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沙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滚落。
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咸涩的铁锈味,却倔强地不再发出任何一点呜咽。她猛地转过身,微微颤抖的后背对着娜塔莉,仿佛筑起了一道冰冷的墙。
然后,她一言不发,径直钻进了旁边支着的帐篷,躺入被窝的声音格外清晰。
娜塔莉僵在原地,胸口同样堵得发慌,愤怒中混着些许后悔的浊气,在胸腔里横冲直撞。
她看着星沙决绝的背影消失在帐篷的阴影里,想开口叫住她,嘴唇嚅动了几下,最终却什么声音也没能发出……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地上……篝火的余光下,那个被摔散的八音盒残骸显得格外刺眼。
精美的盒子裂开了口,里面细小的零件碎片散落一地……娜塔莉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一阵细密的疼痛蔓延开来,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随后又无力地松开。
沉默地站了许久,她最终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仿佛要将心中的郁结都吐出去。她蹲下身,动作缓慢而滞涩,脱下外套,小心翼翼地将地上所有散落的零件,一一拾起,轻轻包裹进外套之中。
她抱着外套,手指微微颤抖,仿佛其中包裹的不是冰冷的零件,而是一份沉重无比的愧疚。
做完这一切,她才起身,掀开帐篷的帘子。帐篷里,星沙已经面朝里面躺下了,身上胡乱盖着毯子,整个人蜷缩成小小的一团,连呼吸都刻意压抑得极其轻微,仿佛已经熟睡。
但娜塔莉知道,她肯定醒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绷的沉默,娜塔莉在原地站了几秒,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叹息,默默地在离星沙稍远的帐篷角落躺下,刻意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这一夜,两人背对着背,中间隔着的,却仿佛是无法逾越的冰原。
————
自那晚之后,娜塔莉和星沙之间,便真正陷入了“冰河世纪”。
日常的流程依旧,娜塔莉准备食物,会默默地将星沙的那份放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星沙则会默不作声地接过;一起赶路时,星沙也只是坐在副驾驶,除此之外,再无他言。
往日的亲昵荡然无存,娜塔莉不会再兴奋地拉着星沙描述窗外的奇景,星沙也不会再下意识地靠向娜塔莉寻求安稳。
她们此刻……就像两个被无形丝线勉强拴在一起的木偶,完成着生存所必需的动作,却失去了所有温暖的互动。
然而在这沉默之下,实际却有着两股暗自涌动的暖流,都在渴望融化这坚冰。
娜塔莉无数次在心底组织语言,想着该如何道歉,如何解释自己那天的失控和不安,但每当看到星沙的侧脸,那些话就都卡在了喉咙里……
也许自己该先做点什么,而不是空口道歉。
这样想着,娜塔莉一次次的选择了沉默,而同样,星沙也能感受到娜塔莉的欲言又止,她心里也充满了懊悔和解释的冲动,可那份因心意被毁,被误解而产生的委屈和倔强,让她始终开不了口。
她们都在等……等对方先迈出第一步,等自己做好破冰的准备……
至于娜塔莉想到的“先做点什么”,不是其他,正是修复那个八音盒。在星沙睡下后,她会就着营火或是应急灯那微弱的光,小心翼翼地打将零件摆在面前。
她凭借着自己对机械结构的理解,尝试将齿轮归位,用细小的工具校正变形的簧片,她做得极其专注,眉头紧锁,仿佛在破解一个至关重要的密码。
娜塔莉对物理结构有着惊人的耐心和技巧,那些齿轮的咬合,杠杆的传动,她都尽力一点点摸索尝试,试图修好它。
然而,当涉及到魔法核心时,她彻底无能为力了。
那些刻在零件内部和盒子内壁上的细微符文,在她眼中如同天书。她看不懂它们的韵律,无法理解它们如何引导能量,更别提修复那些已经出现裂痕的刻印了,这种深深的无力感让她倍感挫败,有时会烦躁地抓乱自己的金发,但很快她又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徒劳地尝试。
她想着只要能修好它……哪怕只是外形,至少能证明她在努力。到时候,再道歉也许会容易些……
她不知道,这份笨拙的努力,就如同曾经她敏锐地察觉到了星沙的不对一样,并未逃过星沙的感知。
星沙的听觉和对魔力的感知何其敏锐?每一个夜晚,当娜塔莉以为她已熟睡,开始那悉悉索索的修复工作时,星沙其实都是醒着的,她背对着娜塔莉,耳朵却捕捉着每一个细微的声响——金属零件被拿起又放下,工具与盒子接触的刮擦,还有娜塔莉偶尔因挫败或成功而产生的呼吸变化。
听着这些,星沙的心绪开始变化,那紧抿的嘴角,似乎也渐渐不再像之前那样冰冷紧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