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要！——为什么非要我来！”
“……”
“……莫嵇那家伙绝对是故意的吧，绝对是吧！”
“人家有事啦！你一天到晚不是跑出去玩就是在坊里偷懒，走，跟我干活去……”
“不(；д；)——！！！”
房间内，卷成一团的被子里。
白发女孩猛地坐起身，眯着眼睛盘在床上，脸上糊着几缕乱发。头顶那根呆毛被压了一晚，此刻正半死不活地耷拉着。
“吵死了……”
听着外面鬼哭狼嚎的动静，苏江漓攥着被角的手逐渐握紧。她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因被强行吵醒而上涌的气血。
即使是前世的苏江漓，起床气也是相当大的。
在妖力初步稳定后，她简单收拾了一下便休息了。或许是因为气息终于能够收敛的缘故，这一晚她睡得格外香甜。
……然后一大早就被某个怨气冲天的鬼畜猫妖用堪比魔音灌耳的哀嚎硬生生从梦里拽了出来。
有些烦躁地穿好衣服，苏江漓揉了揉惺忪睡眼，推门走了出去。
在昨晚成功掌握妖力之后，她也尝试切换到了纯粹的人类形态，但很快就发现了问题——她的五感受到了极大程度的削弱。
那并非简单地变回人类的感知，而更像是一种先天残缺般的剥离感，就好像这具身体原本就有什么缺陷似的。
并且，苏江漓还发现，自己一旦彻底收敛妖力，身体就会由内而外地泛起一种无力与虚弱。
天气愈发凉爽，好在坊内温度还算宜人。厅堂像往常一样早早“热闹”起来。顶着一头乱发的苏江漓走到大厅，第一眼就看到化作妖形的青发少女，正端坐在椅子上，神情专注地梳理着自己那条蓬松的尾巴。
苏江漓：……
……
“哎，总算能喘口气了……”
淡淡的茶香自桌上飘来，涂靖端起瓷杯轻轻抿了一口，不由得感慨道。
近来操劳多日，难得有几天修整时间，他自然要好好把握。青圭坊虽成员不少，但真正处理事务的核心人手，大抵也只有虽寿馆长、他自己以及莫嵇三人。
饮尽杯中微涩的茶水，他正想在椅上小憩片刻，弥补弥补近日损耗的精神力。然而刚躺下，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便由远及近。
涂靖下意识抬眼望去，只见一身红白素衣的白发女孩眯着惺忪睡眼站在门口，两只毛茸茸的雪白狐耳无精打采地耷拉在脑袋两侧，还不时轻轻颤动一下。
涂靖：……？
青年微微支起身子，有些不确定地揉了揉眼睛。
与此同时，正在梳理尾巴的少女也转过头来。当她看清苏江漓身上明显的兽化特征时，金色的眸子里也罕见地掠过一丝意外。
“江漓……”清漪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迟疑，“你……”
傻不拉几的……什么表情……苏江漓嘴里低声嘀咕。
“干嘛？”
“……”少女愣了几秒，随后抬起手，指了指她的头顶。
“……摸，一下。”
“……”苏江漓看向清漪的眼神逐渐微妙起来。
原先只是莫名其妙地对我乱抱乱蹭，现在竟然主动要求摸耳朵……emm，虽然那对狐耳看起来手感确实不错，但也没这么直接的吧！
少女，你的矜持呢？
“……”看清白发女孩那仿佛看变态般的眼神，清漪沉默了片刻：
“……摸摸你的。”
苏江漓：？？？
一旁的涂靖看着这愈发诡异的气氛，无奈地叹了口气：
“江漓，你什么时候变回的妖形？”
妖形？
苏江漓一愣，小手飞快地往脑袋上一摸，脸色瞬间僵硬——
她摸到了两团毛茸茸、温热的触感。
苏江漓：……
卧槽了个大X的……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完全没察觉到？
“江漓……”清漪站起身，伸出手，半句话凝在嘴边，却见白发女孩猛地回过神来。
“镜子！”
苏江漓突然喊道。
清漪：……？
“看来是妖力初步稳定后，禁制自然解除了……”一旁的涂靖看着眼前手忙脚乱的一幕，嘴角微抽，“江漓，还记得我之前说的吗？虽寿馆长在你身上下了禁制，待你能自主掌控妖力时，它便会自行消散……”
“看样子，你算是成功迈出第一步了，比我预想的还要快些。”
“也就是说是昨天晚上？为什么我一点感觉都没有……”苏江漓小声嘀咕着，顺手接过清漪默默递过来的一面巴掌大的小镜子。镜面清晰地映出她此刻的模样——青涩可爱的面容依旧，但头顶多了一对雪白的狐耳。
而在身后，一条毛茸茸的狐尾正不安分地轻轻摆动着。
苏江漓：……
……
自己的妖形究竟是什么时候显现的，苏江漓终究没能搞明白。
或许是昨晚修炼成功后，亦或是在睡梦中无意识转换的——反正自己毫无察觉，深究无益，索性转移注意力。
将这段小插曲抛诸脑后，苏江漓定了定神，在脑海里梳理起今天的计划。
修炼？暂且放一放。当下她更想弄清楚的，是自己那便宜老爹在这个世界留下的痕迹与谜团。
莫嵇离馆，秘境暂由灵玥代管。从半死不活的鬼畜猫妖手里拿到了书阁的临时权限后，苏江漓便径直朝着书阁走去。
令她有些意外的是，清漪也默不作声地跟了上来，保持着几步的距离，既不明显靠近，也不远离。
“……“苏江漓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对方只是平静地回望，没有解释的意思。
“你干嘛跟着我。”她终于是忍不住了，头上的呆毛跟个天线似的倏地竖了起来。
“……”
“说话！”
“喜欢……”少女小声嘀咕。
苏江漓：……
行吧，爱跟就跟吧。
她无奈转头，无视了身后这个三无少女，推开熟悉的门扉一步踏入。眼前豁然开朗，陈旧纸张、墨锭与混合了灵蕴与岁月的独特气味扑面而来。
虽然不是第一次来，但苏江漓仍然有一种被浩瀚知识淹没的窒息感。
另一边，少女安静地跟在苏江漓身后，偶尔也会抬头扫视书架，但多数时候，她的目光会落在白发女孩身上，尤其是那对随着主人动作而微微颤动的狐耳，以及那条不自觉轻轻摆动着的尾巴上。
“传记，修炼体系，历史记载……”苏江漓并未察觉身后清漪的小动作，视线在一排排陈列的书册中快速搜寻。
“这就是拥有近千年历史的组织的底蕴吗……”她心中难免感慨。
千年的历史，这是莫嵇先前提过的。
东稷州的青圭坊、漕渠署，乃至中钧州的钧天律、璇玑府等，皆是由一位被称之为“羲皇”的上古妖族所创。
传言这位羲皇，乃是上古时期一只神鸟化妖，是一位早在千年前就登上了长生境界的妖仙。只是随着末法时代的来临，世间灵气衰微，天界隐退，众多古老存在纷纷沉睡，超凡时代陷入停滞，这位远古强者也受到种种限制。
而以璇玑府为核心枢纽的“茶馆”势力，就是这位妖仙在末法时代开始前数百年所创立，目的是维持人界妖族与人族的平衡。
苏江漓对这位被称之为“羲皇”的长生者倒是有一些印象，先前涂靖带来的那几份资料里，似乎有一份便是羲皇下发的命令。
“长生，仙境……听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回忆起记忆里的种种，苏江漓也难免心生向往。她收起翩翩浮想，目光终是落在某处角落。
八尾妖王苏澜的名声在末法时代可谓是扬名天下。而关于他的种种传闻和记录，光是其开创或改良的功法，都能单独陈列一个展馆。
只是，一想到这位末法时代的通天强者，另一个身份竟然是自己的便宜父亲，苏江漓内心就难免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古怪感。
青圭坊的书阁和其本身一样，都是某种特殊的秘境，只是“书阁”是更为玄妙的存在。用莫嵇的话来说，“书阁”的本质是精神力的投影，里面所有的资料都只是幻化的一部分，无法带出茶馆。
“这也没有啊……”出乎意料的是，苏江漓仔仔细细找了一圈，并没有找到任何一本看起来像是正经的、关于八尾妖王的官方传记。
老爹这么牛逼，居然没人给他出书立传？
苏江漓终是转过头来，目不转睛地看向默默跟在后面、一言不发的青发少女。
“……”对方愣了一下，随后眨了眨眼，算是做了回应。
苏江漓：……
“书呢？”她指着空空如也的传记类区域。
“嗯……”嘴里挤出一个意味不明的音节。
苏江漓：……
怎么跟你讲话这么累啊……
少女沉默了片刻，似乎终于处理完信息，理解了苏江漓的意思。只见她摇了摇头，轻轻说道：
“不在，这……”
说罢，清漪转身朝着另一个较为偏僻的角落走去。苏江漓犹豫了几秒，还是认命地跟了上去。
……
半分钟后，苏江漓站在另一个书架前，看着上面那些封皮花里胡哨、标题一个比一个惊悚的书册，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八尾妖王和他的十二情郎》
《风流妖王：绝色狐妖的掠心日记》
《那些年，苏澜殿下惹下的相思债》
《……》
苏江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