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悬浮半空、九尾摇曳的白狐,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九尾妖丹。
这四个字,在修仙界可谓是重若山岳——传说中上古洪荒血脉的源头,天生便受大道法则青睐的宠儿。
拥有九尾妖丹,几乎等同于握住了通往长生境的门票——那可是百分百的突破几率!
即便只得其一丝微末血脉传承,修炼天赋也足以碾压同辈,堪称一步登天的捷径。
历史长河中,曾有两位九尾狐名震寰宇。一位是上古时期的妖族道祖,九尾妖圣,其威能贯穿古今。另一位,则是在这灵气日渐稀薄的末法时代,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以“惑世元君”之名威震八荒的九尾妖尊——有苏氏的苏梦惟。
他们最终都踏入了那无数修士梦寐以求的长生境界,尤其是后者——在灵气稀薄、大部分远古长生者沉睡的末法时代,其成就堪称逆天而行!
即便抛开完整的妖丹不谈,历史上也曾有过凭借精纯的九尾血脉,一路高歌猛进,最终证得长生道果的八尾妖尊!
然而,自妖圣与梦惟妖尊相继陨落,那蕴含无上伟力的九尾妖丹也随之不知所踪。岁月之间,世间普遍认为,此等洪荒之物早已返本归源,化作了天地灵气的一部分。
可谁能想到……就在今天,在此地,涂靖亲眼目睹了九尾妖丹重现世间。
“九尾……这怎么可能?难道是我被血气侵蚀过甚,产生了心魔幻象?”
涂靖喃喃自语,下意识揉了揉眼睛。
可那九尾临空的磅礴威压,那古老尊贵的气息,无一不在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他的心瞬间沉了下去,一股寒意沿着脊椎爬升。
有些艰难地转动视线,看向白狐身上那如同活物般搏动、蔓延的血色。每一次搏动,血气便沸腾一分,对白狐本源的侵蚀也更深入一分。
那是苏闽灵魂力量在和这具躯体争夺控制权的象征
“融魂夺舍……”
涂靖脸色难看至极。
若是让苏闽成功了,先不说别的,他们几个怕是今天就要交代在这了。
“清漪!”
趁着那威压稍减的间隙,涂靖强行运转起体内残存的妖力,压住翻腾的气血,转头看向依旧跪坐在地的青发少女。
少女的表情似乎有些麻木,仿佛仍沉浸在某种巨大的冲击中。听到呼唤,她眼神波动了一下,猛地抬手,用袖口狠狠擦去眼角的湿痕,紧咬着下唇,拄着身旁的断剑,倔强地再次站了起来。
“清漪……”涂靖顶着压力,声音急促,“你刚才说,你认识它?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少女却缓缓摇了摇头,唇色苍白。
“我,不能,说。”她的声音颤抖,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说了……会沾染……因果……”
“什么因果不因果的!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涂靖几乎要抓狂,少女本就话少,此刻更是语焉不详,让他心急如焚。
“这是融魂夺舍!而且是高阶血妖发动的,我们根本无力打断!趁现在他魂魄未稳,九尾之力还在抗衡,我们立刻退回坊内,上报总部!说不定还能请动闭关的妖尊出手,我们……”
“不……”
少女倏然打断了他。
淡金色眼眸中,像是划破了迷雾的闪电,骤然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
“还有……机会……”
她紧紧握住拳头,骨节发白。
如果……如果真的是“你”的话……
她猛地闭上了眼睛,不敢再深想下去。
————————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
那是一片混沌的黑暗,感受不到物质,理解不了时间。
【……】
“江漓……”
【……】
有轻微的摇晃,仿佛空间本身在震荡。
【……】
“江漓。”
“……苏江漓。”
“苏江漓!”
他猛地惊醒——
医院病房单调的白色天花板,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与隐约药味混合的冰冷气息。
床边的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而单调的“嘀嗒”声,像是为某种倒计时打着节拍。
病床上,母亲闭目沉睡着,脸色苍白,呼吸微弱。
“苏江漓,”
一个温和但略显疲惫的男声从侧后方传来,“照顾好你妈妈。”
他动作有些僵硬地转过头。父亲依旧穿着那身他熟悉的深灰色西装,站在床边,一只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
他发脸上带着倦意,眼神有些游离,似乎心事重重。
“发呆了?”
他问,声音放得更轻了些。
“……没回过神,”苏江漓沉默了几秒,才挤出干涩的声音。
“爸,你要去哪?”
“公司临时有个紧急会议,在城东开发区那边,结束后还得直接飞外地出差,处理一个项目上的急事……”父亲顿了顿,像是斟酌着语句,“钱我都打到你常用的那张卡里了,应该够用一段时间,万一不够,你再给我打电话。”
“嗯……”他看着父亲,还想说什么,却见父亲已经转过身,快步走向病房门口。
那离去的背影,在视野中开始扭曲、拉长,色彩如同劣质的油画一样剥落、晕染,最终坍缩成一片无声的混沌。
然后——
手机冰凉的触感突兀地出现在手中。
屏幕自动亮起,刺眼的白光下,通讯录里“父亲”名字下方,清晰地显示着13条未接来电记录。
“本台最新消息,今日上午9时17分,位于城东开发区的宏远集团总部大楼突发重大火灾。据初步了解,火灾疑因高层电路老化引发,火势蔓延迅速,现场伴有爆炸。目前伤亡情况不明,救援工作正在紧张进行中……”
后台,新闻视频的播报声还在继续,苏江漓站在雨中,阴云遮住了阳光,他低下头,从远处看去,模糊了他的表情。
然后,黑暗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无情地吞噬了一切。
……
【爹,你要去哪……】
【我啊……】
涟漪荡漾的画面轻轻颤动,一道高大的、模糊的黑色剪影伸出手,仿佛穿透了画面本身,带来一种无声的沉重。
【我吗,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我不想你走……你别走……】
短暂的沉默,如同冰面下的暗流。随后,声音再次响起:
【……没事,妈妈陪着你。】
【……】
话语的余韵尚未消散,眼前的景象便骤然碎裂!如同被打碎的镜面——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争先恐后地涌现、凝聚:陌生的背影,倾颓的巨楼,支离破碎的天空……
光怪陆离的色彩与板块疯狂地奔流、冲撞,一股脑地塞入他的意识。
还有……
……那个反复出现在无数碎片里的、无比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身影。
……
【我是谁?】
无边的黑暗深处,那混沌模糊的意识中,艰难地浮现出一个问句。
在这段失去尺度的漫长光阴里,苏江漓一直漂浮于一种奇异的状态:时而清醒,时而溃散。意念、思维、乃至对“自我”的认知,都像是被抛入狂风骇浪中的一叶孤舟,在颠簸中起伏飘零,难以泊岸。
“……”苏江漓的意识仿佛陷入了更深的混沌,他只是本能地看着这一幅幅画面流过,什么也抓不住,什么也留不下。
他向黑暗中本能地伸出手。
“……”
“……”
细微的、模糊的声音,像是从极遥远的水底,突然传来,在黑暗中隔了厚厚的纱布,朦胧不清。
胸口核心处弥漫开来的、如同被反复撕裂后又粗糙缝合的钝痛。眼前的黑暗开始扭曲、旋转、相互重叠。
无数色块与光影,疯狂地闪烁、跳动,拼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形状,只有一片令人眩晕的、沸腾的视觉噪音。
尖锐的噪声持续嘶鸣着,其间似乎混杂着模糊的人语、碰撞的响动——
然后,如同潮水般,喧嚣被拉远,光影淡去——
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无力地、再次坠向那片深不见底的混沌与寂静。
然后是血色。
紧接着,是铺天盖地的血色。
浓郁、粘稠、仿佛拥有生命般的血色。
……
房间内,“苏江漓”的身体猛地一颤,倏然睁开双眼。
黑色的瞳孔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腥红。“他”略显僵硬地转动脖颈,骨节发出细微的脆响,阴冷的目光扫过这个陌生的空间。
墙上贴着色彩鲜艳的图画,书桌上杂乱地堆着书本,窗外是密密麻麻的方形建筑……
"苏江漓"神色阴沉地审视着四周,寻找着任何可能存在的破绽。
空气中没有丝毫灵气流转,反而充斥着各种难以名状的浑浊气息,让他本能地感到排斥。
“潜意识的保护机制么……”
“苏江漓”低声自语道。
“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