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如潮水般退去，神经元已经彻底罢工，痛到了极致便是麻木。她能感觉到塞莲娜那股阴冷的魔力正在肆无忌惮地入侵。
这女人懒得装了。
那张绝美的脸上，是近乎病态的狂喜。嘴角咧到了耳根，翡翠色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倒映着克洛伊摇摇欲坠的身影。
“多美啊……”塞莲娜的声音因为兴奋而颤抖，她抬起一只手，虚空做着抓握的动作。
“只要把你抽干，把你变成我的养料，这深海的诅咒算什么？谁也别想再束缚我！”
克洛伊垂着头，刘海遮住了眼睛。她在发抖。
塞莲娜以为她是怕的，是疼的。
实际上，克洛伊是在忍笑。忍得很辛苦。
因为她看到了《童话源典》翻到了新的一页。那上面，关于眼前这个名为“塞莲娜”的角色的结局，正是一片空白。
空白，就意味着可以涂鸦。
“你……你想要我的灵魂？”克洛伊的声音细若游丝，听起来像是濒死之人的最后挣扎。
“即使……这样会让整个故事崩塌？”
“故事？”塞莲娜嗤笑一声，加大了魔力抽取的力度。
“亲爱的小猫，只有活下去才是唯一的故事。至于那些愚蠢的人类，还有这片废墟？它们不过是背景板，死多少又有什么关系？”
克洛伊猛地抬头。
那一瞬间，塞莲娜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她看到的不是恐惧，不是绝望，而是一双亮得吓人的金色眼眸。那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求饶，只有猎人看着落入陷阱的猎物时的审视。
“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克洛伊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颗尖尖的小虎牙，笑得有些邪气。
“我不是来给你送外卖的。”
“什么——”
原本正在疯狂从克洛伊体内抽取魔力的蓝色光带，突然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紧接着，光带剧烈震颤，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嗡鸣声。
“怎么回事？！”塞莲娜惊恐地发现，那股吸力依然存在，但方向……反了！
不是她在吸克洛伊，而是克洛伊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黑洞，开始反向吞噬她的力量！
“不！停下！你做了什么？！”塞莲娜尖叫起来，拼命想要切断连接，但那光带就像是长在她灵魂上的藤蔓，根本甩不掉。
“没什么。”克洛伊轻描淡写地说着，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眼神却越来越亮。
“只是把‘塞莲娜抽取克洛伊的魔力’。我把它改成了——‘克洛伊接纳塞莲娜的馈赠’。”
“谢谢老板。”
精纯的深海魔力，倒灌进克洛伊的体内。但这股力量太庞大了，远超她身体的负荷。
那些环绕在她身边的风语精灵们，突然像是疯了一样欢呼起来。它们顺着那倒灌的魔力流，成群结队地冲向了塞莲娜！
“啊啊啊啊——滚开！你们这些虫子！”塞莲娜挥舞着双手，试图驱赶那些绿色的小光点。
但风语精灵们穿透了她的防御，钻进了她的耳朵，钻进了她的长发，甚至钻进了她的灵魂深处。它们带去的是噪音。
是风歌谷清晨的第一缕风声，是树叶沙沙的摩擦声，是雏鸟破壳的脆响，是无数个关于“生命”和“自由”的吵闹故事。
对于一直活在深海死寂与阴谋中的塞莲娜来说，这就是最可怕的精神污染。
“吵死了！闭嘴！都给我闭嘴！”塞莲娜痛苦地捂住耳朵，面容扭曲，那些优雅和高贵荡然无存。
不远处，红发少女正一脚踹飞一只企图偷袭的螃蟹怪。听到喊声，瑞戴尔回头，正好看到这令人咋舌的一幕。
“你是怪物吗？！”瑞戴尔虽然嘴上吐槽，但身体比脑子动得快。她猛地一蹬地，像是一枚红色的炮弹，直接冲到了祭坛边缘。
手中的猎弩早已不知去向，她拔出了腰间的短刀，刀刃上燃烧着红色的斗气。
“别杀她！”克洛伊大喊。
“哈？”瑞戴尔差点崴了脚，但手中的刀势硬生生拐了个弯，从刺向心脏变成了拍向后脑勺。
“轰——！！！”
不仅仅是祭坛，整个海底废墟都爆发出一阵刺目的白光。
那道散发着腐臭气息的裂隙，在这白光的冲刷下，竟然开始迅速愈合。就像是用PS里的修复画笔工具轻轻一抹，所有的瑕疵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从裂隙深处喷涌而出的彩色气泡。
每一个气泡里，都包裹着一段快乐的记忆。
被这光芒照到的变异鱼群，身上的脓包和触手开始脱落，浑浊的眼睛恢复了清明。
那只被瑞戴尔射穿脑袋的章鱼怪，伤口竟然愈合了，它迷茫地眨了眨眼，然后竟然挥舞着触手，随着水流扭动起来。
它在跳舞。
整个深海变成了舞池。
五颜六色的珊瑚在疯长，发光的水母排成了整齐的队列，像是一盏盏漂浮的灯笼。
能量卷动水流，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这漩涡不伤人，反而像是一个巨大的游乐场转盘，带着所有的生物在深海中旋转。
塞莲娜呆住了。
她体内的魔力被抽走了大半，整个人瘫坐在地上。但更让她崩溃的是，她精心策划的献祭，变成了……一场莫名其妙的联欢晚会？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她喃喃自语，看着一只正在她面前笨拙地跳着踢踏舞的螃蟹。
克洛伊也累瘫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虽然场面很壮观，但这简直比连写十篇论文还要累人。
“喂。”
一张有些粗糙的毯子兜头盖了下来，遮住了她的视线。
紧接着，是瑞戴尔那熟悉的声音，带着点别扭的怒气。
“下次不许再搞这种把戏了，死了怎么办？”
克洛伊扯下毯子，露出一张汗津津却笑得灿烂的脸。
“这不没死嘛。”
“你——”瑞戴尔气结，想要狠狠捏她的脸，但手伸到半空，却变成了轻轻擦去她额头汗水的动作。
指尖触碰到皮肤的瞬间，瑞戴尔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缩回手，脸瞬间红得跟她的头发一个色号。
“笨蛋。”瑞戴尔嘟囔着转过头，看向那扇在漩涡中心金碧辉煌的大门。
那是通往海之国的大门。
此时此刻，这扇大门不再紧闭，而是像是在欢迎凯旋的英雄一般，向她们敞开了怀抱。
克洛伊看着瑞戴尔红透的耳根，心里突然觉得，这深海好像也没那么冷了。
“走吧，我的骑士。”克洛伊伸出手。
“看来我们要去参加宴会了。”
瑞戴尔瞥了那只手一眼，哼了一声，却还是紧紧地握住了。
“谁是你的骑士啊……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她的手劲儿可一点没松，生怕这只狡猾的小猫下一秒又不见了。
至于塞莲娜？
那位高贵的公主此刻正被迫被一群过度热情的风语精灵围着转圈圈，那张绝美的脸上写满了“想死但死不了”的生无可恋。
痛苦，却要努力面不改色地维持着最后一点尊严。
这大概就是身为反派最后的倔强吧。
克洛伊回头看了一眼，在心中感叹，这就是童话啊。
哪怕是反派，也得被迫营业地扭两下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