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人领着我们进入市政厅
市政厅内的景象与下城区热闹的氛围截然不同。
高大的石墙肃穆冰冷,只听到我们的脚步声。
我还是头一回,来到这么气派的地方。
眼睛忍不住想往墙上的那些奇怪盾牌装饰和那些紧闭着的榆木门上瞟。
“小姐”艾莉诺柔和的声音在我身侧低声响起,“请目视前方。”
我就像被点穴一样,脖子有点僵硬地转回头。
偷偷瞥见维奥莱塔背脊挺直,下颚微收,碧蓝的眼眸平静地望向前方,步伐从容得就像在逛自家花园。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模仿她的姿态,克制想要东张西望的冲动。
这简直比对付土匪路霸还难受。
我们随着引路的仆人,先是穿过几条光线幽暗的走廊,然后又拐了几个弯,最后才在对扇敞开、雕琢着山岩与利剑徽记下的深褐色大门前停下。
门前的守卫就像两尊雕像,见到我们到来,右手“刷”地扣在左胸,动作整齐划一,然后无声的打开那沉重的大门。
门内的房间温暖又宽敞,壁炉里跳动着火焰。
一侧放着几张看起来就异常松软的蓝皮面沙发,中间摆了矮几。
对面窗户上挂着已经拉开的深蓝绒帘。
窗外能看到是一个带着喷泉的小花园。
而房间的正中央则是一张宽大的长桌。
一位身着裁剪考究的红色外套、身形挺拔的中年男子从桌后起身。
他背后是一张巨幅的地图,似乎是石崖堡的领地范围。
他面容轮廓分明,眼神锐利又沉稳。
我注意到他的手,不像那些贵族那种养尊处优的细腻,而是布满了老茧。
那绝不是干农活所致,更像是长期挥剑留下的印记。
几乎同时,我用余光瞥见,维奥莱塔动了。
她不是简简单单的弯腰,而是流水般优雅地向下一沉,双手轻提不存在的裙摆,头颅矜持地低下一个恰到好处的角度。
这不像是卑微的动作,更像是一种宣告式的礼貌,像天鹅在水面上颔首。
完了!该我了。
我脑子“嗡”了一下。
我感觉大脑一片空白,巫师该如何行礼呢?
画个星星?
还是像莫微拉说的那样“爱答不理才是强者的特权”?可是维奥莱塔都行礼了。
电光火石之间,我来不及多想。
上前一步,只能依葫芦画瓢,猛地弯下膝盖。
完蛋了,用力过猛。
感觉自己像个被折断的稻草人,差点一头栽下去。
幸好及时稳住了,但姿势肯定狼狈得像只受惊的鸭子。
站在前面那位就是男爵,似乎没注意到我这里的窘迫。
他的目光首先落到奥伯伦导师身上,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尊重与放松的神情。
“奥伯伦大师,一路辛苦了”他声音很沉稳。
然后才看向我,目光在我头发上停留一瞬,我甚至能看到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快到难以察觉,随即变成温和的问候:“以及这位......非凡的小姐。”
接着,他转向维奥莱塔,行了一个比维奥莱塔更加正式,幅度更加大的鞠躬动作。
“霜影小姐,您在我领地受此惊吓,是我石崖堡的失职。我向您和赫尔维格大公保证,必彻查此事。”
我暗自松了口气,看来没出太大洋相。
又或者说我这种洋相,在大人物眼里根本不值得一提。
他直起身,脸上换上更加公式化的笑容:“为了给诸位压惊,今晚我将在城堡举行一场小型宴会,还请诸位赏光。”
会见结束,一名穿着得体的男仆,带我们去临时的住所。
那是坐落于上层区的一座精致石屋,想必是专门为招待宾客准备的。
一放下行李,我就扑到窗边,贪婪地眺望那片屋顶连屋顶,热闹非凡的下城区。
炼金工坊的烟囱还冒着烟呢,还有那些酒店的招牌。
“小姐”艾莉诺那柔和却像枷锁般的声音再度在我身后响起。
“在您探索下城区前,我们迫切地要学习临时的餐桌礼仪。例如如何区分蛤蜊叉沙拉叉,以及如何得体地拒绝绅士的邀舞”
“让他们滚蛋不就好了”我小声嘀咕。
“不行哦,小姐”艾莉诺摇了摇手指,继续说道:“以及品尝汤品时,勺子应该哪个方向舀起。”
“什么?”我已经惊讶的合不拢嘴,“这......太折磨人啦!”
我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钉在标本上的蝴蝶,所有想飞的想法都被无情的看穿了。
无力地瘫在窗台上,维奥莱塔用胳膊轻轻碰碰我:“忍忍吧,强大的巫师小姐,今晚这场“战斗“可比对付几个蠢贼要命的多。”
“真要是几个蠢贼,几下我就能搞定”我继续嘟囔。
于是,我整个下午就被困在这舒适的“监狱”里,对着艾莉诺变戏法般拿出各种银光闪闪的餐具,还有她假扮的不断发出邀舞的“烦人的绅士”,开始让我头皮发麻的修行。
经过一下午的特训,我基本了解各种餐具需要对应什么食物。
很快,城堡的宴会就开始了,还是早上那个男仆,一路把我们引导到城堡的大型宴会厅中。
长桌上铺着雪白的亚麻布,银质烛台的光辉照着多到令人发指的餐具。
努力回忆起下午训练的场景,我面前是大大小小四把叉子,三把刀和四把勺子,我仔细的确认完毕。
第一道菜品是汤品,下意识要随便拿个汤勺时“小姐,用你右手边最大的勺子。”艾莉诺柔和的声音通过我们之间的魔法联结,直接在我脑中响起。
我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不是在用餐,而是在拆解一个危险炼金装置。
小心翼翼地拿起汤勺,模仿维奥莱塔的动作,舀汤时由内向外,没有发出丝毫的声响。
我偷偷瞥了一眼导师,他正和男爵低声交谈,似乎没注意到我这里的“激战”。
整个晚餐,我大部分精力花在如何和这些闪闪发光的金属器具搏斗。
回到自己的住所,我直接趴在松软的鹅毛大床上。
“我发誓”,我把头蒙到被子里,声音闷闷传出来“以后绝对不参加这种贵族宴会,简直要折磨死人啊!”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勉强撑起身体,有气无力的说道:“艾莉诺。”
尽职的女仆瞬间出现在床边,“小姐,有何吩咐”
“还有没有吃的?宴会时我光顾着和刀叉打架了,现在饿得能吃下一只烤全羊。”
艾莉诺的嘴角似乎微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但声音依旧平稳:“请您稍等,小姐。我这就去为您准备一些能快速取用的食物。”
“要快”我摊回床上“再不吃点东西,你的小姐就要成为第一个饿死在宴会的巫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