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一定,三人便立刻行动起来,时间刻不容缓。
星沙和古德雷找了一处相对平坦安静的空地,星沙让古德雷盘膝坐下,她自己则坐在他对面,伸出双手,轻轻虚按在古德雷的胸前。她闭上眼睛,周身开始弥漫起微弱的魔力波动,如同温暖的水流,缓缓渗入古德雷的体内。
“静下心来,古德雷,我现在对你使用了强化魔法,有什么感觉吗?”
强化魔法,在平时,当星沙对娜塔莉施展这个魔法时,目的是提升娜塔莉的身体能力,即增强其力量、速度、反应、动态视力等等,以期在战斗中取得优势……
但,这是因为娜塔莉身为科技侧后裔,体内并未流淌哪怕一丝一毫的魔力,因此强化的效果主要作用于物理层面。
但此刻,对象换成了身为半龙的古德雷,情况则截然不同。强化魔法所能提升的范围其实极其广泛,其不仅仅只是作用于肉体性能上的提升,更能助人增强对魔力的调动和使用效率。
而这对于古德雷来说,效果立竿见影。
就在星沙对他使用了强化魔法的下一刻,古德雷便猛地浑身一颤。
他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通畅感”席卷全身,仿佛体内无数原本闭塞的通道被瞬间拓宽一般,那些平日深藏于龙血之中,需要费尽心力才能勉强调动的魔力,此刻如同决堤的洪流,以前所未有的活性和体量,在他的血管和经络中奔涌咆哮,几乎要满溢而出。
他周身的空气因高温而微微扭曲,甚至有一缕缕微小的火星,不受控制地从他皮肤上不显眼的鳞片缝隙中,迸射出来。
“呃!”
古德雷闷哼一声,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这股力量太强,太躁动了,远远超出了他平时的体验,让他有种随时会失控爆炸的感觉。
“别慌张!”
星沙立刻感知到了他的不安,声音沉稳的提醒到
“记住,这本就是你的力量,只是被强化了,只要正确的使用,它对你就是无害的,懂了吗?”
“正常情况下……你需要长时间的学习来控制这股暴涨的力量,学会精细操作,避免魔力的失控……”
星沙顿了顿,她微微前倾身体,语气已然变得沉重
“……但我们现在没有时间了…必须跳过所有缓和与适应的步骤,直指目标。”
“古德雷,你只需要掌握三点:集中、短暂的积蓄、以及……一次性的爆发。”
“摒弃控制,忘记持久,不用去管一切精细的操作。把你体内所有躁动的力量,在瞬间集中于一点,然后…毫无保留地释放出去。”
这无疑是饮鸩止渴的疯狂训练法,完全违背了魔法修习的安全准则,但在眼下这分秒必争的绝境中,却是唯一可能快速见效的途径。
很快,训练开始了,过程显然远比想象中更加艰难。
古德雷按照星沙的指导,努力将奔涌的魔力向喉部汇聚。然而,在“强化”状态下,那狂暴的魔力洪流,远非他生疏的意志所能轻易使用的……一次次尝试,换来的大多是一次次失败。
有时,魔力根本无法有效集中,只是在他体内胡乱冲撞,震得他气血翻涌,嘴角甚至渗出了一丝血迹;有时,魔力好不容易聚集起来,却在他试图“积蓄”的短暂瞬间失去控制,提前爆开,在他口腔和喉咙里炸开一小团火焰,疼得他龇牙咧嘴,咳嗽不止,散发出焦糊的气味;而更多的时候,则只是徒有其表的泄气——看似汹涌的魔力喷出,却只是化作一片散乱无力的火星和浓烟,连一棵小树苗都无法点燃。
夕阳西下,月色升起,林间空地上,不断亮起又迅速熄灭的失败火光,和少年压抑不住的痛哼与咳嗽声,交织成一曲充满挫败感的夜间奏鸣曲……
古德雷的小脸上沾满了烟灰和汗渍,原本漂亮的红发也被烧焦了几缕,看起来狼狈不堪。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天空中那力场正在不断减弱,死亡的阴影越来越近,内心的焦虑如同野火般蔓延,反而让魔力的控制变得更加困难。
“集中,不要因其他事分神。”
星沙始终保持着惊人的耐心,她没有一句责备,只是在每一次失败后,立刻给出最关键的指点。
“不对,力量散开了,想象它们像水流一样汇入一个点……”
“慢了。积蓄的时间太长了,你的身体无法束缚它们那么久,你必须要找到那个释放的最佳时机。”
“快了。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能放松。”
甚至,在一次古德雷因为急躁而差点魔力反噬伤到自己时,星沙猛地抬手,掌心向上,一股精纯的光魔力瞬间凝聚……
“看好…感受我的魔力流动……”
星沙轻声说着,而那光点从无到有,就这样平稳的在其掌间悬浮,然后下一秒,随着她手掌轻轻一推,那股魔力瞬间化作一道矛形的光芒,击中了远处的巨石,瞬间便将其贯穿击碎。
“看到了?学着我对魔力的操控,努力向正确的答案靠。”
这直观的演示,如同黑暗中点亮的一盏明灯,让古德雷似乎捕捉到了那种玄而又玄的感觉。
一天一夜,不眠不休。在星沙不知疲倦的引导和守护下,古德雷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身体和精神都濒临极限……他的喉咙如同被烙铁烫过般疼痛,全身的肌肉都在哀嚎,意识也因为过度消耗而有些模糊……
但他没有放弃,那双亮金色的眼中,倔强的火焰从未熄灭……他回想着父亲的伟岸,回想着娜塔莉看似粗暴却隐含信任的逼迫,回想着星沙毫无保留的付出……
就在午夜时分,最黑暗的时刻,古德雷再一次挣扎着站直身体,他的意识几乎是一片空白,完全凭借着一股本能和毅力,第不知多少次……尝试凝聚魔力。
他将所有的杂念、所有的恐惧、所有的疲惫……通通都抛在了脑后,心中不断默念着星沙的教诲:集中、短暂的积蓄、一次性的爆发!
而那奔流的魔力洪流,在这一次似乎终于听从了召唤,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与效率,向着他的喉部疯狂汇聚……
一股难以形容的庞大能量在他体内瞬间压缩凝聚,达到了一个临界点,古德雷只觉得自己的喉咙仿佛要炸开,全身的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张开了嘴,喉咙深处亮起的,不再是微弱的火星,而是一团如同小型太阳般刺目欲裂的灼白光芒。
就是此刻……!
“吼嗷嗷嗷——!”
不再是稚嫩的呼喊,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轰然爆发!一道凝实无比的灼热光柱,从他口中凶猛地喷射而出!
那光柱是如此的耀眼,如此的炽热,瞬间将午夜的黑暗都驱散得无影无踪,将整个林间空地照得亮如白昼,光柱所过之处,空气发出噼啪的爆响,地面的草木瞬间汽化,甚至连土壤和岩石都被融化,就这样在地面上犁出了一道深沟。
那光柱笔直地向前冲击,摧枯拉朽般地贯穿了前方密集的树木,无论是碗口粗的树干还是更粗的古木,都在接触的瞬间化为飞灰,一条焦黑的散发着高温青烟的“通道”,就这样被硬生生地在茂密的森林中“开辟”了出来,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
这惊天动地的一击,甚至让一旁负责警戒和规划攻击方案的娜塔莉,都为之骇然变色,猛地转过头来,脸上写满了震惊。
而星沙也感知到了那股磅礴而狂暴的能量爆发,让她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一击所蕴含的恐怖威力,她下意识地向后微微仰身,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龙息的光芒持续了数秒才渐渐熄灭……古德雷保持着喷吐的姿势,剧烈地喘息着,小小的身体因为脱力而不停地颤抖,但他的双眼之中,却闪烁着极度兴奋的光芒……他成功了!他真的做到了!
然而,还没等他脸上的喜悦完全绽放,那股力量被抽空后的虚弱感,便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他腿一软,眼看就要瘫倒在地。一旁的星沙早已准备,瞬间上前一步,稳稳地扶住了他。
“我…我做到了!星沙姐!你看到了吗?!”
“啊…抱歉……”
古德雷的声音虚弱却充满了狂喜,他紧紧抓住星沙的手臂,激动得语无伦次,甚至忘记了星沙理论上是“看不到”的
“没关系哦……我‘看’到了。”
星沙的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欣慰笑容,她能感觉到古德雷身体的颤抖,但那不仅仅是脱力,更是一种成功后的激动。
“我能感知到你的魔力,确实是非常强大的力量呢!”
这时,娜塔莉也几个箭步冲了过来,她看着森林中被开辟出的那条触目惊心的“通道”,又看了看被星沙扶着,虽然虚弱却满脸放光的古德雷,脸上震惊的表情缓缓转化为一丝笑意。
“喂喂…小鬼…你这动静也太大了吧……”
娜塔莉咂了咂舌,走到古德雷面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虽然动作依旧有些粗鲁,但语气中却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
“干得漂亮!虽然还是时灵时不灵的样子,但……这下可真的有戏了!”
古德雷第二次成功的龙息,尽管依旧无法做到随心所欲,但其展现出的惊人威力,如同在黑暗中点燃了一座灯塔。它不仅给了古德雷无与伦比的自信,让他真切地感受到自己体内流淌的龙族之血的力量,更让娜塔莉和星沙见证了……这个看似疯狂的计划的,切实的可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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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夸奖完古德雷之后,娜塔莉又笑了笑,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张摊开的大幅纸张,她将其在三人中间的空地上铺开,用手压平。
“古德雷,过来看看,你们训练的时候,我可没闲着。”
娜塔莉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她伸出食指,点在了图纸中央
“这,是我们头顶上那庞然巨物的大致结构图。”
古德雷凑近了些,只见那张纸上,极其精细地呈现出了一个巨大冰山的轮廓,而更重要的是,她在冰山的各个部位标注了大量的记号和箭头。
“我花了差不多一天一夜的时间,几乎绕着这片林子的边缘跑遍了。”
娜塔莉开始解释,她的指尖在图纸上缓缓移动,语气专业而冷静
“从不同的角度观察,结合光线在不同时间点的阴影变化,还有……嗯,一些简单的力学原理和结构学知识。”
最后,她的指尖点向冰山底部几个用红色记号特别圈出的区域
“这里,还有这里,大概率是它最脆弱的地方。根据我的观测和计算,这些区域内部的冰层结构应该布满了裂纹,是当年你父亲龙息冲击的主要受力点,加上这么多年悬与高空的风吹日晒,理论上应该已经不堪重负了。”
“因此,古德雷,你在攻击时,尽力瞄准这些位置,如果能成功造成足够的破坏……”
说到这,她用手做了一个崩塌的手势
“……便会引发大范围的连锁坍塌,最理想的情况将会诞生。”
娜塔莉的分析条理清晰,显然下了极大的功夫。她甚至在一旁用更小的字迹标注了一些估算的数据,比如冰层的相对厚度……可能存在的空腔等等。
这张图纸,凝聚了她作为科技侧后裔的全部观察力、分析能力,以及生存智慧。
古德雷听得目瞪口呆,他看看图纸,又抬头看看天空中那模糊的幽蓝巨影,再看看娜塔莉,眼神里充满了敬佩。他从未想过,那个巨大的威胁,竟然可以被如此细致地“解剖”开来。
“这还不算完。”
娜塔莉收起图纸,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我们还必须做最坏的打算。如果……我是说如果,计划失败,或者冰山的碎裂方式超出预期,我们需要尽最大的努力,让自己的生还几率尽可能的上升……”
说着,她站起身,指向森林的几个方向——
“东边,距离不算远,有一处岩壁,下面有个很深的洞穴,入口被藤蔓遮着,里面空间足够我们三个躲藏,结构看起来也很稳固。”
“南边稍远一点,有一片巨大的乱石区,几块坠落的巨石搭成了一个天然的石缝,上方有遮挡,也能抵御不小的冲击。”
“还有一处靠近小溪的地方,河岸有个向内凹陷的陡坎,虽然不如前两个安全,但万一情况紧急,也能临时避险。”
娜塔莉如数家珍般地报出几个避难点的位置和特点,显然,在古德雷和星沙专注于魔力训练时,她已经将周围的环境摸得一清二楚,为各种可能的情况做好了预案。这份未雨绸缪的细致,让星沙和古德雷心中都涌起一股踏实的安全感。
“娜塔莉姐……你……你太厉害了!”
古德雷忍不住惊叹道,声音虽然沙哑,却充满了真诚,星沙则是会心的笑了笑,她比起古德雷要了解娜塔莉的多,想必早就想到娜塔莉会做诸多准备了。
娜塔莉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摆了摆手,看着古德雷说道
“好了,别夸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你,你刚才那一下消耗太大,必须立刻休息。”
星沙也马上点头附和
“没错,古德雷。接下来的成功,完全取决于你能否再次施展出那样威力的龙息。你现在需要的,是充足的食物和良好的睡眠,以尽快恢复体力和魔力。”
此时,东方的天际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黎明即将到来。娜塔莉毫不吝啬地拿出了她们储备中最丰盛的食物——何种罐头、果干、面包、压缩饼干……甚至还有几块娜塔莉当成宝贝看待的巧克力,随后,她大手一挥——
“吃!敞开了肚子吃!”
“你现在可是我们的‘王牌’,必须保持最佳状态。”
古德雷看着眼前丰盛的食物,他这每日都在林间野地找果子吃的孩子,哪见过这阵仗?肚子当即就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他不再客气,马上便开始狼吞虎咽。
娜塔莉和星沙也陪着他一起吃了些,紧张气氛这才难得地轻松了一些。
吃饱喝足后,强烈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向古德雷袭来,他的眼皮开始打架,脑袋一点一点的。
“好了,小家伙……”
娜塔莉铺好了床铺,又用柔软的毯子把古德雷裹好
“什么都别想,好好睡一觉。我们会守着你,待到时机成熟,你休息好了,再叫你起来。”
古德雷含糊地应了一声,几乎是头一沾地,强烈的睡意就征服了他,很快就发出了均匀而深沉的呼吸声,陷入了沉睡。他太累了,可以说是身心俱疲,但那沉睡的脸上,却带着一丝安心……
娜塔莉和星沙守在熟睡的古德雷身边,没再多说什么,星沙闭目养神,同时维持着对周围环境以及天空中力场的微弱感知。
娜塔莉则再次拿出那张图纸,借着晨光,一遍又一遍地推演着可能的情况,手指在图纸上轻轻划动,眉头微蹙,思考着每一个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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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寂静中流逝,太阳缓缓升上天空,又渐渐偏西。森林里一片宁静,只有鸟鸣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一切,就仿佛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时至下午,在阳光变得柔和,将树影拉长时,星沙走向娜塔莉,而娜塔莉也点了点头……如之前星沙所说,在最坏的情况下,距离冰山的坠落仅有两天的时间,虽然直到现在也看不出迹象……
但,一味在这里等,从来都不是她们的处事风格。
没错,只要存存在合适的时机,便要主动出击。
在日落之前,击碎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