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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说，你们……”
空气中的气氛压抑到了极致，秋艺云坐在自己房间的旧木椅上，双手交叠在膝前，指节微微泛白。她抬了抬下巴，目光像细细的针，一寸寸钉在苏小以脸上。房门紧闭，窗帘只拉开一道缝，惨白的光线斜切进来，恰好落在苏小以紧绷的肩头。
苏小以被叫进来时，脚步就有些虚浮。此刻站在屋子中央，她能感觉到背后渗出的汗正一点点浸湿棉质睡衣。她垂下眼，盯着地板上一条模糊的光影交界线，喉咙发干。
“云姐，你说什么呢……”
“哼。”秋艺云从鼻腔里哼出一声短促的冷笑，身体向前倾了倾，椅腿与地板摩擦出刺耳的轻响。她没给苏小以喘息的机会，语速快而锋利，像刀片刮过玻璃，“跟我这儿打马虎眼？你的道行还差得远。”
她昨晚确实也钻进了秋湘怡的被窝，但睡前特意拍了照——手机就搁在床头柜上，屏幕朝下，像个沉默的证人。苏小以这丫头，表面看着乖巧，骨子里却藏着狐狸似的机灵。秋艺云眯起眼，目光锐利地扫过对方不自觉绞在一起的手指。
“不是你想的那样，就是……”苏小以急急抬头，脸颊涨红，话却卡在半途。她脑子里乱糟糟的：今早六点多，她迷迷糊糊想伸手去搂身旁的秋湘怡，却摸到一片温软陌生的手臂——那一瞬间的惊悸至今还在血管里跳。她猛地坐起，在昏暗的晨光里，看见秋艺云正将秋湘怡密密实实地揽在怀中，两人呼吸匀长，睡得正沉。那一刻，苏小以只觉得血液都凉了，连滚带爬缩回自己房间，连关门声都轻得发虚。
“你早上还偷偷溜走，”秋艺云向后靠回椅背，抱起手臂，嘴角勾着一抹了然的嘲弄，“呵呵。”
那声“呵呵”又轻又冷，砸得苏小以心往下沉。如果没溜，或许还能说是秋湘怡允许的……可表妹睡着后雷打不醒的性子，秋艺云比谁都清楚。这便坐实了“偷偷爬床”的罪名。
“云姐，我只是……”苏小以张了张嘴，想挤出点辩白，却发现所有退路都已被对方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堵死。人证物证俱在，她像个被当场按住的小偷，连狡辩都显得苍白可笑。
与此同时，秋湘怡的房间里。
秋湘怡侧躺在柔软的床铺上，手机屏幕的光映亮她半张脸。早饭时间还早，她漫无目的地刷着短视频，心思却全然不在那些晃动的画面上。
表姐秋艺云已经起床回房了。其实早在秋艺云轻轻抽身离开时，秋湘怡就醒了。她没动，只是闭着眼，听着那熟悉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
“表姐失恋了……我还是不说她了。”她在心里默念。昨晚秋艺云钻进被窝时带着一身凉意和淡淡的酒气，手臂习惯性地环过来，手指无意识地搭在她腰侧——这睡姿秋湘怡从小领教到大，除了有些尴尬，倒不至于反感。
早上秋艺云醒来时，秋湘怡偷偷掀开一点眼缝。她看见表姐坐在床沿，对着手机屏幕长久地发呆，暗淡的光线里，那个熟悉的微信头像清晰可见——林雨晨。
秋湘怡对这位姐姐印象不深，只记得她总爱穿一袭青色连衣裙，黑发如瀑，直垂腰际。性子静，像笼着江南烟雨，温温柔柔的，比她自己还要安静几分。
所以……表姐是和她分手了？之前不是一直以“闺蜜”相称吗？秋湘怡指尖停在屏幕上方，思绪飘远。她记得半年前，曾在街角偶遇两人，她们挨得很近，低声说着什么，秋艺云那时笑着解释：“是最好的朋友呀。”
怎么才半年，就变成了恋人，又飞快地走向终结？
不对……秋湘怡忽然攥紧了手机。分手的原因，似乎不是表姐的问题，而是……家里不同意？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微微一颤，某种模糊的预感掠过心头，快得抓不住。家里人不同意？她蹙起眉，以她对长辈的了解，似乎不该如此决绝才对。心底某个角落隐隐不安地躁动起来，可那感觉忽明忽灭，像风里的烛火，她还没来得及看清，便已熄灭，只留下一点焦灼的余温。
秋艺云的房间里，对峙仍在继续。
苏小以背上已是汗湿一片。她看着秋艺云——这位表姐自己就是同类人，喜欢女生。在这个前提下，或许……坦诚才是唯一生路。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迎上秋艺云审视的目光，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云姐，我是喜欢湘怡。”
秋艺云眉梢轻轻一挑，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反而露出一种“果然如此”的淡漠神情，仿佛早已看穿这层薄纸。
“我倒是没看错。”她淡淡说，指尖在膝上敲了敲，话锋随即一转，“那你们班长呢？你老实告诉我，她是不是也对湘湘有意思？”
脑海中浮起林微那张漂亮而沉静的脸，个子与自己相仿，眼神却总显得深邃难测。秋艺云盯着苏小以，不容对方闪躲。
苏小以心头一跳，暗叹表姐目光之毒。“表姐真是料事如神……”她勉强扯出个笑容，算是默认。
“嗯哼？”秋艺云从喉咙里溢出一声疑问，身子又往前压了压，压迫感无声弥漫。
“是……还有一个。不过最近您应该见不到她。”
“为什么？现在正是假期。”
“她回老家过节了。”
秋艺云怔了一瞬，随即了然地点点头，接受了这个理由。苏小以没说谎，林微确实暂时离开了。
“这么一来，”秋艺云重新靠回去，目光掠过苏小以，投向紧闭的房门，语气里忽然掺进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寒假这段时间，能‘攻略’我表妹的，就只有你和你们班长了。”
攻略？苏小以还在琢磨这个词背后复杂的含义，以及秋艺云那句“希望你们成功”里模糊的指向——
“吱呀”一声，房门被轻轻推开。
秋湘怡穿着毛绒睡衣，一手还握着手机，探进半个身子。她看了看屋里神色各异的两人，眨了眨眼：“姐，小以，早餐好了……你们在聊什么？”
她的出现，像一颗石子投入凝滞的湖面，瞬间打破了室内紧绷的寂静。苏小以猛地回头，秋艺云则迅速收敛了外露的情绪，脸上浮起惯常的、略显慵懒的笑意。
空气缓缓流动起来，带着早餐的暖香，和一丝尚未散尽的、无声的硝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