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斯曼是个善于观察和学习的“学生”,尤其是在扭曲的领域。他迅速“领悟”到了与这位新“娅薇娅”相处的某种潜在规则。她的逻辑似乎异于常人,对直白的恶意反应迟钝,但对某些特定信号——比如,明显的“脆弱”和“痛苦”——可能会产生意料之外的反应。他决定利用这一点,测试她那看似贫瘠的情感土壤下,是否还埋藏着名为“同情”的种子。
他精心策划了一场戏。
在一个傍晚,他算准了娅薇娅会从走廊经过的时间,虚掩着房门。当那熟悉的、平稳的脚步声靠近时,他开始了表演。
压抑的、带着少年特有沙哑的哭声从门缝里流淌出来。修斯曼跪坐在地毯上,背对着门口,肩膀微微耸动,手中紧紧攥着一幅镶嵌着宝石的精致画像——那是他生母,修洛克公爵前妻的遗像。
他的声音充满了痛苦的眷恋和迷茫:“母亲……我好想你……如果你还在,该多好……”
“父亲……父亲被那个女人迷住了,现在这个家,全都落在了她的手里……我该怎么办?”
他的哭声更加哀切,带着一种无助的绝望:“我反抗不了……我甚至……我甚至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她!她身上……流着魅魔的血?为什么总是吸引着我,让我对她产生那些……那些不该有的幻想!”
他适时地提高了音量,充满了自我厌恶和挣扎:“不!我不能这样!这是伦理的禁忌!我绝不能屈服于这种肮脏的欲望!可是……可是我心里好乱……”
门外的脚步声停下了。
娅薇娅站在走廊的阴影里,听着里面声情并茂的“忏悔”。她感觉核心程序似乎接收到了一些无法立刻处理的杂乱信号。一种微弱的、陌生的不适感在胸腔区域蔓延,但很快被逻辑覆盖。
修斯曼表现出强烈情绪波动,“都是她,那个恶毒的女人,她的血,”,修斯曼开始他的长篇大论,他声称受到‘魅魔之血’吸引,并产生伦理冲突。
娅薇娅开始思考自身,她的无感只能识别到修斯曼的愤怒,究其原因,她淡然的理智告诉这可能源于对生母的思念与现实压力,此状态可能有助于其认知错误,需要导向行为修正,当然这些也是书籍所学。
她得出了一个让自己都感到些许“欣慰”的结论:他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并在努力挣扎。这说明,他是有可能改过自新的。她没有进去打扰,只是默默停留了片刻,然后悄然离开,心中那因他之前行为而产生的“错误日志”似乎被暂时标记了“待观察,可能好转”。
然而,事实证明,逻辑推导在扭曲的人性面前,尤其是刻意表演出来的扭曲面前,往往苍白无力。
然而事实却恰恰相反,几天后,娅薇娅再次在自己的枕头下发现了不属于自己的、带着松木冷香的气息。她晾晒的内衣少了一件,而负责浆洗的女仆战战兢兢地表示绝无疏忽。
娅薇娅自然是奇怪,但也无可奈何,她也想过自己要不要设置一下陷阱,想了想这只能是家里的人,她心中其实有怀疑对象,她决定装睡等待。
夜晚,那熟悉的、小心翼翼爬上床的重量再次出现。
第一次,娅薇娅忍耐了,或许是他“忏悔”的余音还在起作用,或许是她想再给一次机会。
第二次,她依旧没有发作。
但至少她知道这个继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当修斯曼第三次在深夜试图靠近,甚至习惯性地想伸出手臂时,一只冰凉的手精准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黑暗中,娅薇娅睁开了眼睛,那双蓝眸在微弱的月光下,没有任何睡意,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
“起来。”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修斯曼心中一凛,但很快反应过来,立刻换上了一副被惊醒又带着点心虚和无措的表情:“母……母亲?您怎么……”
“跟我来。”娅薇娅没有给他辩解的机会,直接起身,披上外袍,拉着他的手腕,以一种不容反抗的力道将他带离了温暖的卧室,再次走向那阴冷漆黑的祠堂。
冰冷的石板地再次迎接了修斯曼的膝盖。
“跪着。”娅薇娅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只是陈述一个指令。
“你看看你的列祖列宗,你还有没有脸面,看看你做的这些事,”
这一次,修斯曼没有再表演无辜。他知道证据已经被彻底摸清。他低下头,肩膀开始微微抖动,然后,压抑的、委屈的哭声在空旷的祠堂里响了起来。他没有辩解,只是哭,仿佛承受了天大的委屈,又像是在为自己的“失控”而痛苦。
娅薇娅听着在他面前,看着他哭泣的背影。她内心的逻辑开始思考是否妥当,在多次运转惩罚措施都没有放弃,出现情绪宣泄,理性在充斥,修斯曼反应符合惩戒后预期,但行为复现率高,表明单纯惩罚效果有限,自己还需结合长期监控与行为限制。
她没有心软,也没有再动手。只是在他哭了许久,声音渐渐低下去之后,才平淡地开口:“记住这种感觉。若再犯,惩罚翻倍。”
其实是娅薇娅也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她不能感受痛苦,以及这种欲望,就像当时父母死亡自己的无感,她效仿过去的教训。
说完,她转身离开,留下修斯曼一个人跪在冰冷的黑暗与自己的泪水中。
然而,在她看不见的角度,低垂着头的修斯曼,嘴角在阴影中勾起了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哭泣是假的,委屈是装的,但膝盖的酸麻和内心的某种兴奋却是真实的。他感受到了她的“应对”,一种有规律、可预测的应对。这让他觉得,自己仿佛在驯服一头拥有强大外壳却内在懵懂的生物。恐惧在减少,一种更病态的掌控欲和探索欲,在悄然滋生。
他知道游戏还在继续,而且,他似乎……更享受其中了。
修斯曼这次直接爬进了娅薇娅的衣帽间,手心里依然全是汗,他害怕不是被发现,而是怕发现不了。
他知道继母正在楼下吃早餐,刀叉碰撞的清脆声响隐约可闻,夹杂着父亲低沉的笑声和娅薇娅那种特有的、银铃般的回应。这为他提供了至少二十分钟的安全窗口。
衣帽间里弥漫着栀子花的香气,那是娅薇娅最爱的香水味。修斯曼深吸一口气,伸手抚过悬挂整齐的衣物,最终停在一条丝质围巾上。淡紫色的底,绣着精巧的藤蔓花纹,和他母亲生前最爱的那条惊人地相似。
他把围巾凑到鼻尖,闭上眼睛。不是母亲的味道。母亲身上总是带着淡淡的薰衣草香和一丝医院消毒水的气味——那是她生命最后几年里无法摆脱的气息。而这条围巾上只有娅薇娅的栀子花香,浓郁、鲜活、陌生。
修斯曼把围巾塞进自己的衬衫里,贴在胸口。他的动作熟练而安静,就像前十六次那样。
起初只是些小物件——一支口红,一把梳子,一个笔记本。修斯曼告诉自己,这是计划,同时也为了了解这个突然闯入外来者。
“她是为了钱。”修斯曼在第一次家庭晚餐后就下了结论。他看着娅薇娅手上那枚原本属于母亲的戒指,感到胃里一阵翻搅。
但那些小东西很快就不够了。修斯曼发现自己渴望更了解这个女人,了解她凭什么能如此轻易地取代母亲的位置。他开始偷更私密的物品:一件真丝睡裙,一把浴室梳子上的头发,一支用了一半的护手霜。
每次得手后,修斯曼都会把这些物品锁在床底的木盒里,夜深人静时才拿出来审视。他试图从中拼凑出娅薇娅的真实面目。
娅薇娅的卧室门魔法上锁了,但这难不倒修斯曼。他毕竟有重生后的智慧,他悄无声息地滑入房间。
隐秘的衣帽间比他想象的更奢华。整整一面墙被改造成衣橱,梳妆台上摆满了昂贵的护肤品,一张巨大的双人床占据了房间中央,上面铺着丝质的床单。
抽屉里是整齐叠放的内衣,大多是黑色和深红色的蕾丝制品,轻薄得几乎没有什么重量。修斯曼感到脸颊发热,但还是伸手取了一套黑色的,塞进口袋。然后他注意到衣柜最深处的那个小保险箱。
它比修斯曼想象的要小,锁是密码式的。他试了父亲的生日、娅薇娅的生日,甚至母亲的生日,全都错误。就在他准备放弃时,手指无意中碰到箱底的一道刻痕——一组数字:0919。
母亲去世的日子。
修斯曼的心跳几乎停止。他颤抖着输入这组数字,锁应声而开。
保险箱里没有他期待的“证据”,只有一叠旧照片和一封信。照片上是年轻时的娅薇娅和他的父亲——那时父亲还没有秃顶,笑容明亮。他们搂在一起,背景是某个海滨度假村。还有几张是娅薇娅和一个老妇人的合影,修斯曼认出那是外婆,母亲生前最牵挂的人。
修斯曼把信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关上保险箱。他掏出口袋里的那套黑色内衣,感觉它们突然变得沉重而肮脏。他正打算把它们放回抽屉,房门突然被推开。
“修斯曼?”
娅薇娅站在门口,穿着一件睡袍,脸上没有修斯曼预期的愤怒,只有深深的疲惫和一丝怜悯。
“我...我不是...”修斯曼语无伦次,手中的内衣掉在地毯上。
娅薇娅走近,目光扫过敞开的保险箱,然后是修斯曼惨白的脸。她轻轻叹了口气:“我想我们有必要谈一谈了。”
修斯曼站在原地,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所有伪装,赤裸而渺小。他终于明白,他偷走的不仅仅是物品,还有一段他从未试图去理解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