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一那张铺着深蓝色的丝绒座椅之上,塞西莉亚忽然睁开眼睛。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指尖轻轻搭在窗帘的流苏上。她原本只是无意识地望着窗外,可当视线落在街角那家熟悉的裁缝铺时,指尖突然顿住了。
塞西莉亚记得这家铺子早就被魔物的利爪撕成了碎片,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完好无损的样子.......
马车的角落里放着一个描金的铜制熏香盒,里面燃着淡淡的松针香,混着窗外飘进来的面包店麦香,形成一种奇异的温暖气息。
许久未闻到不带有硝烟气味的塞西莉亚呼吸猛地一滞,她突然察觉到异样。
“怎么可能.......”塞西莉亚自言自语着,只见她颤抖着伸出手,撩开厚重的窗帘,让更多的光涌进车厢。
可突然,她再次停滞住了。她的手指因为过分的用力而泛白,指节微微凸起,可塞西莉亚除了震惊,没办法用任何语言来表达眼前的场景。
只见马车之外的街道上,面包店门口排队的人们正笑着聊天,角落里时不时窜出两只打闹的猫.......
“这真的…… 太不可思议了....” 她失神喃喃自语。
这一切都太真实了,真实得让她不敢相信,这这些景象又和塞西莉亚的认知出了差错。
惊魂未定的塞西莉亚慢慢收回手。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 这双手白皙纤细,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没有那些深浅不一的疤痕,没有因为长期握剑而磨出的硬茧,更没有被恶龙的火焰灼伤的狰狞印记。
塞西莉亚一点点捂住自己的嘴,喉咙里涌上一股酸涩,两行眼泪毫无预兆地滑过脸颊,砸在深蓝色的裙摆上:“太不可思议了、这怎么可能呢?…… 我居然重生了!”
她的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回上一世。也是在她十八岁这年,原本和平的帝国突然迎来灭顶之灾 —— 天空裂开一道黑色的缝隙,无数长着尖爪、浑身覆着黑鳞的魔物从缝隙里涌出来,它们啃咬房屋,撕碎人类,把繁华的城镇变成一片火海。
那时候的她,还只是个娇贵的公爵小姐,她第一次提起剑,跟随着父亲去击杀魔物。
可那些魔物杀不完,灭不绝,四年间帝国的疆土沦陷了大半。人类在废墟里苦苦支撑了四年,才从一个垂死的魔法师口中得知,这些魔物都是一条名叫 “玛尔寇” 的恶龙带来的。
那条龙住在北方的冰封山脉里,以人类的恐惧为食,魔物只是它用来收集恐惧的工具。为了终止这一切,帝国联合了周边的王国,准备组建一支精锐军队,去击杀恶龙。
可他们行动的还是太晚了。恶龙像是提前预料到了人类的计划,在军队集结的前一天,率领着数不清的魔物突袭了帝都。
塞西莉亚至今还记得那天的景象 —— 黑色的乌云压得人喘不过气来,魔物的嘶吼声震得耳膜发疼,皇宫的金顶被魔物的利爪划得面目全非,街道上到处是倒下的士兵和哭喊的百姓。
她的父亲拿着家族传承的剑,挡在她身前,最后被一只巨大的魔物撕碎了胸膛;母亲把她藏在衣柜里,自己拿着一把小刀冲出去,再也没有回来;就连她最贴身的侍女,都为了保护她,被魔物的毒液腐蚀了半边身体,最后在她怀里断了气........
皇城在塞西莉亚父亲这一辈人的奋战之下,度过了第一次的攻击,幸存下来的塞西莉亚,接过了父亲的爵位,也接过了父亲身上的重担。
她的剑越来越快,手上的茧越来越厚,可魔物还是源源不断地涌来。第二次讨伐时,她和几个战友被逼到了冰封山脉的山脚下,面对的是那条比城堡还高的恶龙玛尔寇。
恶龙的火焰烧穿了她的盔甲,利爪刺穿了她的肩膀,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把剑刺向恶龙的眼睛,可恶龙只是甩了甩头,就把她像扔垃圾一样甩了出去。她落在冰冷的雪地里,意识模糊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恶龙张开嘴,喷出吞噬一切的黑色火焰。
“呼…… 呼……” 痛苦的回忆让塞西莉亚的呼吸变得急促,她紧紧攥着裙摆,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车厢里的熏香似乎也变得刺鼻起来,她猛地抬起头,再次看向窗外 —— 孩童还在追着糖人车跑,贵妇人还在首饰店前笑着,裁缝铺的招牌在风里轻轻晃动。这一切都和记忆里的炼狱截然不同。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重活一世,不知道这是不是神明的怜悯,还是命运的玩笑。
但她知道,这一次,她绝对不能再让悲剧重演。塞西莉亚深吸一口气,用袖口擦去脸上的眼泪,眼神一点点变得坚定 —— 她要提前找到阻止恶龙的方法,要保护好她的家人,保护好她的朋友,保护好这个还没有被战火吞噬的帝国。
马车行驶了大约半个时辰,速度慢慢放缓。
塞西莉亚听到车厢外传来侍卫的问候声,她撩开一点窗帘,看到前方巍峨的皇宫大门。朱红色的大门上钉着金色的铆钉,门两侧立着两座巨大的石狮子雕像,黑曜石制成的眼睛在晨光里透着威严的光。
马车驶过大门,沿着铺满石板的大道往里走,最后停在了皇宫前院的石像之下。
那是两座穿着盔甲的骑士石像,手里握着长矛,长矛的顶端还刻着帝国的徽章。塞西莉亚看着下车的台阶,心里有些恍惚 —— 上一世的皇城之战这两座石像已经被魔物撞得粉碎,台阶上满是血迹和碎石,帝国的皇帝手里拿着剑,静静地倒在这座雕像之前。
痛苦的过往塞西莉亚不愿再去多想,她深吸一口气,而侍女已经掀开了车厢门,伸出手来扶她。塞西莉亚握住侍女的手,指尖传来温暖的触感,她提起深蓝色的裙摆,优雅地踏上台阶。
鞋底踩在石阶上,传来结实的触感,没有碎石的硌脚,没有血迹的黏腻。她一步步走下来,站在台阶下,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皇宫,心里的不确定感一点点消失 —— 这不是梦境,这是真实的重生!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马车停下的声音。塞西莉亚回过头,看到两辆马车停在旁边 —— 左边那辆车厢上刻着银色的星纹,是织星公爵府的标志,属于伊芙琳・卢米娜拉;右边那辆刻着绿色的草叶纹,是草甸溪公爵府的,属于夏洛特・玛格丽特。
看到这两辆马车,塞西莉亚的心脏猛地一缩。上一世的画面又涌了上来 —— 伊芙琳为了保护受伤的她,用身体挡住了魔物的攻击,魔法屏障破碎的瞬间,她看到伊芙琳背上的伤口深可见骨;夏洛特则是在最后一战中,抱着炸药冲向魔物群,最后和魔物同归于尽,连尸体都没能找回来。
那些画面像针一样扎在她的心上,让她的眼眶又开始发热。
塞西莉亚呆呆地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摆。车门打开,伊芙琳先走了下来。
她穿着一件浅紫色的长裙,裙摆上绣着细碎的星子,乌黑的头发挽成一个精致的发髻,上面别着一支珍珠发簪。她扶着侍女的手,脚步轻盈,却带着点急切,刚站稳就朝塞西莉亚的方向望过来。
紧接着,夏洛特也下了车。她比伊芙琳更加着急,几乎是跳着下车,两人一起朝塞西莉亚这边走来。
“塞西莉亚!” 伊芙琳的声音清亮,带着点笑意:“你怎么来得这么早?我还以为我会是第一个到的。”
“塞西莉亚!好久不见啊!” 夏洛特的声音响起。
两人一边走一边喊着塞西莉亚的名字,步履匆匆,却又不失优雅。直到她们走到塞西莉亚面前,塞西莉亚才从回忆里回过神来,她张了张嘴,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诶…… 伊芙琳、夏洛特……”
她努力压下心里的苦涩,不让眼泪再掉下来。伊芙琳最先注意到她微红的眼眶,皱了皱眉,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塞西莉亚,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夏洛特也凑过来,语气里满是担忧:“是啊,你的脸色好差.......”
没等塞西莉亚回答,伊芙琳就张开双臂,轻轻抱住了她,紧接着,夏洛特也抱了过来。
三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塞西莉亚能感觉到伊芙琳的手搭在她背上,冰凉的,微微发颤;夏洛特的手臂环着她的腰,手指攥得有点紧,手心好像还在出汗。
可她太激动了,完全没多想,只觉得胸口堵着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出口。
抱了好一会儿,三人才慢慢分开。按照帝国贵族间的礼仪,她们互相在对方的脸颊上落下一个轻吻 —— 伊芙琳先吻了塞西莉亚的脸颊侧方,再吻夏洛特的;夏洛特吻完塞西莉亚,又笑着蹭了蹭伊芙琳的肩膀;塞西莉亚的吻轻轻落在两人的脸颊上。
吻完之后,三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红了脸。其实从许久之前开始,这个原本只是礼仪的吻,就多了点不一样的意味。
塞西莉亚看着眼前的两人,心里暗暗发誓:这一世,她一定要守住这份温暖,绝对不让上一世的悲剧再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