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甩我脸上了,”
刑明连忙靠近,双手按住她的肩膀,
“快回你自己的院子,奶娘该着急了。”
倒不是崔珠现在要喝奶,张奶娘早年确实是为崔珠哺乳,后来断奶准备回乡农忙,就传来小儿子死在灶口的消息。
原来是张奶娘的丈夫每天把孩子用绳子绑了就出门耍,结果就那天,孩子挣脱绳子爬向灶口……被烟活生生熏死了。
张奶娘自此留在侯府不走,把崔珠视若己出,跟眼珠子似的疼惜。
崔珠一听,赶忙在桌子爬上爬下,去刑明桌案随意抽了张云纹宣纸,
“张妈妈也要吃。”
原来是给自己奶娘带点心。
“你……”你大爷,这纸都够你吃点心吃得圆咕隆咚了!
见崔珠皱眉发现一张纸包不拢点心,想返身回去再拿。
“停,”刑明直接唤来门外的小厮,让他将几碟点心送去,再放纵崔珠跑来跑去,整个房间的东西都要遭殃。
“为什么你的点心比我多?”
崔珠的大眼睛水灵灵的凑近刑明,似乎在怀疑他吃独食。
“我的小祖宗,那是因为摆那儿基本不动,最后赏院里下人甜口的,”
刑明脸上终于出现其他情绪,甚至隐隐裂隙,
“咱俩份例相同,你扪心自问进了肚子里的点心有多少?别吃了,小心真成球儿。”
崔珠在听到变成球这句话后,眼中水光泛起,猫儿眼无辜的眨巴,将饱满晶莹的泪珠滚落,
“珠儿不要变成球……”
“……”完蛋,
刑明恨不得拍昏自己,在房间里的柜子翻来找去,一会儿拿个鲁班锁在崔珠眼前晃,一会儿掏出鬼工球往她怀里塞,
“别哭别哭,哥哥开玩笑的。想吃多少吃多少,我的也给你,吃双份的。”
崔珠见状哭得更厉害,
“坏哥哥害人,不吃了。”
“……”
刑明彻底石化。
这小崽子平生从不喊一声哥,今天却叫了,并非好事。
嘻……
一道微弱的响动打断了他的思绪。
刑明电光火石间凑近假装睡着的玉无双,咬牙切齿道,
“你还敢笑?”
玉无双知道——自己的末日到了,连忙求生欲爆发,
“没笑,下官生来就不爱笑。”
就在两人“交流”之际。
崔珠破涕为笑,下意识往后挪了几步,撞在架子上。
咔嚓脆响。
刑明瞳孔微缩,迅速看向崔珠的身影。
“……”崔珠小姑娘低着头,看不见她的表情,身前是那天青冰裂瓷的残片。
天青不是真的青,而是偏向阴沉的天色,直接点来说——淡灰色。
刑明见这倔强的小东西突然一声不吭,快步走上前,朝她手上看来看去,该不会划伤了吧?
“呜呜……”崔珠微微抬起玉雪可爱的小脸,泛红的眼眶里泪珠直打转儿,“对不起……”
她知道这是公主最爱的物件,也是遗物,她居然把这个打碎了。
坏家伙以后绝对不会再理她了,呜呜。
崔珠小心翼翼的将手掌伸出来,先生说过,做错事要打手板。
当事人反应却很平静,小孩子打碎物件儿再平常不过,再者说……瓷器碎了是能补回去的。
一般人不会专门去修,除非这件东西有额外的意义,所以崔珠没想起这回事,差点哭断了气的样子。
崔珠这个大活人可比瓷器重要得多。
“没受伤哭什么?几件瓷器而已,
你倒好,还掉起金豆子,”
刑明伸手一点她的额头,让其冷不丁向后仰,泪水居然止住了。
还未站定回神,刑明掐住她的腮边,轻轻拉动,让其说话都不太清晰。
“放搜(放手),”崔珠又恢复了那副娇纵模样,小手拍打刑明的手臂,想让他放开。
“好,快回去休息,”刑明将小厮递来兔皮裘给崔珠裹好,夜里风冷,中了风邪又是一番折腾。
兔裘不如狐裘底绒厚实,但胜在触手细腻柔滑,崔珠皮肤细嫩,更喜爱兔裘。
应对初秋之夜,足够了。
崔珠临走前犹犹豫豫的,但还是转脸回来,从衣兜里掏出一件东西,
“送你……生辰吉乐。”
刑明神色微愣,他竟然没发觉到今天是自己的生辰,怪不得这孩子突然出现在街市,估计看番僧只是个幌子。
不然当时在四方馆,她就该闹着进去看了。
反而兴致缺缺的玩花绳。
刑明向她手里看去,顿时哭笑不得——原来那是一根簪花,模样精巧。
“我……”刑明没有这种习惯,他对男子簪花的风俗无芥蒂,因为古代和现代不同,簪花不是娘气。
须知鲁智深和西门庆也喜欢耳边一枝花()
古代花市繁荣,发展出独特的花文化。
苏轼有云,
人老簪花不自羞,花应羞上老人头。
醉归扶路人应笑,十里珠帘半上钩。
那些朝廷官员红袍乌纱,帽边别着大红花,看着甚是精神。
可是自己归自己,别人归别人,刑明是不乐意戴花哨东西的。
“不喜欢吗?”
崔珠疑惑道,她明明听到丫鬟们谈论哪家男子簪花最俊,还提到自家小侯爷的容貌,争论该簪什么。
“我很喜欢,谢谢,”刑明将簪花别在衣襟,当个装饰物。
反正这玩意儿小巧精致,颜色也素净单调,看着不突兀。
“……”
崔珠见刑明戴上,也不管这花在何处,就开开心心的回去了。
刑明暗自松口气,这硬要上头,他可怎么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