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刚爬上窗棂，诸葛洛就在工作室大群里发了条消息。
【诸葛洛】07:15：@所有人 兄弟们，请几天假，政府那边通知做例行回访，车一会儿就到了。
消息刚发出去，回复就跳了出来。
【老白】07:16：收到。身体要紧，检查仔细点。
【老黄】07:16：老洛你放心去，这边进度我看着。有啥要带的？
【阿枫】07:17：洛哥注意休息！等你回来！
【林布】07:18：一路顺风。
诸葛洛看着屏幕，心里有点暖。
她简单收拾了个小包，塞了充电器和常用的润喉糖。没过多久，楼下就传来了熟悉的汽车鸣笛声。
她探头一看，那辆线条硬朗的黑色公务车已经停在路边，凌越穿着那身标志性的笔挺西装，英姿飒爽漂亮极了，正站在车旁等着她。
“挺准时啊凌姐。”诸葛洛锁好工作室门，快步下楼。
凌越点点头，替她拉开后车门：“流程跟上次差不多，不过这次是系统回访，项目会细一些，可能要在京城住一两天。”
“行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去了。”
诸葛洛钻进车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蜷着。
车子平稳启动，汇入津门外环线上早高峰的车流。
她看着窗外熟悉的街景飞速倒退，心里琢磨着这次回访能拿多少专项补贴。
直播收益虽然不错，但蚊子腿也是肉，补贴正好能补贴下工作室的开销或者给姥姥和父亲买点好药。
公务车一路畅通，走的高速。
诸葛洛眯了一小觉，再睁眼时，车子已经驶入了京城那家她来过两次的医疗机构。
流程确实熟门熟路，抽血、拍片、各种仪器检查……诸葛洛感觉自己像个流水线上的零件，被推着在不同的诊室间穿梭。
唯一让她有点意外的是，这次做检查的性转病患者似乎比上次多了不少，走廊里能看到好几个同样有着醒目发色或瞳色的年轻“姑娘”，虽然都戴着口罩，但能感觉到彼此间好奇的打量。
折腾了大半天，基础检查总算做完。
本以为可以歇口气等着拿报告和补贴了，凌越却走过来，神情比平时更严肃些：“诸葛洛，这边安排了一个座谈会，需要你参加一下。等会我会安排你换身正式点的衣服，车在楼下等。”
“座谈会？”诸葛洛一愣，“跟谁座谈？”
“去了你就知道了。”凌越没多解释，只是示意她动作快点。
诸葛洛心里犯嘀咕，但还是从凌越递给自己的包里翻出件西装裙换上。
车子穿过长安街，驶向了红墙内一片安静肃穆的区域。
当车子在一栋门口警卫森严的建筑前停下时，诸葛洛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
这地方，电视新闻里她见过。
在凌越的引导下，经过严格的身份核验，诸葛洛走进了一间宽敞明亮的会议室。
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她一眼扫过去，发现几乎全是和她一样的性转病患者！
大约有二三十位，年龄看起来跨度不大，普遍都很年轻。
她们的发色、瞳色各异，有的银白，有的浅金，当然更多的还是乌黑色，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带着紧张。
诸葛洛一进来，原本有些低语的会议室瞬间安静了不少。
许多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那些目光里有好奇，有惊讶，但更多的是一种……热切？甚至是崇拜？
“是诸葛洛！”
“真的是她！直播里那个‘白色矮子’！”
“哇，她比直播里看着还小只……”
“第一例公开的……”
细碎的议论声响起，虽然压低了声音，但诸葛洛还是清晰地听到了这些议论。
她有点不自在，下意识地理了理裙摆。
凌越领着她到一个空位坐下，旁边一位有着淡金色卷发、碧蓝色瞳孔的姑娘立刻凑过来，声音带着激动：“你……你好！我是林晓薇！我一直在看你的直播！”
“啊？哦，谢谢……”诸葛洛有点懵，没想到自己在这群人里还挺有名。
“是啊是啊，”另一边一个黑色短发一身假小子打扮的姑娘也接口道，“我们都可佩服你了！敢开直播，还敢穿游戏衣服站展台！我们好多人连出门都不敢……”
“就是，网上骂得那么凶，你都不怕！”
“《勇者物语》什么时候出？我看你直播画过！”
问题一个接一个抛过来，带着真诚的热情。
诸葛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经历在相对封闭和惶恐的性转病患群体里，简直像个传奇标杆。
她心里那点不自在慢慢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妙的、沉甸甸的责任感。她摆摆手，努力让自己显得轻松点：“嗐，也没啥，被逼的呗。
“我们工作室快揭不开锅了，总得想办法弄钱。开直播嘛……刚开始也慌，被骂惨了，后来脸皮厚了就无所谓了。”
她简单分享了些直播和参加indie展的经历，怎么面对恶意弹幕，怎么利用热度宣传游戏，以及身体变化带来的体力问题和生理期困扰。
她的直白让姑娘们听得津津有味，眼神里的崇拜更浓了。
诸葛洛发现，大家遇到的困境其实都差不多：身份认同的混乱、社会异样的眼光、工作学习的阻碍、医疗资源的匮乏，还有对未来的迷茫。
正聊着，会议室的门再次打开。
一行人走了进来。诸葛洛抬眼一看，心里“咯噔”一下——打头那几位，她常在新闻联播里见到！
是真正的大领导。
整个会议室瞬间鸦雀无声，连呼吸都放轻了。
座谈会正式开始，主持人简单介绍了情况。
领导们的态度很明确：性转病作为新出现的罕见情况，国家高度重视，这次回访和座谈，就是要深入了解患者群体的真实处境和迫切需求，研究制定更完善的帮扶政策和保障措施。
轮到患者发言。
起初大家还有点拘谨，但在领导温和的鼓励下，尤其是看到诸葛洛那副“有啥说啥”的样子，姑娘们也渐渐放开了。
有人哽咽着诉说求职被拒的经历，有人担忧学业中断，有人倾诉就医难、开证明难，更多人提到了像幽灵一样缠绕着她们的网络暴力和现实中的指指点点。
诸葛洛也发了言，她没诉苦，而是很实际地提了几点：
“第一是身份证明变更流程能不能再快点、再简化点？影响正常生活工作。
“第二，医疗这块，定期检查、激素水平监测什么的，能不能纳入医保或者专项补贴范围？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能不能加大科普力度？让更多人知道这病不传染，我们也不是变态，就是倒霉催的变成了这样。
“减少点歧视，我们出门、找工作、上学也能少点阻碍。光靠我们几个在网上硬刚，力量太小了。
“最后……那个专项补贴，”她顿了顿，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很直接，“能按时发、多点就更好了，毕竟好些好兄弟暂时找不到工作，生活压力还是挺大的。”
她每说一条，都能感觉到旁边凌越在微微点头，而领导们也在认真记录。
她提的都很具体，没有空话，正是大家最关心的痛点。
其他姑娘也纷纷附和，补充细节。
座谈会持续了近两个小时。
领导最后做了总结，肯定了大家直面困难的勇气，承诺会将大家的诉求带回去认真研究，尽快推动相关政策的完善和落实，强调社会包容的重要性，并鼓励大家积极生活，像诸葛洛一样，在各自领域努力绽放（这话让诸葛洛耳根有点发热）。
散会后，不少姑娘围过来要加诸葛洛的联系方式。
诸葛洛看着那一张张带着期盼和善意的年轻脸庞，没有拒绝，一个个扫码加上。
金发碧眼的林晓薇握着她的手：“洛哥，以后直播我肯定去支持！你也要加油啊！”黑短发的姑娘也说：“下次再有这种活动，我们组团去给你展台当气氛组！”
诸葛洛笑着应下，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暖暖的，还有点鼓胀。
原来被需要、被当成榜样的感觉是这样。
而且大家的颜值都好高啊……
回程的车上，诸葛洛看着窗外长安街的华灯初上，疲惫感涌上来，但精神却很亢奋。
凌越开着车，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感觉怎么样？”
“还行，”诸葛洛揉了揉脖子，“就是没想到能见到那么大的领导，有点紧张。不过该说的都说了。”
她顿了顿，看向凌越：“凌姐，麻烦你个事儿呗？”
“你说。”
“待会儿……能不能再带我去趟广场？我想去他的纪念堂看看。”诸葛洛的声音轻了些。
凌越似乎并不意外，点点头：“行。”
车子在靠近广场的一公里外找了个地方停下。
两人走了过去，夜幕下的广场，庄严而肃穆。
诸葛洛站在开阔的广场上，夜风撩起她银白色的长发。她仰望着那座建筑，心情有些复杂。
上一次来这里，是凌越带她来的，那时她刚拿到体检报告，整个人还处在身份巨变的茫然和体检结果带来的震撼中，匆匆预约瞻仰，心情沉重又混乱。
她静静地跟着凌越步入其中，没有像游客一样排队，进去后她深深地凝望那个人。
过往的迷茫、挣扎、委屈，工作室的困境，兄弟们的支持，直播间的喧嚣，还有今天座谈会上的责任与希望……无数画面在脑海中闪过。
生活被彻底颠覆了，充满了狗血的意外和艰难的挑战，但好像……也在跌跌撞撞中，走出了一条意想不到的路？
他说过，最后的胜利，往往在于再坚持一下的努力之中。
夜风微凉，吹散了最后一丝郁结。她拢了拢外套，转身对凌越说：“凌姐，走吧，回津门。工作室还有一堆活儿等着我呢。”
黑色公务车重新启动，载着归心似箭的银发少女，汇入京城的车流，向着津门的方向驶去。
白色矮子的战斗还未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