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板马车碾过地面,发出规律的轱辘声。
拉车的是高大强壮的夏尔马,我能看到它们油亮皮毛下滚动的肌肉。
今天导师奥伯伦带着我前往另一个村子。
我挨着他坐下,好奇地打量着飞逝而过的景色。
这还是我学会这个世界的语言后,第一次远离树屋。
在一个四岔路口,奥伯伦勒停了马车。
我仰头,努力辨认那些对我来说还不太熟悉的文字。
“石崖堡”、“坠星林”、“羊角谷”,还有一个牌子给我留下了模糊的印象。
“金穗镇”。
我记得,我被导师从森林救回,镇子里的人们看到导师时,总会畏惧地低下头。
我们走的是正前方,坠星林的方向。
马车行驶了一段,经过一大片金黄的麦田,不远处的高地上,还有几座正在运作的风车磨坊。
拐进另一条小路,又行驶了一段。
奥伯伦勒停马车,停在树林附近。
“艾德拉,下车吧。”他说完就走下了马车。
我轻盈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我知道,今天的目的地是寻找制作法杖最核心的材料。
“星月木”。
导师告诉过我,这种木头会在夜晚或暗处发出微光。
我独自往前走了段路,就看到前方一个小洞的深处,瞥见了微微发出的光亮。
洞口很小,正好容我通过。
我伸手进去够,可惜够不着。
我俯身爬进那仅容我通过的洞口,冰凉的洞壁擦过我的法师袍。
我一点点向前挪动,指尖终于触到了那发散微光的星月木。
“拿到了!”我心中大喜。
就在这时,支撑我身体的洞壁猛地一松!
碎石和泥土簌簌落下,我整个人瞬间失重,在短暂的惊呼中向下坠去。
预想中的撞击痛苦并没有传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古怪的软中带硬的感觉。
我惊魂未定地低头,发现自己正坐在一个瘦高的男子身上!
他双眼翻白,口吐白沫,已经不省人事了。
我抬头,正好对上一双充满惊慌的碧绿色眼睛。
那是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女孩,一头金发即使在昏暗中也熠熠生辉,华丽的服饰现在显得凌乱不堪。
她的嘴被布块堵住,大概是被我个“天降正义”吓懵了吧,僵在椅子上,连挣扎都忘了。
洞外的强盗们发现不对劲,纷纷往这边赶来。
我一眼就看出这是绑架案,迅速走到女孩身后。
“别动”我轻声对着金发女孩说道。
我的指尖迸发出谨慎控制的火花,精准地烧断了她身上的绳索。
“快,躲到后面去!”我对着金发女孩大喊,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沙哑。
脚步声和喧哗声迅速逼近,火光在通道里晃动。
我背靠冰冷的墙壁,紧张得连几句地球哩语都无意识溜出嘴边。
“艾德拉你要冷静,冷静点!”
我深吸一口气,试图缓解紧张感,然后想起了,上次被失控的水柱掀飞出去的狼狈经历。
这一次,必须成功!
我将单掌向前,另一只手死死压住前臂,努力约束体内奔流的暖流。
“水!”
在我喊出咒语的刹那,感觉到自己的蓝发无风自动。
一股被我刻意压缩了威力、却更加集中的激烈水柱,从掌心喷涌而出!它就像一柄无形的巨锤,将涌入的强盗纷纷撞飞,砸在岩壁上。
巨大的后坐力让我肩膀一阵酸麻,但幸好,我这次勉强稳住了身形。
我喘着粗气,魔力被抽空,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尘埃落定后,那位金发少女从阴影中走出。
似乎从刚才惊慌中缓过神来。
她没有说话,而是俯身拾取,那顶慌乱中掉落的属于我的尖顶帽,用双手郑重递交还给我。
然后,退后一步,挺直背脊,对着我,行了无比流畅的贵族屈膝礼。
“维奥莱塔·霜影”她声音清澈,咬字清晰,“我已北境守护者,赫尔维格大公之女名义,感谢您的救命之恩,强大的巫师小姐。”
我眨了眨眼,脑子在飞快运转。
北境?守护者?大公?
这些词分开来我都懂,但组合一起,从她嘴里用这么庄重的语气说出,就有点陌生。
我的地理认知仅限树屋附近还有这刚掉下来的山洞。
我连管理这片地区的男爵大人,都不知道是谁,更别提什么北境了。
“北境,听起来很冷的地方,能冻坏我的耳朵,应该离镇子非常远的地方。从她这服饰,一看就是贵了吓人的,大公…这一听就比男爵多出几个档次。”
我脸上尽量显着没那么茫然,站起身,拍了拍袍子上的灰,站起来,让自己回音显着没那么“乡下人”。
“额……不客气,我叫艾德拉。”最后我压低一点帽檐,露出一边的眼睛,指向洞外,真诚的问道:“不过…,你说那个北境之地,它离这里很远吗?”
我看到她那碧绿的眼睛微微睁大,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就好像问了像,太阳为什么是热,这种理所当然的却又愚蠢至极的问题。
唰着一下我把帽檐压了更低了,几乎遮住自己的双眼。
这一刻真希望脚下裂开地缝,好让自己钻进去。
“艾德拉?”维奥莱塔叫着着我的名字,带着一丝好奇。
“嗯”,我闷闷的应了一声,我双眼隐藏在压低的帽檐,努力维持最后一丝假装的“高冷。”
“噗嗤”她似乎没忍住,随即,一阵清脆如风铃般的笑声洞中响起,“艾德拉,你真的好可爱呀!”
可爱!
我一时语塞,隐藏在帽檐下的双颊,恐怕已经发红发烫。
我预想她会说我无知、粗鲁,唯独没想到说我……可爱?
就在这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即近,伴随一道熟悉带着关切的声音。
“艾德拉?”
是导师,应该看我许久未归,寻着动静找来了。
他在洞口,目光如炬,先是扫过一片狼藉的山洞,昏死的强盗,最近落到我和哪位微笑少女身上。
得救了。
我心里长长舒口气。
但也完蛋了。
这下狼狈事迹又要多一个见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