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后院的厢房内，空气里还隐隐残留着一丝极淡的血腥气，混杂着清苦的药草味道。
暖黄的灯火跳动着，映在少女略显苍白的脸上，她半倚在床榻，眼睫低垂，苏江漓则是一言不发地坐在边上，抬头望天，一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妖力蚕食导致的反噬，不算严重，但没个几天说恢复不了了。”
莫嵇收回搭在少女脉上的手，良久，才沉声语出。
“顾月月，你多拿一些……算了，还是不要拿了。”莫嵇咽回嘴边的话语，身边的兔耳娘蹙了蹙小鼻子。
“所以到底拿不拿？”
“休息几日就行……额，最主要是这部分我还不太了解，毕竟我是人类，虽然炼体是相同的……”莫嵇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顾月月：……
苏江漓：……
“她到底是怎么了？”坐在清漪身边的苏江漓，语气古怪却又带着一丝担忧。
少女突如其来的受伤让苏江漓一头雾水，不过回想起来，当时好像她在用什么法术……
“清漪的身体比较特殊。”莫嵇重新起身，“具体我不太了解，不过，呃……这位苏妹妹，你知道天生神力吗？”
苏江漓：……
“不知道。”她头顶隐约有一根呆毛生气地翘起。
“天神神力，算了……我简短些说，就是清漪她属于天生神力，但是只有身体条件特殊的修士才会拥有此机遇，具体我不太清楚，反正就是身体或者灵魂有一点定缺陷。”
身体……或灵魂地缺陷？苏江漓细细咀嚼这这一线索，但依旧分析不出什么。
毕竟她知识储备还是太少了。
不过……清漪？
苏江漓虽然前几次有听过少女法的名字，但大多时候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几分钟就忘记了，也不好意思去问。
而如今短暂的相处以及他人的间接点醒，苏江漓才逐渐有一点印象。
身边，顾月月转头抱着木盆和毛巾，刚想推门而出，门外却隐约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听到动静，两人皆是一愣，莫嵇则无奈摊手。
青发的少女同样微微抬眼。
“吱呀——”
门被推开，灵玥眨着大眼睛，鼻子轻轻抽动了一下，随即脸上活泼的笑容收敛了些，小心翼翼地侧身让开。
紧接着，涂靖迈步而入。他依旧是那副英俊沉稳的模样，只是此刻，那双平日里温和的眸子却像是凝了一层薄霜。
他的目光径直落在床榻上的清漪身上，扫过她比平日更无血色的唇，以及眉宇间那抹难以完全掩饰的虚弱。
室内一片沉寂，只有灯火燃烧时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什么情况。”
青年的声音不大，说的却是陈述句。
“妖力反噬。”莫嵇简短解释了一句。
涂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走到床边，站定。他看着清漪，眼神里没有责备，却有一种沉甸甸让人透不过气的压力。
灵玥缩了缩脖子，悄悄挪到角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顾月月在则是悄悄溜出门外，半截影子藏在后面。
许久，涂靖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我记得我和虽寿馆长抖曾经祝嘱咐过你，不要使用天赋妖术，对吧。”
“你这是第几次了？”
“……”苏江漓身子一缩，悄咪咪蠕动到不远处。
这节奏，这气氛，是要训话了啊……她心里默默想着，神情难免古怪。
清漪放在薄被上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没有抬头。
“我……”她的声音很轻。
“对，不起……”
“对不起？”涂靖重复了一遍，语气终于有了一丝起伏。
“清漪，你的‘对不起’我这几年听得太多了。”
他往前踏了半步，“上次在枫华谷，你强行催动狐火，经脉受损，卧床半月；再上次，为了追查一个似是而非的线索，你孤身闯入黑水泽，差点惊动里面的古老存在……每一次，你都说‘对不起’，然后下一次，依旧我行我素。”
他的声音渐渐抬高。
“是，你有你的理由，你的坚持，但你有没有想过，每次你任性之后，留下的烂摊子是谁在收拾，是谁要替你遮掩痕迹，是谁要应付各方可能的探查。”
“你知不知道，你每一次倒下，都有可能暴露你、甚至暴露组织的秘密！”
少女的头垂得更低了，纤细的肩头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
“……对，不起，涂……”她再次道歉，可语气却渐渐小了起来。
甚至听不清最后一个字。
涂靖看着她这副样子，胸口那口气似乎堵着，上不来也下不去。他猛地转过身，背对着她。
房间里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安静。
过了好一会，青年肩膀微微松动，那紧绷的气息似乎消散了些。
他依然没有回头，声音却低沉缓和了下来，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我出身涂山。”
他顿了顿，仿佛在斟酌词句。
“虽然很早就离开了涂山氏，加入了茶馆，但血脉里的东西，终究是斩不断的。有些情愫，也还在。”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在清漪身上。
这一次，那眼神里锐利的责备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奈。
“组织有严令，关于你的身份来历，不得透露半分。我不能违逆。”
“但是清漪，”他看着她，语气郑重，“在我涂靖眼里，不管你身上藏着什么秘密，你始终是坊内一员，是我可以看作自家晚辈的存在。”
“我不希望你出事，更不希望你因为某些不必要的固执，把自己逼上绝路。”
“……”清漪缓缓抬起头，赤金色的眼瞳看着涂靖，看着这个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疏离笑意的青年，此刻脸上那毫不作伪的真诚与担忧。
她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涂靖摇了摇头，神色缓和下来。他叹了口气。
“好好养伤。”他的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温和，“不要再动用妖力，好吗？”
清漪接过水杯，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她看着杯中微微晃动的水面，身形仿佛一座石化的雕塑。
“嗯……”
青年神色疲惫。他揉了揉眼睛，脸上透露出明显的疲惫。
刚刚那古怪压抑的气氛内，倒是没有人插话。青年转过身去，视线在四周来回扫荡。
“那个，九……呃，有苏的小家伙呢？”
他一脸疑惑，刚刚还看见她在这来着。
“被你吓跑了。”
灵玥言简意赅。
涂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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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死个人！吓死个人！
不知何时溜到外面地苏江漓，有些后怕地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
刚刚的那种气氛，让她想起来自己还是高中时，因为没写作业，被班主任拉在走廊谈话的场景。
那无比熟悉的口吻，以及来自长辈对晚辈的压迫感……
呃……
苏江漓小脸一黑，下意识摇了摇头想把心中那些奇怪的画面丢出脑袋。
不过……竟然没想到，那个清漪，倒是还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啊！
脑内回响起少女那有些淡漠的冰冷外表以及棕发青年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某些八卦，苏江漓神情一阵古怪。
任性的少女？
咳咳咳……
而就在她胡思乱想的片刻，紫发猫妖的身形突然从身后显露。
灵玥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转过头来一脸懵逼的白发女孩，似乎很满意对方的反应。
“……找你有事？”
她挠了挠头发，淡紫色的尾巴在身后灵动地摇摆着，笑嘻嘻道。
“……你怎么出来的？”
苏江漓目瞪口呆。
猫妖脑袋一歪，“不说！”
苏江漓：……
“灵玥，别玩了。”青年无奈的声音自空中响起。
“让她过来就行。”
空中传来青年有些无奈的声音。
猫妖尾巴耷拉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就恢复了活力。
“涂大哥找你！”
灵玥指了指方向，亮晶晶的眸子跃跃欲试。
你那看濒危动物似的眼神是什么意思……苏江漓嘴角抽抽，选择性无视了对方神奇的眼神，朝着猫妖的指的方向走去。
老实说苏江漓现在都没弄清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茶楼？酒店？驿站？书阁？
似乎远没有那么简单。
先前书阁那一遭，让苏江漓对这里有了新的认知——那一排排陈列的书阁可不是一个小茶楼能装得下的，如果自己没估算错的话，那书阁甚至还有二楼。
整个地方简直相当于一个小型图书馆。
可是在进去之前，苏江漓可是轻轻楚楚的记得，那书阁的外表看着也只是一间普通的小房间而已。
联想起紫发猫娘刚刚类似于某种超凡力量的能力，苏江漓心中逐渐有了一个清晰的答案……
空间法术？
路很短，苏江漓照着记忆绕过几扇门，来到偌大的客厅，窗外依稀听得见江水的声音。
棕发青年此刻正坐在椅子上，手里整理着信件。那名叫莫嵇的黑发少年依旧坐在前台，手上无聊地摆弄着那本蓝的的书籍。
苏江漓：……
这都多久了还在看？
“来了？”青年听见动静，抬头看见苏江漓，眉毛一挑，“灵玥呢？”
那个猫耳娘……？
苏江漓答到：
“没跟来。”
“一天吱哇乱窜没个正形……”青年吐槽了一句，招手示意苏江漓上前做好。
苏江漓：……
远处的莫嵇瞥了一眼这边。
“莫友，你也来吧，这一次事关我们青圭坊的人员调动。”涂靖招手示意，黑发少年听闻，默默点头。
苏江漓则老老实实在一边坐着，不知对方要搞什么名堂。
看着正经微坐表情一脸憨娇的白发女孩，涂靖无奈笑笑：
“看得懂字吗？”
“……”苏江漓认真地点了点头，头顶上的呆毛一晃一晃。
“那就好，你在这等一会，我和他说点事。”
涂靖说罢，起身朝莫嵇走去。苏江漓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眼睛却止不住地乱瞟。
“璇玑府……羲皇……”酒红色的小眼睛使劲挤向放在桌子边缘地几份资料上。
那是什么？
而另一边，随着青年的传话，莫嵇的神色逐渐由诧异转向严肃：
“她是九尾后代？”
他在心中暗语。
“不，她就是九尾，天地间第三只九尾狐。”涂靖的声音在少年心中响起。
“我们发现她的时候，她刚刚激发了妖丹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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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