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铁平稳地穿行在华北平原上,窗外的风景从京城的繁华楼宇,渐渐过渡成开阔的田野和点缀其间的村庄。
诸葛洛歪着头靠在车窗上,银白的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小半张脸,血色瞳孔下的眼睛有些失焦地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电线杆。
连续几天的展会奋战加上昨晚的微妙气氛,让今天的她有些……精力不足。
陆徽就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上,低头刷着手机,偶尔抬眼看看窗外,或者瞥一眼身边安静得有些过分的银发少女。
车厢里空调开得足,他把自己的一件薄外套轻轻盖在了诸葛洛蜷起来的腿上。
诸葛洛只是眼皮动了动,没拒绝,也没说话。
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比来时更沉默的气氛,不再是单纯的发小情谊,却也挑不破那层若有似无的窗户纸。
抵达津门西站时,已是下午。
熟悉的北方城市气息混杂着盛夏的燥热扑面而来。
诸葛洛像被抽了骨头似的,蔫蔫地跟在陆徽身后出站。
陆徽一个人扛起了最重的两个大箱子,诸葛洛只背着自己的小包,拖着一个小行李箱,脚步都有些虚浮。
打车回到那个位于老小区顶楼的工作室,诸葛洛几乎是凭着最后一点意志力刷开了门禁,爬上顶楼。
当熟悉的“家”的味道涌入鼻腔时,她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松懈下来。
“唉我去,可算……到家了……”她嘟囔着,声音有气无力。
连拖鞋都懒得换,直接甩掉脚上的小皮鞋,光着被丝袜包裹的小脚,“扑通”一声,整个人毫无形象地摔进了客厅那张兼做沙发床的旧沙发里,脸深深埋进靠垫堆里。
沙发垫子上还残留着一点点陆徽之前睡过的、很淡的洗涤剂混合着他体香的气息,这气息莫名让她感到一丝安心。
陆徽把几个大箱子在墙角放好,回头就看到沙发里摊成一滩的白色液体,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走过去,把被诸葛洛踢飞的皮鞋捡回来,规规矩矩摆在门口,又把诸葛洛的大号拖鞋摆在她脚边的地板上。
话说,诸葛洛到现在也没想着换一双合脚的拖鞋,还穿着男性时期那双大船。
“累成这样?”他问。
沙发里传来闷闷的回应:“……嗯,骨头要散架了……展会真是比打仗还累……”
诸葛洛的声音隔着靠垫,含混不清。
陆徽没再说什么,转身开始整理带回来的东西。
他把装着cos服的箱子小心地推进诸葛洛的卧室,又把装着展会宣传单页和登记表的箱子放到工作区角落。
不大的客厅很快被他收拾得稍微整齐了点。
收拾完,他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又看了看沙发上依旧一动不动的诸葛洛,提醒道:“喂,老洛,别真睡死过去。今天不是说好了要复播吗?粉丝都等着呢。”
诸葛洛在靠垫里蠕动了一下,发出一声长长的哀嚎:“……知道了……让我……再瘫五分钟……就五分钟……”尾音拖得老长,听起来可怜巴巴的。
陆徽摇摇头,没再催她。
他知道诸葛洛的“五分钟”通常意味着至少半小时起步。
他走到厨房,打开冰箱看了看,里面空空如也。
他叹了口气,拿出手机开始点外卖。
展会期间消耗太大,回来得补充点能量,晚上这小女孩还得直播呢。
可不能让她饿着。
点完外卖,陆徽也拉了把椅子坐下,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处理一些积压的工作邮件。
工作室里只剩下空调低沉的嗡鸣声,和诸葛洛渐渐变得均匀悠长的呼吸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的天色由明亮的午后,渐渐染上了夕阳的金黄,又过渡成深沉的靛蓝。
陆徽处理完邮件,外卖也送到了,是两份简单的盖浇饭。
他把诸葛洛的那份放在小桌上,再次走到沙发边。
“起来,吃饭了。”他轻轻拍了拍诸葛洛的肩膀。
“唔……”诸葛洛迷迷糊糊地哼了一声,挣扎着翻了个身,银发糊了满脸,血色瞳孔半睁半闭,带着刚睡醒的茫然,“几点了?”
“天都黑透了,快八点了。”陆徽指了指窗外。
“啊?!”诸葛洛一下子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睡意瞬间跑了大半,“我睡了这么久?”她抓过手机一看,果然快八点了。
“完了完了,说好今晚复播的……”她手忙脚乱地想从沙发里爬起来,结果动作太急,脚下一滑,差点又栽回去,被陆徽眼疾手快地扶住了胳膊。
“急什么,先吃饭。”陆徽把她按回沙发,“吃饱了才有力气播。”
诸葛洛也确实饿得前胸贴后背,展会消耗加上回来一路颠簸,刚才睡那一觉反而把饥饿感彻底唤醒了。
她不再挣扎,乖乖挪到小桌旁,拿起筷子就开始狼吞虎咽。
陆徽看着她埋头猛吃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弯了弯,把自己碗里的肉块夹了几块给她:“慢点,没人跟你抢。”
诸葛洛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含糊地应了一声,继续埋头苦干。吃饱喝足,身上那股沉重的疲惫感似乎也消散了一些,精神头回来了点。
“行了,我去洗个澡清醒一下,然后开播!”诸葛洛一抹嘴,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纤细的腰肢在睡得乱七八糟的连衣裙下若隐若现。
她踢踏着拖鞋就往卫生间走,边走边把身上那件在火车上揉得皱巴巴的连衣裙脱了下来,随手扔在客厅的椅背上。
沉浸在“终于到家可以彻底放松”状态里的诸葛洛,完全忘记了客厅里还有个大活人。
她一边哼着不成调的波基上校进行曲,一边毫无顾忌地把裤袜褪了下去,露出两条光洁纤细的腿和包裹着挺翘臀部的浅色棉质内裤。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完全是在自己独居时养成的、毫无防备的习惯。
直到她赤条条地站在卫生间门口,准备伸手去拧门把手时,眼角的余光才猛地瞥见了坐在客厅角落、正对着电脑屏幕的陆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陆徽其实在她开始脱T恤时就僵住了,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忘了动作。
他不是故意要看,只是诸葛洛的动作太自然也太快了,他甚至来不及移开视线或者出声提醒。
当那具在柔和的顶灯光线下泛着珍珠般光泽、娇小却曲线玲珑的身躯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他视野里时,一股强烈的、带着罪恶感的灼热瞬间冲上他的脑门,耳根子烫得像要烧起来。
他猛地低下头,眼镜片后瞬间清明的眼神死死盯着键盘,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关节都泛了白。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诸葛洛的大脑足足空白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一股巨大的羞耻感如同海啸般轰然席卷全身,从脚趾尖一直烧到了头发梢,白皙的皮肤瞬间变得通红,连小巧的耳垂都红得滴血。
“啊——!”一声短促的惊叫被她死死捂在嘴里,只泄露出一丝气音。
她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转身,“砰”地一声撞开卫生间的门,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进去,反手把门重重关上,还“咔哒”一下落了锁!
背靠着冰凉的门板,诸葛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双手紧紧捂住自己滚烫的脸颊,感觉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她绝望地小声哀嚎,“诸葛洛你这个白痴!蠢货!怎么能在客厅里……当着陆徽的面……啊啊啊!幸好没开灯……说不定他没看见,他肯定没看见!”
她懊恼地用额头一下下轻磕着门板,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刚才那短短几秒钟的画面在她脑海里反复播放,羞耻感一波波冲击着她脆弱的神经。
然后她迅速回过味:不对啊,我什么时候性别意识这么强了?
门外那个不是我哥们吗?
在门外,陆徽听着卫生间里传来的细微动静和压抑的吸气声,也是尴尬得头皮发麻。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电脑屏幕上。
卫生间里,诸葛洛在热水下冲了很久,她用力搓洗着身体,温热的水流冲刷着银白的长发,水珠沿着纤细的脖颈、单薄的肩膀滑落。
洗完澡,她看着镜子里那个脸颊绯红、眼神懊恼的少女,再次哀叹自己这丢人到家的行为。
洗完澡,诸葛洛裹着浴巾,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条门缝,探出半个脑袋警惕地侦察“敌情”。
客厅里只开着一盏小台灯,光线昏暗。
陆徽背对着她,坐在电脑前,似乎在全神贯注地工作。
很好,非常好,没看这边。
诸葛洛像做贼一样,踮着脚尖,飞快地溜回自己的卧室,反手关好门。
靠在门板上,她又长长舒了口气。
换了身T恤和短裤,用毛巾胡乱擦了擦还在滴水的长发,诸葛洛坐到电脑桌前。
她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脸色因为刚才的刺激还有点红扑扑的。
算了,懒得化妆了,反正今晚只是画画直播,观众也看习惯了她的素颜。
她打开电脑,连接数位板,调试好直播软件和摄像头角度。暖光灯亮起,柔和的光线笼罩着她。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最后那点窘迫和乱七八糟的思绪,诸葛洛按下了那个熟悉的“开始推流”按钮。
直播画面瞬间亮起。
“大家晚上好呀~这里是睦月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