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一如既往，自那渺远难及的高处洒落，铺满人间。稀薄的灵气如同倦怠的尘霭，无声地笼罩着山川城郭。坊市间人来人往，田埂上农夫躬身，一切都循着昨日、前日、乃至更久以前的轨迹，缓慢而重复地运转着，仿佛一幅亘古不变的画卷。
可今日，这份死水般的平静，被一颗骤然坠落的星辰打破了。
……
“卖报！卖报！惊天消息！蜀山巨擘，青莲仙尊李瑶，冲击长生境失败，身死道消！”
“快来看呐！千年难遇的大新闻！九阶巅峰修士陨落，心魔反噬，形神俱灭！”
略显尖锐的吆喝声，像一颗投入古井的石子，在熙攘的集市上激起圈圈涟漪。报童挥舞着手中还带着墨香的纸张，小脸因激动而涨红。周围的人群仿佛炸开了锅炸开了锅：
“李瑶仙尊？那位九阶归真境的剑修？”
“末法时代连这等人物也……”
“唉，长生路断，仙道艰难啊……”
“蜀山怕是又要变天了……”
议论声、惊叹声、惋惜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股不安的潜流。那薄薄的一张纸上，承载的消息却重若千钧，压得人心头沉甸甸的。
集市一角，一位棕发青年停下了脚步。他伸手买下一份报纸，目光扫过那头版头条上用加粗字体印出的骇人标题。
他沉默地看着，脸上惯常的温和笑意早已敛去，只余下一种深沉的凝重。
良久，他才轻轻将报纸折起，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青莲仙尊啊……又一位冲击长生失败了的九阶大修士……”涂靖指尖摩挲着报纸粗糙的边缘，低声自语。
长生境。
那是一个足以令如今人界所有修士仰望的名词。它不仅仅是力量的象征，更被视作一张通往传说中“仙界”的门票。
据古老典籍记载，上古时期，三界法则圆满，灵气充盈如海，修士如过江之鲫，踏破长生门槛、飞升仙界者虽非比比皆是，却也绝非凤毛麟角。
然而，自末法时代降临，一切都变了。
天地灵气如同退潮般日益稀薄，曾经浓郁得能滴出水来的灵脉逐渐干涸萎缩。
并且，自从末法时代到来，那愈发诡异难防的“心魔”似乎随着天地环境的恶化，在如今修士冲击关口时显现地得愈发频繁猛烈，不知多少惊才绝艳之辈，并非败于法力不足，而是栽在了自身心境的破绽之上，最终功亏一篑，甚至落得个身死道消的凄惨下场。
而那些早已成就长生、本该逍遥世间的人仙和妖仙，在漫长的岁月里也逐渐销声匿迹，不知所踪，只留下一些语焉不详的传说。
如今，唯有极少数尚存于世的长生者坐镇于几个顶尖大派或古老势力之中，勉强维系着这摇摇欲坠的天下格局，却也大多深居简出，难觅其踪。
每一次九阶巅峰修士冲击长生失败导致的陨落，在修真界都不亚于一次剧烈的地震。
涂靖长长吐出一口气，仿佛要将胸中的压抑尽数排出。他将那份沉重的报纸折好，轻轻塞进口袋。
“多事之秋啊……”他揉了揉眉心，强迫自己从这中抽离出来，“不过万幸的是，最近那些血妖的动静倒是越来越小了……”
这或许是连日来，唯一能让人稍微喘口气的消息。
————
“大新闻！大新闻！你们都不惊讶一下吗喵？！”
灵玥以一个极其夸张的姿势张开双臂，身后的尾巴高高竖起，像根旗杆。然而，她那往日灵动的紫色眼眸里却满是困惑和不被理解的委屈，“那可是九阶修……”
“这消息是璇玑府总部先行通知，之后才对外发行的。”莫嵇把盖在脸上的书本拿开，露出没面无表情的脸。
“我们比报纸早知道半个时辰。”
灵玥：……
猫耳朵瞬间耷拉下来。
“一惊一乍的……”莫嵇瞥了她一眼，语气带着点无奈，“还有，你刚刚是不是又背着我在坊内偷偷用空间妖术赶路了？”
灵玥：“……
“哼——(◦`~´◦)”猫妖小嘴一撅
“行了行了，别理那个闷骚……”一旁的顾月月笑眯眯地上前，推着灵玥的肩膀就往膳房方向挪，“你一上午又跑去哪儿野了？”
莫嵇：？
“……嗯！买了点好吃的。”灵玥眼珠滴溜溜一转，试图转移话题，“去天堑那边逛了逛。”
“老在外面乱转，找你都找不到影子。”顾月月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去厨房帮我干活”
“不！！！”猫妖挣扎。
“我还没玩够呢！”
“……”莫嵇看着紫发少女像条失去梦想的咸鱼被拖着离开，嘴角微微抽搐。他收回目光，眼角余光却倏然瞥见不远处廊下出现的两道身影。
“江漓……清漪？”他转过身，音调微微抬高，带着询问，“你俩这是……？”
“……”白发女孩幽幽抬起头，回以一个生无可恋凄凉笑容。
莫嵇：……？
…………
苏江漓发誓，自己以后绝对不会和清漪再待一起了。
绝对。
“简直是……地狱……”白发女孩喃喃自语，pia叽一声瘫在铺上，脑海里依稀回荡着清漪的话：
【身体，太弱……】
【你……需要的是炼体。】
苏江漓：……
总结人话就是——修炼，修个屁！先去跑十圈锻炼锻炼体能吧！
武器抬不动，你还想修炼？！
手臂和大腿的肌肉又酸又胀，带着一种运动过度的虚软。直到此刻，苏江漓才真切地意识到，自己现在这副身躯到底有多么“战五渣”。
她甚至严重怀疑，自己现在这身高都没有凑够140。
举起纤细得有些过分的手臂，苏江漓幽幽地叹了口气。
太弱了。
自己还是太弱了。
哪怕身体里藏着被旁人视若珍宝、称之为“洪荒遗宝”的九尾妖丹，她目前也丝毫感受不到任何特殊之处。
呃，硬要说的话，好像确实不容易感觉到饿……但这也能算优点吗？！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吧好像？！
苏江漓摇了摇头，试图甩掉脑海中纷乱的思绪。身体虽然疲惫，却并非纯粹的无力，更像是一种长久疏于锻炼而产生的滞涩和阻塞感。
她隐隐觉得，自己这具身体，似乎还藏着许多她尚未了解的秘密……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都已经这样了……”苏江漓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摒弃杂念。她盘膝坐起，再次尝试按照《敛水诀》的法门，引导体内那丝微弱的力量。
然而，不知是身体太过疲惫，还是心境受了影响，之前那若有若无的感应，此刻彻底沉寂了下去。无论她如何集中精神，心灵深处都空空如也。
尝试了将近半个时辰，除了坐得腿麻，依旧毫无进展。
挫败感像是细密的藤蔓，缠上心头。她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头发，起身离开，打算去外面透透气。
“都下午了啊……”她望着廊外偏西的日头，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感觉时间在浑浑噩噩中溜得飞快。
“……所以说，这位青莲仙尊，不仅是蜀山李家的顶梁柱之一，还是派系里相对温和的‘亲和派’领袖……”
“……？”
隐约的交谈声随风飘来，苏江漓猛地刹住了脚步，耳朵微微竖起。
“……他的陨落，对蜀山内部，尤其是对主张与妖族及其他势力保持有限合作的亲和派，无疑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苏江漓：……？
白发女孩倏然回头，酒红色的眼眸里满是惊疑。
他们在讨论什么啊……
强烈的好奇心压过了心中的郁闷。她猫下腰，踮起脚尖，悄无声息地往回溜。来到厅堂门口，她小心翼翼地扒着门框，只探出半个脑袋，眼珠子滴溜溜地往里面扫视。
清漪、莫嵇都在，还有……呃，那个叫涂靖的……对哦，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恐怕蜀山内部鹰派的声音要占据绝对上风了……”视野内，涂靖靠在窗边，语气带着一丝复杂的感慨。
“而且，你们可能不知道，这位青莲仙尊，在很多年前，似乎曾受过苏澜大人的指点，算是他半个记名弟……”
“咣当——！”
一声闷响打断了涂靖的话。
“……”
厅内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门口，嘴角微抽地看着那个因为扒门框太过投入、一时失去平衡而结结实实摔了个平地摔，正捂着额头龇牙咧嘴的白发女孩。
“继续……”苏江漓强忍着额头的痛意和社死的尴尬，颤巍巍地爬起来，努力维持面色镇定，“就当我不存在，我就路过，听听……”
妈个鸡的……这门框怎么这么滑！
“……”
静坐一旁的清漪听到动静后，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表情出现了一丝极细微的波动。她长长的睫毛轻轻一颤，金色的眸子精准地锁定在试图溜走的苏江漓身上，起身径直走了过去。
“呃，那个……”一旁的莫嵇似乎想打个圆场。
然后他就看见清漪二话不说，伸手拎住了苏江漓的后衣领，把人直接提了回来。
莫嵇：……
涂靖：……
苏江漓：……？
“放—开—我—啊！”白发女孩四肢在空中徒劳地扑腾，气得小脸通红，“怎么又、来、这、一、招！”
清漪无视了她的抗议，回到自己的座位，稍稍挪了挪椅子，便径直坐下。与此同时，刚刚还悬在半空的苏江漓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等她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经落定，表情瞬间僵住。
“……”
腰间传来不容忽视的环抱力道，后背紧贴着少女温热的体温。苏江漓低头，看着环在腰间的手臂，大脑“嗡”的一声宕机。
“我眯，一会儿……你听……”少女下巴抵在白发女孩肩膀上，眼睛微微闭起。
苏江漓：……
“……”两个大老爷们表情微妙地看着这一幕。
“……咳，”涂靖率先回过神来，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掏出了几份卷宗，“我还是说说近期的情况吧。”
“其一是关于近期东稷州东部妖族频繁失踪案的新汇总……资料都在这里了，莫嵇你把它和之前的线索整合一下。”
接着，他目光转向一脸“我就知道没好事”的莫嵇，语气带上了一点显而易见的同情和古怪：“其二，嗯……莫嵇，跟你家有关。”
莫嵇：……
“又来？”
少年瞪大眼睛。
“是的，没错。”
涂靖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们家祖祠里那块石头又自己长腿跑了。
莫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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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
没存稿了以后慢点更，反着都是写着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