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血堡垒的冲天火光，在三天后，依然灼烧着每一个知情者的视网膜。
林逸率领的小队没有停留，在完成毁灭性打击后，立刻如同幽灵般消失在腐爪森林的深处。他们的撤离路线迂回而隐蔽，最大限度地避免了与可能回援的魔族部队遭遇。
队伍里的气氛压抑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士兵们看向林逸背影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对强大力量的敬畏，有对劫后余生的庆幸，但更多的，是一种源自本能的、难以言说的恐惧。他们亲眼见证了那座巍峨堡垒的崩塌，也亲眼见证了这位勇者大人是如何面无表情地策划并执行了这场堪比天灾的毁灭。
奥菲莉亚骑在她的白色军马上，沉默地跟在林逸侧后方。她的脊背依旧挺得笔直，符合最严苛的骑士礼仪，但紧握着缰绳的指关节却微微泛白。那场爆炸的轰鸣声，仿佛还在她耳边回荡，每一次闭上眼，都能看到那片将天空染成暗红的火海。
她毕生信奉的骑士道——荣耀、公正、怜悯——在那种纯粹为了震慑与毁灭的绝对力量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和……可笑。
而圣女米拉，状态则更糟。她几乎无法独自骑马，需要一名女兵在一旁搀扶。她的脸色苍白得透明，浅紫色的眼眸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只剩下空洞与迷茫。她时不时会低声啜泣，或者无意识地念诵祈祷文，但每当念到“光明庇佑”或“驱散黑暗”时，声音便会戛然而止，仿佛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
她用光明神赐予的力量，协助了一位使用“亵渎之物”、制造了无边杀戮的勇者。这让她对自己的信仰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动摇。那份强腐蚀性的混合物，其邪恶的气息至今仍萦绕在她的鼻尖，让她感到阵阵作呕。
林逸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但他没有任何表示。他不需要他们的理解，只需要他们的服从。在他的评估体系中，情绪波动是正常应激反应，只要不影响任务执行，就在可接受范围内。
此刻，他正摊开一张简陋的地图，对照着天空的星辰和周围的地貌，修正着行进路线。
“我们不去与第一、第二骑士团汇合？”奥菲莉亚终于忍不住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按照原定计划，在摧毁暗血堡垒后，他们应该前往预定的伏击点，与主力汇合，伺机攻击可能回援的巴洛克军团。
“计划变更。”林逸头也不抬，用一根炭笔在地图上画了一条新的弧线，“巴洛克不是蠢货。老巢被毁，他要么会发疯一样寻找我们复仇，要么会收缩兵力，固守待援。去预定伏击点风险过高，收益不确定。”
“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这里。”林逸的手指点在 map 上一个位于人类与魔族控制区缓冲地带的地点——“灰色小镇”，一个以情报流通和黑市交易著称的三不管地带。
“灰色小镇？那里龙蛇混杂，充满危险！而且，我们去那里做什么？”奥菲莉亚蹙眉。
“获取真实的情报。”林逸收起地图，目光平静地看向她，“王宫提供的信息经过层层过滤，充满了政治修饰和乐观估计。我需要了解这个世界最真实的样子，尤其是关于‘魔王’和‘魔族’的。那里是最好的信息源。”
他顿了顿，补充道：“顺便，看看我们的‘伟大事迹’，已经被传播成了什么样子。”
奥菲莉亚无言以对。她不得不承认，林逸的思维总是比她快一步，而且更倾向于直指问题核心。确实，官方渠道的信息，往往与前线实际情况存在偏差。
两天后的傍晚，小队抵达了灰色小镇的外围。
与其说是小镇，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杂乱无章的聚居地。简陋的木屋、歪歪扭扭的帐篷、以及少数几栋看起来还算坚固的石质建筑混杂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劣质酒精、魔兽粪便、香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各种种族的人在这里出没——人类、矮人、兽人、甚至偶尔能看到一两个用兜帽遮住面容的黑暗精灵或更稀有的种族。
林逸命令大部分队员在镇外密林中建立隐蔽营地，只带了奥菲莉亚、米拉以及另外五名最机警的士兵，换上准备好的、不起眼的冒险者服饰，进入了小镇。
一踏入那由粗糙木桩围成的“大门”，喧嚣和混乱便扑面而来。酒馆里传出粗野的划拳声和叫骂，路边摊贩在兜售着来历不明的魔法物品和魔兽材料，几个眼神凶狠的佣兵不怀好意地打量着他们这一行看起来“肥羊”气息十足的新面孔。
奥菲莉亚下意识地握紧了藏在斗篷下的剑柄，身体微微紧绷。米拉则紧张地靠近了林逸一些，似乎这个她内心恐惧的男人，在此刻反而成了唯一能提供安全感的存在。
林逸却显得十分放松，他目光扫视着周围，像是在观察一个有趣的生态样本。他带着众人径直走向小镇中央规模最大、也最嘈杂的那间酒馆——“断角兽人”。
推开咯吱作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麦酒、汗臭和烟草的浓烈气味熏得米拉差点晕过去。昏暗的灯光下，形形色色的酒客挤满了大厅，声音嘈杂得几乎要掀翻屋顶。
林逸找了个靠近角落的位子坐下，点了几杯麦酒和食物，然后便看似随意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但奥菲莉亚注意到，他的耳朵在不易察觉地微微动着，显然在捕捉着周围所有的对话。
“……听说了吗？铁岩城那边！围城解了！”
“真的？怎么回事？巴洛克那屠夫转性了？”
“转个屁！是他的老窝，暗血堡垒，让人给端了！”
“什么？！谁干的？人类联军主力不是被牵制在北方吗？”
“不是联军！传言……是个异世界来的勇者！”
“勇者？哈！教会那套骗小孩的把戏？”
“骗不骗人不知道，但暗血堡垒是真的没了！我有个兄弟在附近的阴影沼泽讨生活，亲眼看到那边天黑得跟墨一样，火光烧了三天三夜！据说……整个堡垒都被炸上了天，里面几千魔族，一个都没跑出来！”
“嘶——这么狠？这勇者什么来头？”
“谁知道呢？有人说他三头六臂，能召唤天火；也有人说他是个杀神，所过之处鸡犬不留，比魔王还像魔王……”
“哼，不管怎么说，干了件大快人心的事！巴洛克那杂碎，早该有这么一天！”
“大快人心？嘿，小心点说话。我听说，那位勇者大人用的手段……可不怎么光明正大。祭祀院那边，好像对这位‘救世主’颇有微词呢……”
议论声纷纷攘攘，有兴奋，有怀疑，有恐惧，也有隐晦的批评。
奥菲莉亚默默地喝着略带酸味的麦酒，心情复杂。林逸的目的达到了，他的行动确实造成了巨大的轰动，但也引来了更多的审视和非议。
就在这时，酒馆的门再次被推开，一个独特的身影走了进来。
那是一位少女。
她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黑色皮质劲装，勾勒出矫健而优美的身体曲线。一头如同燃烧晚霞般的赤红色长发随意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对尖俏的耳朵。她的容貌极其精致，却带着一种野性难驯的美感，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如同红宝石般的眼眸，清澈、明亮，却又仿佛蕴藏着风暴。
她的腰间佩着一把造型奇特的弯刀，刀鞘上镶嵌着黑色的魔晶。她一出现，就吸引了不少目光，但她似乎早已习惯，毫不在意地走到吧台，用几枚银币换了一杯烈酒，然后找了个空位坐下，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林逸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那双一直古井无波的黑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兴趣。
“注意到她了？”他低声对奥菲莉亚说。
奥菲莉亚点了点头，作为一名高阶圣骑士，她对气息非常敏感。“她很强。而且……她身上的能量波动很奇特，不完全是人类，也不像普通的亚人。带着一种……深邃的黑暗气息，却又并不邪恶。”
“观察力不错。”林逸难得地表示了肯定，“她的隐藏技巧很高明，但生命场域的能级骗不了人。这是个有趣的变量。”
似乎是为了印证林逸的话，酒馆的角落里，几个喝得醉醺醺、体型壮硕的兽人佣兵，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不怀好意地围向了那个红发少女。为首的一个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兽人，咧开大嘴，露出黄色的獠牙。
“小妞，一个人喝酒多无聊？陪大爷们乐呵乐呵？”他伸出毛茸茸的大手，就要去摸少女的脸。
酒馆里顿时安静了不少，大部分人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少数人露出不忍，却没人敢出头。在这里，实力就是规矩。
红发少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淡淡地吐出一个字：“滚。”
她的声音清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刀疤兽人一愣，随即恼羞成怒：“嘿！给脸不要脸！”他猛地伸手抓向少女的肩膀。
下一瞬间，发生了什么，大部分人甚至没看清楚。
只听到一声清脆的骨骼碎裂声，伴随着兽人凄厉的惨叫。那个至少有两米高、体重超过三百斤的壮硕兽人，如同一个破麻袋般倒飞出去，重重地砸翻了一张桌子，酒水菜肴淋了一身，抱着明显不自然弯曲的手臂在地上痛苦地翻滚。
少女依旧坐在原地，仿佛从未动过。只有她面前酒杯里的酒液，微微晃动了一下。
剩下的几个兽人佣兵吓得酒醒了大半，惊恐地看着同伴的惨状，又看看那个依旧在悠闲品酒的红发少女，最终色厉内荏地撂下几句狠话，搀扶起同伴，灰溜溜地逃出了酒馆。
酒馆里响起一阵压抑的惊呼和窃窃私语。看向红发少女的目光，顿时从觊觎变成了敬畏。
“好利落的身手。”奥菲莉亚低声评价，带着一丝欣赏。那少女的动作没有丝毫多余，精准、迅猛，绝对是经过千锤百炼的实战技巧。
林逸没有评论，他的目光却与恰好抬起头的红发少女对上了。
那一刻，仿佛有无形的火花在空气中迸溅。
红发少女的红宝石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讶，似乎没料到有人能如此平静地与她对视。她上下打量了林逸一番，目光在他那过于平静的脸上停留片刻，嘴角微微勾起一个极淡的、带着探究意味的弧度，随即移开了视线。
就在酒馆气氛刚刚恢复些许嘈杂时，异变再生。
一直处于精神恍惚状态的米拉，似乎被刚才的冲突刺激到了紧绷的神经。她突然站起身，眼神空洞，喃喃自语：“污秽……到处都是污秽……杀戮……亵渎……光明……光明在哪里……”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哭腔和绝望。
“我们……我们都是罪人！参与了那场屠杀！神啊……您为何不降下惩罚？！还是说……您根本……根本就不存在？！”
最后那句话，她几乎是嘶喊出来的，带着信仰崩塌的彻骨绝望。
“啪！”
她猛地将桌上的麦酒扫落在地，陶瓷酒杯碎裂的声音在酒馆里格外刺耳。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了这个突然失控的银发圣女身上。
奥菲莉亚脸色一变，急忙起身想要拉住她：“米拉！冷静点！”
但米拉仿佛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她推开奥菲莉亚的手，泪流满面，歇斯底里地喊道：“不对！一切都错了！召唤勇者的仪式是错的！战争是错的！杀戮是错的！我们……我们都在黑暗中沉沦！没有救赎！根本没有救赎！”
她的话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了千层浪！
“祭祀院的圣女？”
“她在说什么？召唤仪式是错的？”
“难道勇者的降临本身有问题？”
“光明神不存在？她疯了吗？！”
酒馆里顿时炸开了锅。质疑召唤仪式，质疑战争，甚至质疑神明！这在任何地方都是足以被绑上火刑柱的异端言论！尤其是在这个各方势力眼线混杂的灰色小镇！
奥菲莉亚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知道，麻烦大了！米拉的崩溃，不仅会暴露他们的身份，更可能引发难以预料的后果。
几名看起来像是某个教会或贵族密探的人，眼神已经变得锐利起来，手悄悄摸向了武器。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林逸动了。
他没有惊慌，也没有试图去安抚米拉。他只是站起身，走到米拉身边，在她后颈某个位置看似随意地一按。
米拉的声音戛然而止，身体软软地向下倒去。林逸顺势扶住她，将她打横抱起。
他的动作自然流畅，仿佛只是扶起一个喝醉的同伴。
“抱歉，我的同伴旧疾复发，精神有些不稳定，说了些胡话。”林逸对着周围投来的各异目光，平静地解释道，语气听不出一丝波澜，“打扰各位雅兴了，今天的酒钱，算我的。”
他抛给酒保一枚金币，然后对奥菲莉亚和几名士兵使了个眼色，抱着昏迷的米拉，从容不迫地向酒馆外走去。
他那份过于镇定的态度，反而让一些蠢蠢欲动的人迟疑了。能在这灰色小镇开这么大酒馆的，背后都有势力，没人想轻易招惹一个看不透底细的存在。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会被这种镇定唬住。
他们刚走出酒馆没多久，进入一条相对僻静、堆满杂物的巷道，前后就被两伙人堵住了。
一伙是刚才在酒馆里眼神不善的密探，大约七八人，穿着统一的灰色斗篷，气息阴冷。另一伙，则是去而复返的那几个兽人佣兵，他们还叫来了更多的同伴，足足有十几人，个个手持武器，面目狰狞。
“几位，这就想走？”密探头领，一个眼神锐利如毒蛇的中年男人冷声道，“那位小姐的话，可是涉及亵渎神明和王国机密，需要跟我们回去‘解释’清楚。”
“还有那个小妞！”刀疤兽人（手臂似乎被简单处理过，用木板固定着）指着被林逸抱着的米拉，又贪婪地看了一眼奥菲莉亚，“打伤了老子，还想跑？把女人和钱留下，饶你们不死！”
前有狼，后有虎。巷道狭窄，不利于施展。奥菲莉亚瞬间拔出佩剑，护在林逸身前，五名士兵也结成简单的防御阵型，但面对超过二十名敌人，形势极其不利。
奥菲莉亚深吸一口气，已经做好了血战的准备。她甚至开始暗中凝聚神圣力量，准备在必要时发动强力的骑士战技。
然而，林逸却像是没看到眼前的危局一般。他甚至还有空调整了一下抱着米拉的姿势，让她更舒服一些。
“看来，低调行事的计划失败了。”他淡淡地说了一句，然后目光扫过两伙敌人，像是在清点货物。
“小子，吓傻了吗？”刀疤兽人狞笑着逼近。
林逸没有回答他，而是看向那名密探头领：“你们是‘暗影之眼’的人，还是某个大主教私下圈养的黑手套？”
密探头领瞳孔微缩，林逸一口道破他们的可能来历，让他心中一惊。“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谁不重要。”林逸平静地说，“重要的是，你们挡了我的路，并且试图威胁我的‘财产’。”
他将“财产”两个字咬得很轻，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意味。
“所以，”他顿了顿，仿佛在宣布一个既定事实，“清除开始。”
话音落下的瞬间，异变陡生！
“咻！咻！咻！”
数道极其细微的破空声从巷道两侧的屋顶响起！
那是林逸提前安排在镇外营地，并暗中跟随他们进入小镇，占据制高点的精灵弓箭手！他们使用的，是林逸利用现有材料指导他们制作的简易消音弩！
淬了剧毒的弩箭，如同死神的请柬，精准地没入了那些密探和兽人佣兵的咽喉、眼睛等致命部位！
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前排的敌人如同被割倒的麦子般瞬间倒下了一半！
几乎在同一时间，林逸动了。
他抱着米拉，身影如同鬼魅般前冲，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在冲过奥菲莉亚身边的瞬间，他空着的右手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黯淡无光的短匕。
“噗！”
匕首如同毒蛇吐信，精准地划过那名还在震惊中的密探头领的喉咙。后者捂着喷血的脖颈，难以置信地瞪着林逸，缓缓跪倒。
林逸脚步不停，直接撞入了后方陷入混乱的兽人佣兵之中！
他的动作简洁到了极致，每一次闪避，每一次出手，都伴随着一个敌人的倒下。割喉、刺心、碎膝……所有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拖沓，将杀戮变成了一种高效而残酷的艺术。
奥菲莉亚和士兵们甚至还没来得及加入战斗，战斗就已经接近了尾声。
当林逸的身影从最后一名吓破了胆、试图逃跑的兽人佣兵身边掠过，并用匕首柄精准地敲碎其颈椎时，整个巷道已经躺满了尸体。
从开始到结束，不到二十秒。
林逸站在尸堆中央，气息平稳，甚至连衣角都没有沾染多少血迹。他怀里的米拉依旧昏迷，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他甩了甩匕首上的血珠，将其收回鞘中，然后对屋顶做了个“清除完毕，撤离”的手势。几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屋檐后。
奥菲莉亚和士兵们站在原地，握着武器的手心满是冷汗。他们再一次目睹了林逸那非人的战斗效率，以及他麾下隐藏力量的可怕。
这根本不是战斗，这是单方面的、专业级的清理。
“处理一下。”林逸对士兵们吩咐道，语气平淡得像是指示他们打扫房间，“有价值的物品带走，尸体处理掉，不要留下明显痕迹。”
说完，他抱着米拉，继续向镇外走去，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清理了几只碍眼的虫子。
奥菲莉亚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满地的尸体，一股寒意从心底蔓延至全身。她终于深刻地认识到，这位勇者所谓的“杀伐果断”，究竟意味着什么。
那不仅仅是在战场上对敌人的冷酷，更是这种融入日常的、对一切阻碍的漠视与无情清除。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走出巷道口时，一个清冷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精彩的表演。”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个红发少女，正倚靠在巷口的阴影处，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特别是看着林逸。她的红宝石眼眸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好奇与探究。
“不过，你们惹的麻烦可不小。”她歪了歪头，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暗影之眼’的人就像跗骨之蛆，杀了他们一批，很快就会来更多。还有那些蠢货兽人背后的‘血爪佣兵团’，也是睚眦必报的主。”
林逸停下脚步，看向她：“所以？”
红发少女嘴角勾起一抹带着野性和叛逆的笑容：“所以，也许我们可以做个交易。我知道一条离开这里的隐秘小路，可以避开大部分眼线。作为回报……”
她的目光直视林逸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告诉我，你是怎么把暗血堡垒那种乌龟壳，给彻底炸上天的？我对这个，非常、非常感兴趣。”
她顿了顿，仿佛在做一个重要的自我介绍，声音清晰而带着某种重量：
“你可以叫我‘艾莉丝’。一个……对魔王军和所谓的光明教廷，都没什么好感的流浪者。”
小镇外的密林营地，篝火噼啪作响。
米拉被安置在帐篷里，由一名女兵照顾，依旧昏睡不醒。
林逸、奥菲莉亚和自称艾莉丝的红发少女，围坐在火堆旁。
艾莉丝毫不客气地享用着队伍里的干粮，吃相虽然不算文雅，却自有一股率真。她似乎对林逸他们毫无防备，或者说，她对自己的实力有足够的自信。
“所以，你真的是那个异世界勇者？”艾莉丝咽下嘴里的肉干，红色的眼眸灼灼地盯着林逸。
“如假包换。”林逸平静地回答。
“有意思。”艾莉丝笑了起来，笑容如同火焰般明艳，“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勇者’。不像那些被教条洗脑的木头，也不像那些自以为是的蠢货。你……很特别。”
她的目光大胆而直接，充满了对林逸的兴趣。
奥菲莉亚在一旁沉默地听着，心中警铃大作。这个艾莉丝来历不明，实力强大，而且对教会和魔王军都抱有敌意，她的出现，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变数。
“你说你对魔王军和教廷都没有好感？”奥菲莉亚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艾莉丝瞥了她一眼，笑容淡了些，带着一丝嘲讽：“为什么？因为所谓的魔王军，不过是一群被野心和仇恨驱动的杀戮机器，而光明教廷，则是一群用虚伪谎言粉饰太平的骗子。他们之间的战争，打了几百年，除了带来死亡和痛苦，还带来了什么？”
她拿起一根树枝，拨弄着篝火，语气变得有些低沉：“我只是厌倦了这种无休止的、毫无意义的循环罢了。”
林逸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他能感觉到，这个艾莉丝身上隐藏着很大的秘密，而且她的能量属性，与他感知到的这个世界的“魔族”本源，有很高的相似度，却又更加纯粹和高贵。
“你之前问，我是怎么摧毁暗血堡垒的。”林逸开口道，将话题引了回来。
艾莉丝立刻抬起头，眼神重新变得明亮：“对！我很好奇！那座堡垒的防御体系我很清楚，就算守备空虚，也不是常规军队能短时间内攻破的。”
“我没有攻打它。”林逸说道，“我只是找到了它结构上的薄弱点，以及能量循环的关键节点，然后投入了足够的当量的爆炸物，在瞬间同时引爆，破坏了它的整体稳定性。”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艾莉丝却听得眼中异彩连连。
“结构弱点？能量节点？同时引爆？”她喃喃自语，随即猛地一拍手，“天才！不！是疯子！但确实是天才的想法！绕过坚固的外壳，直接从内部瓦解！这需要极其精准的情报和计算能力！你是怎么做到的？”
“观察，分析，计算。”林逸给出了六个字的答案。
艾莉丝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叹了口气：“我现在有点相信，你或许真的能改变这个无趣的世界了。”
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好了，作为回报，我会带你们走一条安全的路离开这片区域。至于以后……”她看向林逸，笑容变得有些意味深长，“说不定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有趣的勇者大人。”
说完，她转身便要融入黑暗的森林。
“等等。”林逸叫住了她。
艾莉丝回头，投来询问的目光。
林逸看着她那双如同红宝石般的眼眸，缓缓说道：“你的名字，应该不止‘艾莉丝’这么简单吧？”
艾莉丝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随即，她露出了一个更加灿烂、却也更加危险的笑容。
“谁知道呢？”她摆了摆手，身影迅速消失在密林深处，只留下一句若有若无的话语随风飘来。
“或许，等我下次见到你的时候，会告诉你我的全名……比如，艾莉丝·奈特雷伊什么的……”
当那个姓氏传入耳中时，奥菲莉亚如遭雷击，猛地站了起来，脸色剧变！
“奈特雷伊……那是……那是魔王一族传承的姓氏！！”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艾莉丝消失的方向，又看向依旧平静坐在火堆旁的林逸，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有些颤抖。
“她……她是魔王的女儿？！魔王之女……竟然主动接触勇者？！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逸拨弄了一下篝火，跳跃的火光映照在他深邃的瞳孔中，让人看不清他的思绪。
“看来，这个世界的‘真相’，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有趣得多。”
他轻声说道，嘴角似乎勾起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第二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