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理期的钝痛如同潮汐,时强时弱地持续侵扰着诸葛洛的精神。
诸葛洛蜷在宽大的人体工学椅里,血色瞳孔下挂着浓重的疲惫。
小腹深处坠着沉重的不适感,她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屏幕上堆积如山的美术资产预览窗口上,一点点审查批阅,有些不合格的资产让她鬼火冒。
她烦躁地把不合格的图片丢回给阿枫和小布重做,反复几次后,一股强烈的挫败感猛地攫住了她。
“废物……”诸葛洛盯着这堆美术资产,用稚嫩的萝莉音低声咒骂,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以前那个能通宵爆肝的自己,现在连本职的美术工作都做不好,顶着“主美”的头衔,却连一张像样的定稿都拿不出来。
情绪像失控的野马,毫无预兆地奔腾起来。
委屈、烦躁,还有一种自觉无用的痛苦,瞬间冲垮了强撑的堤坝。
眼泪毫无征兆地涌出,大颗大颗地砸在数位板上。
她慌忙用手去擦,越擦眼泪却流得越凶。
她死死咬住下唇,不想发出声音,单薄的肩膀却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为什么……’她在心里无声地呐喊,‘现在连这点工作都做不好……像个没用的累赘……’
变成女人后的种种不便和此刻工作上的力不从心交织在一起,让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痛苦地认识到“女性是情绪动物”这句话背后的沉重。
本不该情绪如此波动的,可诸葛洛现在偏偏控制不住。
这种情绪上的剧烈波动,根本不由她的意志控制,生理期体内激素的波动轻而易举地就能将她引以为傲的坚韧和理性冲得七零八落。
就在她深陷负面情绪之中,努力压抑着呜咽时,工作室的门锁传来轻微的转动声。
是老白。
他像往常一样,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脸上带着一丝担忧。
“老洛,”老白的声音放得很轻,目光扫过诸葛洛明显哭过的、泛红的眼眶和紧抿的嘴唇,以及显示器上那摊没完成的进度管理。
“那个……新版本打包的脚本我优化了一下,你要不要现在看下日志?”他敏锐地察觉到了空气中弥漫的低气压,识趣地没问多余的话,只是把工作推到了面前。
诸葛洛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咙里的哽咽。
她不能让情绪波及到老白,更不能在同事面前彻底失态。
诸葛洛胡乱地用袖子抹了把脸,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尽管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嗯……放……放那儿吧,我……我一会儿看。”
她甚至不敢抬头看老白,生怕自己控制不住的表情暴露更多脆弱的心。
老白点点头,没再多言,默默走到自己惯常的位置坐下,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键盘敲击声在寂静的工作室里响起,带着规律感,反而让诸葛洛紧绷的神经更加难受。
她能感觉到老白偶尔投来的小心翼翼的目光,这让她更加难以自处。
她只能假装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手指却只是无意识地在数位板上划动,一点工作都没能推进。
这种强忍情绪、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状态,比她独自崩溃时更加煎熬。
时间在难捱的沉默和身体的持续不适中缓慢流逝。
接下来的两天,诸葛洛的状态并没有明显好转。
生理期的折磨依旧如影随形,情绪也像坐过山车一样起伏不定。
她努力完成一些基础的、不需要太多创造力的资产整理和审核工作,效率却低得可怜。
稍微复杂一点的任务,比如特效设计,就让她感到心力交瘁,画几笔就要停下来揉揉发酸的手腕和隐隐作痛的小腹。
工作室里堆满了没来得及收拾的美术资料箱和书籍,空气里似乎都漂浮着一种压抑的尘埃味。
诸葛洛大部分时间都蜷缩在椅子里,麻木地滑动着鼠标滚轮,浏览着那些似乎永远也处理不完的文件。
她不再流泪,但那种挥之不去的、对自己能力的怀疑和对这具身体的厌恶,沉沉地压在心头。
傍晚时分,诸葛洛刚结束一个极其耗神的小型线上评审会,和老黄简单沟通了几句展会美术资源的优先级,感觉精力彻底被榨干了。
她疲惫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只想把自己埋进黑暗里,隔绝一切。
就在这时,被她扔在桌角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伴随着一声特别设置的、清脆的提示音。
诸葛洛的眼皮动了动,却没有立刻睁开。
提示音又执着地响了一次。
她挣扎着睁开眼,血色瞳孔里满是倦怠,慢吞吞地伸手摸过手机。
解锁屏幕,置顶的【SnowAlpes】头像旁,跳动着几条新消息。
她的目光随意扫过,却在看清内容的瞬间,仿佛被无形的电流击中。
【SnowAlpes】19:02:矮子,还活着吧?
【SnowAlpes】19:03:票买好了,后天下午GXXX次,晚上八点十分到津门西站。
【SnowAlpes】19:03:准备好接驾。
最后一行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拧开了某个被沉重情绪堵塞的阀门。
“明天……晚上八点十分……”诸葛洛喃喃地重复着,原本黯淡无光的血色瞳孔里,一点点重新亮起了神采。
这些天纠缠着她的痛苦情绪与自我厌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消散。
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勾勒出一点点弧度。
身体的不适感仿佛也在这一刻被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暂时压制了下去。
她猛地坐直身体,之前的疲惫和萎靡一扫而空,指尖带着轻快的微颤,飞快地在屏幕上敲击回复:
【诸葛洛】19:05:收到!保证准时到!狗东西,记得路上小心
消息发出去,她捏着手机,下意识地望向窗外。
依旧是阴云密布的天空,城市的光污染照在云层下方映出五彩斑斓的脏颜色。
诸葛洛却觉得,有什么温暖明亮的东西,正从心底深处悄然升起,驱散了自己心底连日笼罩的阴霾。
身体的疼痛余波未消,但是诸葛洛心里重新被注入了活力。
她深吸一口气,感觉连工作室里滞重的空气都似乎变得清新了一些。
再过二十几个小时,后天晚上,就能见到陆徽了。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