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表姐怎么还没回来？”
看着渐渐升起的月亮，刚下班的秋母看向了自己女儿。
“看望师母去了，可能留在那里吃晚饭？”
秋湘怡也不确定，因为下午给表姐发的消息都没回，不过表姐都是大人了，也许忙着呢。她低头划了划手机屏幕，心里却莫名有些空落落的——往常这个点，表姐早就叽叽喳喳地发来一堆语音了。
秋母此时注意到了一旁的秦伶黎，想起这孩子待会还得一个人回家，于是温声开口道：“小秦啊，吃完晚饭，待会阿姨送你回家。”
面对这样关切的照顾，纵然是秦伶黎这样的人也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了。她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蜷，随即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啊，秋阿姨，不用麻烦了，地铁也很近的。”
“什么话，阿姨乐意送送你。”秋母眼里满是怜爱，忍不住又叹，“可惜湘怡她不习惯和别人住一起，不然你最近住阿姨家都可以。”
秋湘怡听到妈妈这么说，顿时感觉后背微微渗出汗意。她偷偷瞥了一眼秦伶黎——那人站得笔直，侧脸在厨房暖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心里七上八下：要是让班长在家住一段时间，自己恐怕要度过相当长一段如履薄冰的日子了。
秋母对秦伶黎是越看越顺眼，又漂亮又大方，还好学嘴甜成绩好，简直是照着“别人家孩子”长的模板。就连秋湘怡都看出来了，妈妈眼里那份毫不掩饰的满意，像细针轻轻扎在她心口。她抿了抿唇，不自觉把小半张脸埋进抱枕里，只露出一双幽怨的眼睛，那视线要是能实体化，大概能在秦伶黎身上戳出两个洞来。
“嘿嘿，讨厌吧，这种别人家的孩子。”苏小以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蹭到她身后，压着嗓子笑。
秋湘怡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挺直背：“……我没有。”
正好捕捉到她脸上神情的苏小以又怎么会信：“其实我也不喜欢。毕竟人无完人，她看起来越是完美，就一定会在某个地方有巨大的缺陷。”她忽然换上一本正经的语气，秋湘怡不由得被唬住，愣愣地转回头。
同时她又想起来班长那些令人困惑的举动，不禁暗自思忖：也许班长的缺点就是对情感混乱的认知吧？分不清闺蜜和恋人之类的……
也对啊，之前我一直觉得班长可能不是故意的……秋湘怡指尖揪着抱枕的绒边，思绪翻腾。班长这种学习好、长得漂亮、发育又好、又懂礼貌、学做菜也是一点就通的完美女人，有这样的缺点又怎样呢？反而……反而更真实了。
对的对的。秋湘怡忽然觉得胸口一阵轻快，像堵了很久的棉花被猛然抽走。那个在心里盘旋许久的疑问——班长是不是女同——似乎终于有了一个合理的解答。班长从未亲口承认自己喜欢女孩，她那么聪明，肯定可以判断自己的性取向。可她和自己的相处又确实亲密得过分，加上一开始那个“虚拟恋人”的承诺……
也许，班长就只是单纯为了和自己做好闺蜜，才扯了那么个借口呢？秋湘怡睫毛颤了颤，心底涌起一阵豁然开朗的感动。难怪每一次班长冲动的时候，都可以及时刹住车……是因为不忍心伤害这份难得的羁绊和友情吧！
这么一想，她几乎要感动落泪了，再次看向秦伶黎的目光里不自觉掺进了几分柔软的怜悯和感激。
正在听秋母细数晚上菜式的秦伶黎心有所感，忽然扭过头。看清秋湘怡那双湿漉漉、亮得出奇的眼睛时，她微微怔了怔：秋同学又怎么了？那眼神……怪柔软的。
罢了，想什么都由她去吧。秦伶黎悄悄收回视线，注意力重新落回手下的土豆上。以后多来这里学习做饭，和秋阿姨熟络起来，登门拜访也就更自然。不过，熟悉了更得谨慎，绝不能给秋阿姨留下坏印象。
她正想着，指尖却忽然一凉，随即是清晰的刺痛——
“嘶！”
走神只是一瞬，代价却立刻显现。锋利的刀刃在她左手食指侧面划开一道口子，血珠迅速渗了出来。
“切到手了吗？”秋母立刻转头，声音带着关切。
厨房外沙发上的秋湘怡和苏小以闻声立刻凑了过来。一下子被围住的秦伶黎知道瞒不住，只能慢慢把手举起来。伤口不算深，但鲜血正顺着指节往下淌，刺目的红让她自己都皱了眉。
“哎呀，怎么这么不小心！”秋母急忙放下锅铲，转身去取医药箱。
秦伶黎垂下眼，声音里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秋阿姨，对不起……我太不小心了。”
“傻孩子，说什么对不起。”秋母手脚麻利地拿出碘伏和创可贴，动作轻柔地给她消毒包扎，“以后切菜可得专心点。”
秋湘怡站在一旁，看着班长微微蹙眉忍痛的样子，又瞥见她手指上那抹刺眼的白色胶布，心里某个地方忽然软了一下。她咬咬下唇，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开了口：“妈，要不……让班长晚上留下来吧？”
这话一出，另外三人都惊讶地看向她。
苏小以眨了眨眼——她可是清楚得很，秋湘怡和别人一起睡根本睡不着，但一旦睡着又雷打不醒。所以理论上，只要趁她睡着后再溜上床……好像也不是不行？
秋母则是诧异地打量自己女儿：“湘怡，你……”她话没说完，但眼神里的担忧显而易见——这孩子，不是最怕睡觉被人打扰吗？
读懂母亲的眼神，秋湘怡耳根有点热，但还是坚持道：“实在不行……班长可以来我房间睡的。”说完她自己都觉得这话有点歧义，脸颊微微发烫。
苏小以看看秋母，又看看秋湘怡，最后目光落在秦伶黎那张没什么表情却莫名显得专注的脸上，心里一横，决定牺牲小我：“要不……跟我睡也行？”总不能让班长真的顺理成章、光明正大地和湘湘睡一张床吧？那跟送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虽然她也说不清到底谁才是那只“虎”。
“诶？”秋湘怡这下真愣住了，瞪圆眼睛看向苏小以。
秦伶黎先是面露疑惑，随即眸光微微一动，像是想明白了什么，唇角极轻地弯了一下：“没事的。”她声音平稳，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温和，“我可以在秋同学房间打地铺。说起来，秋同学在我家也留宿过呢，这次换我，很公平。”
这点大家都知道。可让客人打地铺……秋母还是觉得过意不去，眉头轻轻蹙起。
秦伶黎却仿佛没看见秋母的犹豫，顺势接过话头，语气轻松自然：“秋阿姨别担心，我和秋同学是好闺蜜，不会介意这点小事的。”她说着，还特意朝秋湘怡那边看了一眼，眼神清澈坦荡。
“地铺……”秋湘怡听到本人都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其实她想说的是，楼下杂物间有个折叠床，春天的时候爸爸常拿出来躺在阳台上晒太阳。只是看妈妈的样子，大概是完全忘了这回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