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夕,或者说娅薇娅,在理清头绪后,陷入了一种奇特的“扮演”状态。她无法感知到原主那种扭曲的快意和刻骨的恶意,但基于生存本能和那点残缺的记忆指引,她觉得似乎应该继续维持“恶毒后妈”这个角色,只是……力度需要调整。
原主是淬了毒的匕首,锋利且致命,旨在彻底摧毁修斯曼的精神与尊严。而现在的娅薇娅,更像是一把未开刃的铁尺,敲打起来疼痛,却不至于见血。她缺乏情感驱动,行为更像是在执行一套预设的、略显僵硬的程序。
她知道修斯曼恨她,但老公爵已逝,帝都的公爵头衔虽多,真正能干涉他人家事的却少。在这个家族内部,目前确实是她说一不二。原主的计划是扶持亲生女儿莉娜,让她接触家族核心,最终架空修斯曼。
娅薇娅照做了。她开始带着莉娜出席一些不太重要的家族产业会议,让她熟悉账目和人事。莉娜似乎有些怯懦,看向母亲的眼神总是带着不解和一丝畏惧。娅薇娅接收到了这种情绪,却无法做出安抚的回应,只是公事公办地指示,这让莉娜更加不安。
对于修斯曼,原主是极尽打压羞辱之能事,可能是不想对谁怎样,或是说得罪的考量吧,可能也是自己无感同时也对魔力掌控的不精准的畏惧吧,畏惧修斯曼发觉,总之娅薇娅的内心只是考究,为了自己的之后,也算结算记忆。
现在的娅薇娅,却“选择”了一种看似更温和,实则同样充满掌控欲的方式。她不再试图用女性魅力去羞辱他,也不再将他囚禁在狭小的空间里。相反,她将他叫到书房,用那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告诉他:
“修斯曼,你年纪不小了,也该为家族分忧。南区仓库的物资调配和后勤补给,以后由你负责。”
修斯曼愣住了。他重生归来,带着前世的记忆和刻骨的仇恨,正暗中积蓄力量,寻找能一举击溃这个恶毒女人的方法。那需要时间,也需要一些稀有的魔法材料和人脉。他本以为娅薇娅会变本加厉地剥夺他的一切,没想到她竟然会放权?哪怕是后勤这种看似繁琐、不那么核心的领域,也意味着他能接触到具体的人手和资源流动。
他警惕地看着她,试图从那双漂亮的蓝眼睛里找出阴谋的痕迹。但什么都没有,那双眼睛平静得像结冰的湖面,映不出任何情绪。
“娅薇娅……你又想玩什么把戏?”他声音干涩,带着压抑的愤怒,他知道这样更像是激怒她。
娅薇娅根据记忆,原主此刻或许会冷笑,或许会用尖锐的语言讽刺。她尝试牵动嘴角,却只形成一个略显怪异的弧度:“家产有你一份,做点事,理所应当。”
这话听起来……甚至有点道理,但绝不该从娅薇娅嘴里说出来。修斯曼心中的疑窦更深。
反倒是娅薇娅自顾自的离开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修斯曼确实是接手了后勤事务。他做得小心翼翼,处处提防陷阱。然而,预想中的刁难并没有出现。娅薇娅偶尔会过问进度,提出的问题有时切中要害,显示出她对商业并非一无所知,但更多时候,她的反应显得有些……迟钝。
有一次,下面的人递交了一份有明显纰漏的报表,若是原来的娅薇娅,必然能立刻发现,并借此大发雷霆,狠狠惩治相关之人。但现在的娅薇娅只是粗略翻了翻,那平淡的目光扫过错误的数据,却没有聚焦。她只是“嗯”了一声,便将报表放到一边,似乎完全没有察觉问题所在。
修斯曼在一旁冷眼旁观,心中的怪异感越来越强。这个女人,确实不像变了个人那样突然变得善良——她依旧在扶持莉娜,依旧在无形中挤压他的空间,她看他的眼神依旧没有任何温度。但她也确实变得不同了。那股子精于算计、敏锐刻毒的劲儿,仿佛被什么东西磨钝了。
她不再敏锐地捕捉他的每一个情绪波动加以利用,也不再费尽心机布置那些令人难堪的局面。她的“恶毒”变得模式化,甚至……有些敷衍?就像在完成一项不得不做的任务。
这种变化让修斯曼更加不安。未知总是比明确的恶意更令人警惕。他加速了暗中布局,同时更加细致地观察着娅薇娅。
直到那一天,他因为一份急需签章的文件,不得不去娅薇娅的私人书房找她。门口的侍女说她刚去了花园透气。
修斯曼推开书房门,打算将文件放在她桌上等候,但他脑子里确实出现一些不该有的想法,他走向书桌,有些凌乱,他也不知道在搜寻什么,在一堆文件和信笺中间,他眼尖地看到了一本摊开的、属于娅薇娅的私人笔记,上了锁需要使用识别魔法赋能才能打开。
他自然也是想得到办法,重生计划中自己之前早就把娅薇娅眼瞳识别映衬了下来,轻车熟路,这变化倒也是计划的顺其自然。
他鬼使神差地走上前,目光落在摊开的那一页上。
上面是娅薇娅娟秀却透着凌厉的笔迹,记录着一些如何通过操控市场物价,间接打击竞争对手,并从中牟取暴利的狠辣手段,旁边还有精细的演算和人际关系分析。这正是原主风格的真实写照。
然而,在这页笔记的旁边,散落着几张新的草稿纸。上面是同样娟秀,却略显……呆板的字迹。像是在模仿。纸上罗列着:
· “削减修斯曼用度——下面就是自己接触的南区仓库的物料信息以及一些交易,”
· “莉娜——”
· “后勤事务——修斯曼,”
· “下次会议11.16需当众质疑其决策——”
每一行后面,还有用更小字迹写的,像是分析又像是自言自语:
6个月7天,时间节点,人际沟,6个月7天前这个时间不是自己的父亲的去世时间。
最后三个字,写得有些歪斜,仿佛执笔之人充满了困惑。
修斯曼拿着文件的手指猛地收紧,瞳孔微缩。他看着那几张草稿纸,又看了看旁边原主那充满了算计和恶意的旧笔记,一个荒谬又惊悚的念头猛地窜入他的脑海——
她不是娅薇娅?
她不是在改变,她是在……学习?或者说,她在凭借某种残缺的指引,机械地、甚至是不解地,她不知道东西他也记不清吗?为什么要写下自己的感受?难道是怕自己忘记吗?
他甚至想到了一个非常奇妙的想法,她重复着“恶毒后妈”这个角色该有的行为?因为她感觉不到恶意,也感觉不到其他任何东西?
所以她的行为才显得矛盾,时而有些过去的影子,时而又显得迟钝和敷衍。因为她根本就是在凭“记忆”和“逻辑”在演戏!
细思极恐,修斯曼站在那里,背脊窜上一股寒意。他一直以为自己在和一个狡猾恶毒的对手周旋,却没想到,他面对的,可能是一个连自己为何要作恶都不清楚的空壳?
但这些都是他的猜疑,他也不会明确,毕竟都是怀疑的种子,他只能留个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