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老巴里给的地址，她们在渔村边缘找到一间低矮的木屋。
木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卢卡警惕地打量着门外的两人。
“我们听说你爷爷的事。想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卢卡的手紧紧握着门框：“那些都是陈年旧事了。”
“陈年旧事正在重演。”克洛伊轻声说。
“现在海里发生的事，和你爷爷当年的遭遇很像。我们需要知道真相，才能阻止更多人受害。”
卢卡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来回扫视，最后叹了口气。
“进来吧。别待太久。”
木屋里比想象中还要简陋。墙角堆着修补渔网的用具，空气中弥漫着鱼腥味。卢卡拖过两把歪歪扭扭的木椅，自己则在床沿坐下。
“我爷爷……”他开口，声音低沉。
“他是村里最好的船匠。他造的船又稳又快，连贵族老爷都特地来找他订制。”
“听说他爱上了一位贵族小姐？”
“艾琳娜小姐……她是伯爵的侄女，来监督新游船的建造。我爷爷才见她第一面，就彻底沦陷了。”
克洛伊环顾着简陋的屋子：“这段感情很不被看好吧？”
“何止是不被看好。”卢卡摇头。
“一个穷船匠，爱上贵族小姐？所有人都说他疯了。但爷爷不听劝，整天想着怎么配得上她。”
“然后他就去找了海巫婆？”瑞戴尔问。
卢卡沉默了一会儿，起身走到墙角的旧木箱前。他摸索片刻，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的小物件。
“这是爷爷留下的。”他小心地解开油布，露出一把做工精致的梳子。梳子的木质已经发黑。
“据说用它梳头，能让人变得格外迷人。爷爷确实靠着它赢得了艾琳娜小姐的青睐，但是……”
“但是什么？”克洛伊轻声问。
“用了梳子之后，爷爷身上开始散发鱼腥味。怎么洗都洗不掉，艾琳娜小姐最后还是离开了他。”
克洛伊伸手轻轻触碰梳子，指尖泛起微光。她闭上眼睛，片刻后轻声道：
“这把梳子曾经充满魔力，但现在……已经失效了。”
卢卡苦涩地点头：“爷爷临终前一直重复着：‘那不是以前的智者……风暴带走了真的她……’”
“就像皮佐蒙诺与克里斯塔尔达的传说。”
“那场风暴，”克洛伊突然问，“是不是和林纳斯一号沉没是同一场？”
卢卡愣了一下：“我不清楚，但就是那场大风暴之后，一切都变了。”
离开木屋时，瑞戴尔忍不住问：
“刚才说的传说是什么？那个皮佐……皮佐什么的故事？”
“是皮佐蒙诺与克里斯塔尔达。”克洛伊的声音格外柔和。
“一个在海岸流传了几个世纪的传说。”
瑞戴尔好奇地凑近了些：“给我讲讲吧。”
“皮佐蒙诺是个年轻勇敢的渔民，”克洛伊开始讲述。
“他有着一双能读懂大海情绪的眼睛。每次出海，他的渔获总是最多的。”
“而克里斯塔尔达是村里最美丽的姑娘。”克洛伊的嘴角浮现一丝温柔的笑意。
“她有着海藻般浓密的棕发，笑起来时眼睛像月牙。每当皮佐蒙诺的渔船回港，她总是第一个跑到码头迎接。”
瑞戴尔想象着那幅画面，不自觉地笑了：
“他们一定很相爱。”
“是啊。”克洛伊点点头。
“每天傍晚，皮佐蒙诺都会在克里斯塔尔达家窗下弹奏鲁特琴。琴声伴着海浪声，是村里最动听的夜曲。全村人都知道，等皮佐蒙诺造好新船，他们就要结婚了。”
“但是海里的居民也注意到了这个出色的年轻人。特别是那些人鱼。她们被皮佐蒙诺的勇敢和真诚吸引，想要把他永远留在海底王国。”
瑞戴尔警觉地睁大眼睛：“就像塞莲娜那样？”
“类似，但又不完全一样。”克洛伊说。
“有一天皮佐蒙诺独自在远海捕鱼时，一群美丽的人鱼围住了他的小船。她们有着月光般的银发和翡翠色的眼睛，歌声甜美得能让暴风雨平息。”
“她们向皮佐蒙诺许诺永生，许诺海底无尽的珍宝，只要他愿意跟她们去海底宫殿，成为她们的一员。”
瑞戴尔屏住呼吸：“他答应了吗？”
“没有。”克洛伊的声音里带着赞赏。
“皮佐蒙诺坚定地拒绝了。他说：‘我宁愿做一个会死去的凡人，也要回到岸上，回到克里斯塔尔达身边。我的心已经给了她，就像潮水永远属于月亮。’”
海风吹拂着她们的衣角，远处传来海鸥的鸣叫，仿佛在为这个古老的传说伴奏。
“人鱼们被他的拒绝激怒了。”克洛伊继续讲述。
“在夜里，她们掀起巨大的浪涛，把正在海边等待皮佐蒙诺归来的克里斯塔尔达卷进了深海。”
瑞戴尔倒吸一口凉气，手不自觉地捂住了嘴。
“皮佐蒙诺回来后发疯似的寻找她。”克洛伊的声音低沉下来。
“他驾着小船在海上漂泊了三天三夜，不吃不睡，不停地呼唤着爱人的名字。但克里斯塔尔达就像被大海彻底吞没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们走到一块巨大的礁石旁，克洛伊轻轻靠了上去，夕阳把她的薄荷色长发染成了金色。
“最后，皮佐蒙诺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震惊的事。”
“他回到最初与克里斯塔尔达相遇的海滩，站在那里向大海发誓：‘既然你不愿归还我的爱人，我就永远站在这里守护这片海岸，直到化为石头。’”
“他……他真的变成了石头？”
克洛伊点点头：“当第一缕晨光照在他身上时，皮佐蒙诺的身体开始变得僵硬，皮肤渐渐呈现出石头的质感。到正午时分，他已经完全化作一尊白色的石像，永远面朝大海，等待着他的爱人归来。”
“那克里斯塔尔达呢？”
“人鱼们把她囚禁在海底宫殿，想让她忘记皮佐蒙诺。但当她听说爱人为她化作石像后，她的泪水汇成了珍珠，她的思念化作了歌声。”
“后来呢？”
“她的真诚感动了一只善良的海豚。海豚把她送回了岸边。当她看到那尊石像时，立刻认出了那就是她的皮佐蒙诺。”
“然后呢？魔法解除了吗？”
克洛伊摇摇头。
“传说在这里又分成了两个结局。一个说克里斯塔尔达选择永远陪伴在石像旁，每天对着石像说话，直到她也慢慢老去。另一个说，当她拥抱石像时，奇迹发生了——石像开始碎裂，皮佐蒙诺从石头中苏醒，两人终于重逢。”
“但无论哪个版本，都在讲述同一个道理——真爱能够创造奇迹。”
瑞戴尔沉默了很久，海风吹乱了她的红发。最后她轻声说：
“所以卢卡的爷爷……在类似的诱惑面前，选择了另一条路。”
“是的。”克洛伊的声音很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第一颗星星出现在深蓝色的天幕上。
“风暴，沉船，海巫婆的转变，还有这把梳子……所有这些都指向同一个时间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