喜欢听我们讲故事。”老巴里咧开缺了牙的嘴。
“我小时候常给她讲我抓到的第一条比目鱼有多大,她就送我一颗会发光的珍珠。那珍珠现在还在我家木箱里收着呢。”
酒馆里安静下来,只听得见海浪拍岸的声音。
“后来呢?”瑞戴尔轻声问。
“那场风暴改变了一切。我活了大半辈子,从没见过那样的天气。海水倒灌进村子,连教堂的钟都被刮走了。”老巴里的笑容消失了,他猛灌了一口酒
“风暴过后第三天,她又出现了。但这次她的声音又尖又利,像海鸥的惨叫。她说她要的不是故事了,要我们献上最圆的珍珠,要新船下水前的第一碗祭酒,甚至……”
“甚至什么?”克洛伊追问。
“要我们发誓永远效忠于她。第一个答应的是老船匠卢卡的爷爷,他用这个换了一把能让姑娘爱上他的梳子。那把梳子让他暂时得到了爱情,却也让他身上永远带着鱼腥味,最后心爱的姑娘还是离开了他。"
“歌声也是那时变的?”克洛伊。
老巴里沉重地点头,克洛伊若有所思。她想起在修补古籍中读到的故事。
“老先生,您听说过一艘叫'林纳斯一号'的外国商船吗?据说也是在风暴中沉没的。”
老巴里浑浊的眼睛突然睁大了。
“你怎么知道?那都是祖辈传下来的老话了。说是有艘特别结实的大船,就在那场风暴里沉了,连个求救信号都没发出来。”
他压低声音:“有人说,在起雾的晚上,还能听见那艘船上水手的歌声,凄凄惨惨的……”
告别老巴里后,按照他指的方向,来到一片荒凉的海岸。这里的沙滩上散落着腐朽的木片和生锈的铁钉。
克洛伊指尖轻轻拂过空气。瑞戴尔安静地站在她身边,看着她的猫耳微微颤动。
“这里……有很古老的东西。”克洛伊突然开口,声音很轻。
“是那艘沉船?”
“不完全是,这里还有污染。”她伸出手,指尖泛起微光
“我能感觉到,和现在迷雾中一样的气息,但要更古老,更……绝望。”
瑞戴尔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突然觉得海风变得格外寒冷。
“你的意思是……”
“这种污染不是现在才有的。它一直在这里,像潮水一样,时强时弱。几十年前那场风暴,可能就是它最强的时候。”
她望向远处迷雾笼罩的海面:“而我们现在,可能正处在另一场'风暴'的前夕。”
瑞戴尔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第一次真正意识到她们面对的是什么。
“那艘‘林纳斯一号’,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是一艘真实的船,它的结局可能比记载的更加……诡异。”
“老巴里说它是在那场大风暴里沉没的。”
“不完全是。”克洛伊的声音低沉下来。
“根据我读到的记载,那可能不是一场普通的风暴。”
她取出一张泛黄的羊皮纸,上面用褪色的墨水画着一艘维京风格的长船。
“林纳斯一号是一艘骄傲的船。”克洛伊的手指轻抚过羊皮纸上的船影。
“它用二十四棵最粗壮的橡树打造,船板之间用铁铆钉紧紧相连。它的船长二十五步,宽六步,能装载六十吨的货物——谷物、鲱鱼、牲畜,还有远方运来的羊毛和琥珀。”
瑞戴尔想象着那艘船全盛时的模样:“听起来很壮观。”
“它本该在斯科尔德维格湾停靠,把货物转运到小船上,再运往内陆。”克洛伊的眼中闪过一丝阴影。
“但在它最后一次航行时,海上起了浓雾。”
“就像现在的迷雾?”瑞戴尔警觉地问。
克洛伊点点头:“根据一个幸存水手后代的记述,那雾来得蹊跷。不是常见的灰白色,而是带着诡异的淡紫色,就像……”
“就像塞莲娜锁链上的光芒。”瑞戴尔接话道。
“没错。”克洛伊的声音更低了。
“当时船长命令船只转向,想要避开雾区。但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歌声。”
“那歌声甜美得不像凡人能发出的。”她说。
“像是无数个声音在合唱,许诺着财富、永生,还有海底的奇观。一些水手听得入迷,竟然想要跳进海里。”
瑞戴尔不寒而栗:“就像那些被塞莲娜迷惑的人……”
“船长试图稳住局面。”克洛伊继续讲述。
“他命令水手们用蜡封住耳朵。但歌声似乎能直接穿透头骨,钻进人的脑子里。”
她的双手捧在胸前,黑云与海水在她手心汇聚。
“就在这时,风暴来了。但这场风暴也很不寻常——海浪是紫黑色的,闪电是幽蓝色的。最诡异的是,风暴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游动。”
“什么东西?”瑞戴尔靠的更近了一些。
“记载很模糊。”克洛伊摇头。
“只说那东西巨大无比,有着无数触手,每一根触手上都布满了发光的符文——就像塞莲娜的锁链。”
瑞戴尔感到一阵寒意:“然后呢?”
“林纳斯一号试图逃离,但为时已晚。”克洛伊的声音几乎成了耳语。
“一道巨浪将船高高抛起,又狠狠摔下。船体在礁石上撞得粉碎,那些珍贵的货物沉入海底。”
她顿了顿,补充道:“老巴里说的没错,第二天海面上确实漂满了羊毛,像给大海盖了层被子。但记载中还提到,那些羊毛都被染成了诡异的紫色。”
瑞戴尔想象着那幅景象,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少数几个幸存的水手后来都疯了。”克洛伊说。
“他们不停地念叨着'海底的眼睛'、'歌唱的阴影'。其中一个在临终前反复说着一句话……”
“什么话?”
“他说:'深海在呼吸。'”
两人沉默了很久,只有海浪的沙沙声。
“所以,”瑞戴尔终于开口,“那场灾难和现在发生的一切有关?”
克洛伊点点头:“我怀疑,几十年前的那场风暴,还有林纳斯一号的沉没,都是同一种力量造成的。”
“那我们该怎么办?”她轻声问。
“先回去,问问梳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