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竟敢对我不敬……我可是龙之子!你们这两个该死的小丫头!”
看着眼前这个确实长着龙角、龙尾,背后还扑扇着一对迷你翅膀,但身高却将将只到星沙的肩头的小男孩,娜塔莉先是一愣,随即看着他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的小脸,以及那副努力摆出凶神恶煞模样的滑稽姿态,她一个没忍住,还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噗…哈哈…对不起对不起……”
娜塔莉连忙摆手,但笑意依旧残留在眼角眉梢
“你?龙之子吗?小朋友,你身上这些…道具?哪找来的?”
这话如同火上浇油,小男孩那双亮金色的竖瞳瞬间瞪得溜圆,仿佛要喷出火来。他用力跺着脚,踩得地上的落叶沙沙作响,短小的龙尾也因为激动而啪啪地拍打着地面。
“无礼!太无礼了!谁是小孩子?!这些也不是什么道具!还有……不准叫我小朋友!”
他尖声叫道,小手握紧了拳头,周身开始弥漫起一股灼热的能量波动,但那股魔力实在太弱…娜塔莉甚至怀疑自己哈一口气,那热度都能盖过他这怒火。
娜塔莉耸了耸肩,语气轻松地说道
“好吧好吧,尊敬的‘龙之子’大人,请问您突然冲出来,是有什么事吗?刚才差点撞到我,我可是下意识自卫哦。”
————
时间回溯到片刻之前,那是一个平静的午后,阳光透过稀疏的林梢,在铺满落叶的林地上投下斑驳的光斑。
娜塔莉和星沙正在这片相对安全的林间地带,进行着例行的物资补充。娜塔莉动作灵巧地攀上矮树,采摘着可以入口的野果,时不时还谨慎地嗅闻一下,反复确认无毒后才放入腰间的布袋。
而星沙则静静地站在一片空地上,全身的感知力如同无形的蛛丝般向四周蔓延开来。她的魔力如同轻柔的水波,拂过周围的土地,警惕地探查着任何可能潜伏的魔物气息,或是异常的魔力漩涡。
两人配合默契,效率颇高,没多久,娜塔莉的布袋就变得沉甸甸的。
“嗯…这边已经没有了…但考虑到口粮永远不嫌少,星沙,我们再去前面看看有没有……”
娜塔莉从一棵树上轻盈地跳下,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然而娜塔莉的话还没说完,星沙一直平静的脸上神色骤然一紧,她猛地面向了娜塔莉右后侧的灌木丛方向,急声喝道
“小心!娜塔莉!”
几乎是在星沙出声预警的同一瞬间,一道炽热的,速度极快的赤红色身影,如同出膛的炮弹般,从茂密的灌木丛中猛地窜出,目标直指娜塔莉……
不,更准确地说,是她手中那个鼓囊囊的…散发着果实甜香的布袋。
那速度确实惊人,带着一股野性的冲击力。娜塔莉甚至没能完全看清来的是什么,只觉得一股热风扑面,伴随着一股威压……
然而,长期在末世生存的本能,让娜塔莉几乎不加思考地做出了反应——她腰腹瞬间发力,身体向后微仰,右腿如同鞭子般迅捷地向前一撩,一踹。
这一脚与其说是攻击,不如说是下意识的格挡和推开,娜塔莉甚至没用多大的力气,只觉得脚尖触及了一个温热而颇有弹性的小身体。
“砰!”
一声略显沉闷的轻响,那道赤红色的身影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了回去,在地上骨碌碌滚了好几圈,撞在一棵树的根部才停下来,扬起一小片尘土。
一切发生得太快,直到这时,娜塔莉才惊疑不定地望向那个被踹飞的不速之客。
然后,便是那有些惹人发笑的一幕……那个看起来只有人类孩童七八岁模样,却顶着一对稚嫩小龙角、拖着一条细长龙尾、背后还有一对收拢起来的小巧双翼的男孩,一边揉着被踹到的肚子,一边龇牙咧嘴怒气冲天地从地上跳了起来,张口就是那番关于“龙之子”和“不敬”的愤怒宣言。
————
时间来到现在,只见那半龙的少年气得尾巴尖都在发抖,指着娜塔莉手中的布袋
“什么事?!”
“你!把你手里的‘赤晶果’交出来!那是本大人先看上的!”
娜塔莉微微一怔,低头看了看布袋,从里面摸出几颗刚才采摘的,表皮呈现出一种暖橙色的果实
“赤晶果?”
“你说这个?这果子有什么特别的吗?”
毕竟,娜塔莉也只是曾经在末世的旅行之中,偶然看到过这种果子的仓库的废墟,因此她才能确定,这是人类尚且可以食用的无毒食物,但除此之外,她确实对这种果实没有其他的了解。
“废话!”
少年昂起头,一脸“你连这都不知道”的鄙夷神情
“这种果子蕴含的魔力异常精纯,对我……对本大人的成长大有裨益!这片林子里就属这几棵树结的果子最好,我守了好几天了!快还给我!”
原来是为了食物。
娜塔莉心中了然,看来是遇到“抢食”的了,看着对方那副明明个子小小,却偏要摆出天大架势的模样,她玩心又起,故意把拿着果子的手往身后一藏,笑眯眯地说
“哦?你先看上的就是你的?这林子是你家开的吗?写你名字了?明明是我们先采集到的,那就是我们的战利品咯。”
“你!强词夺理!”
少年气得跳脚,周身的温度明显开始升高,他张开嘴,喉咙深处隐隐有红光涌动
“看来不给你们点教训,你们是不知道尊卑敬畏了!吼——!”
……然而,他这声势浩大的“进攻”,却是雷声大,雨点小……
只见他喉咙处的闪烁了几下微弱的红光,最终,却只从嘴里吐出了一缕细弱得可怜的小火苗,那火苗摇曳着,甚至没能飞出多远,就在空气中“噗”地一声熄灭了,只留下一缕淡淡的青烟和一丝微弱的硫磺味。
在娜塔莉眼里自不必多说,那小火苗的威力和声势,恐怕还比不上她在废墟里找到的老旧打火机。而此刻,即便是在星沙的魔力感知视角下,她也只能“看”到一股昙花一现的,极其微弱的魔力火花,如同寒夜中即将熄灭的烛火,刚亮起便迅速黯淡下去,根本无法构成任何实质性的威胁。
这虎头蛇尾的强烈反差,让原本全神戒备的星沙也不禁松懈下来,她感知着那迅速消散的微弱能量,忍不住抬起手,轻轻捂住了嘴,侧过头,肩膀微微耸动,发出了一两声极力压抑但仍泄露出来的清脆轻笑。
而这细微的笑声,听在少年的耳中,却比任何嘲讽都更加刺耳。他原本就因为龙息的失败而羞恼得满脸通红,此刻更是觉得尊严扫地。
“不……不许笑!”
他大声叫道,亮金色的竖瞳里充满了屈辱和愤怒,彻底放弃了徒劳的喷火尝试。他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小猫,不管不顾地挥舞着毫无章法的小拳头,迈开短腿,埋头就向着刚刚发出笑声的星沙的方向冲了过去,似乎想用最原始的方式挽回颜面。
然而,他的动作在一旁的娜塔莉眼中,实在太过笨拙和缓慢。娜塔莉甚至没有移动脚步,只是微微侧身,看准时机,随意地伸出了右脚,轻轻往前一绊……
“哎呀!”
少年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星沙身上,完全没留意脚下。他只觉脚踝被什么东西一挡,整个人瞬间失去了平衡,惊呼一声,便脸朝下结结实实地倒在了铺满落叶的地面上,摔了个人仰马翻,显得更加狼狈不堪。
“噗嗤……”
娜塔莉忍不住,再次笑出了声,她看着那个趴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的赤红身影,又看了看旁边虽然努力抿着嘴,但嘴角弧度却明显上扬的星沙,连几日来旅途的疲惫和紧张,仿佛都在这一刻,被这滑稽的一幕冲淡了些许。
见娜塔莉和星沙两人都毫不掩饰地露出忍俊不禁的笑意,趴在地上的少年挣扎着撑起身子。他的小脸上沾满了泥土和碎叶,额发凌乱,刚才那一摔显然让他疼得不轻。然而,比身体疼痛更甚的,是内心巨大的委屈和挫败感。
他那双明亮的金色眼眸中,之前熊熊燃烧的怒火渐渐被一层朦胧的水汽所取代,眼圈迅速泛红,眼角甚至渗出了几颗晶莹剔透却的泪珠。
“你…你们……可恶!”
他不服气地用手背狠狠擦了一下眼睛,混合着泥土留下几道污痕,然后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小兽,再次发出毫无威慑力的吼叫,不顾一切地第二次向着娜塔莉发起了冲锋,那架势,仿佛就算撞也要撞她一下。
然而,实力的差距是绝望的。这一次,娜塔莉甚至连脚都懒得动了,她只是不紧不慢地抬起右手,伸直了手臂,然后张开手掌,轻轻地用掌心抵住了少年冲来的额头。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少年的冲势瞬间被止住。任凭他如何咬牙切齿,如何奋力地挥舞着短短的手臂踢蹬着双腿,也只能在空气中徒劳地划动四肢,距离娜塔莉的身体始终差着那么一步之遥,连她的衣角都碰不到。
而娜塔莉的手臂稳如磐石,脸上还带着轻松的笑意,那态度,显然只是在制止一个胡闹的幼童。
“嘿,小不点,就这点本事吗?看来你这‘龙之子’的名号,水分有点大啊?”
娜塔莉甚至还有闲暇出言调侃,手上的力道控制得极好,既让他无法前进,又不会真的伤到他。
“放开我!你这个坏女人!有本事放开我堂堂正正打一场!”
少年气得哇哇大叫,挣扎得更加剧烈,但一切都只是徒劳,他就像一只被捏住了后颈皮的猫,所有的张牙舞爪都成了无用的表演。
就这样僵持了许久,树林间只剩下少年不甘的吼叫和粗重的喘息声……
终于,或许是体力消耗殆尽,或许是意识到,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突破那看似随意的一抵,又或许是内心涌上的巨大无力感和委屈压倒了一切……少年挣扎的力道渐渐小了下去,最终,他猛地一甩头,挣脱了娜塔莉的手,然后一言不发,猛地转过身,一屁股重重地坐在了地上,用后背对着娜塔莉和星沙。
他那对小小的翅膀也无精打采地耷拉下来,龙尾蜷缩在身边,整个人蜷成一团,散发出浓重的“别理我”的气息。
娜塔莉脸上的笑意还未散去,她觉得这小家伙气鼓鼓的样子颇为有趣,便凑上前去,弯下腰,想再逗弄他两句,看看他还能说出什么好玩的话来
“喂,这就放弃啦?龙之子的毅力看来也……”
然而,她调侃的话语才刚刚开了个头,就戛然而止。
因为她清晰地看到,那个背对着她微微颤抖的小小身影,正快速且用力地用手背抹过自己的脸颊……
尽管他极力压抑,但那细碎的带着哽咽的吸鼻子的声音,还是不可避免地传入了娜塔莉和星沙的耳中——
他在哭,那是种受了委屈,努力想要维持尊严却最终失败后,隐忍的哭泣……那快速抹泪的动作,那微微抽动的单薄肩膀,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能触动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