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涅瓦公司的“朝圣者号”货运船像一条锈迹斑斑的钢铁巨鲸，在星海中缓缓游弋。它那饱经风霜的外壳上布满了流星撞击的疤痕和岁月侵蚀的痕迹，每一块装甲板都在诉说着它漫长的服役历史。在这艘船上，阶层如同锈蚀般分明——上层是宽敞明亮的指挥区，下层则是拥挤昏暗的居住区，而杰克·奇德就住在最底层。
杰克的房间位于引擎室旁边，是一个由储藏室改造而成的狭小空间，仅能容纳一张折叠床和一个储物柜。墙壁随着引擎的震动不停颤抖，空气中永远弥漫着机油和汗水混合的刺鼻气味。但这一切对杰克而言都已不再重要——自从他的头部被那个不明合金头盔永久取代后，普通的感官体验就成了奢侈品。
那头盔散发着微弱的蓝光，在黑暗中格外显眼。它的设计显然受到了古老死亡空间美学的影响，线条凌厉而实用，完全包裹着他的头部，只留下两道幽蓝的光点代替了他的眼睛。杰克抬起机械右手，合金手指擦过头盔侧面，这个动作本应是人类抚摸下巴思考时的习惯，但现在只剩下冰冷的金属接触感。
“大脑还在，他们告诉我大脑还在。”杰克低声自语，声音从头盔内置的扬声器传出，带着不自然的电子音色。这是那些疯狂科学家留下的少数仁慈之一——至少他还能发出声音，尽管那声音已不再是他记忆中的自己的声音。
他站起身，机械脚踩在金属地板上发出沉重的声响。墙面上那个布满划痕的金属板反射出他的身影：一个头部散发着阴森蓝光的人形生物，身体保留着人类的肉色，但在皮肤之下，隐约可见微弱的蓝光沿着缆线流动——那些连接着他大脑与机械四肢的缆线。在特定光线下，能看见那些缆线在他手臂和躯干上形成的细微凸起，就像皮下的血管，但发出的是不祥的蓝光。
“该去报到了，”他对自己说，“除非你想饿死在这里。”
“饿”——这是个错误的用词。自从改造后，他不再需要普通食物。他的能量来自一种特殊的电化学溶液，每周补充一次。这过程既私密又羞辱，他必须在医疗区的专用设备前，将输送管接入头盔底部隐藏的接口，看着那粘稠的蓝色液体缓缓注入为他大脑提供营养的系统。
杰克推开房门，步入朝圣者号下层区的走廊。几个正在交接班的矿工立刻停止了谈话，目光刻意避开他。人群中传来压低的议论。
“看，是那个头盔怪胎...”
“听说他以前是某个非法实验的实验品...”
“为什么公司要收留这种东西？”
杰克加快脚步，他的机械腿本可以走得更快，但他刻意控制着速度——不想引起更多注意。自卑像第二层皮肤一样紧贴着他，即使在无人注视时也难以摆脱。他记得自己曾经的模样：一头凌乱的棕发，几颗雀斑散布在鼻梁两侧，还有那总是挂着一丝不确定微笑的嘴唇。现在，这一切都被冰冷的合金取代。
经过训练区时，他瞥见一群保安正在练习使用脉冲步枪。杰克停下脚步，躲在阴影中观看。某种奇怪的感觉在他心中涌动——他发现自己能一眼看出那些人的持枪姿势有问题，甚至能在脑海中精确计算出每种武器的后坐力轨迹和能量扩散模式。这种突如其来的洞察力让他困惑不已。
“我在这方面应该很在行...”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被他自卑的惯性思维否定，“不，你连正常人都不是，怎么可能擅长这个？”
食堂里，杰克独自坐在最角落的位置。他用机械手指笨拙地操作着数据板，浏览古代地球文化的资料——这是他少数能感到自信的领域。在改造前，他就对古代文明有着浓厚兴趣；现在，这些知识成了他与“人类”身份保持联系的少数桥梁之一。
“看那个头盔仔又在研究那些没用的老古董了。”一个粗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杰克的机械手指猛地收紧，差点捏碎数据板。这是他在机械修理和古代文化方面不容侵犯的底线——他绝不允许别人任意评价这些他珍视的东西。
“至少我懂得尊重历史，比利，这比某些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好的人要强得多。”杰克回应道，电子音意外地带着威慑力。
名叫比利的壮硕矿工显然被激怒了，但在他发作前，食堂的广播响了起来：
“所有下层区人员请注意，十五分钟后在第三集散区集合，有新的采矿任务分配。重复，所有下层区人员...”
杰克站起身，从比利身边走过，机械身体带起的风让比利不自觉后退了一步。这种小小的“胜利”从未给杰克带来任何快感——每一次冲突只是提醒他，他再也不是普通人类中的一员。
第三集散区已经挤满了人——矿工、技术员、清洁工，朝圣者号下层区的居民们聚集在此，等待着命运的分配。杰克刻意站在人群边缘，他的发光头盔在昏暗的灯光下格外显眼。
前方平台上出现了三位女性的身影，她们是朝圣者号管理层的代表。密涅瓦公司以女性占据多数管理职位而闻名，这艘船尤其如此——从船长到各部门主管，超过百分之七十是女性。
站在最前面的是后勤主管薇薇安，她身着剪裁合体的制服，金发整齐地盘在脑后，眼神锐利如鹰。“安静！”她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整个集散区，“我们刚刚接到命令，公司需要我们在卡西斯-4号星球建立临时采矿点。那是一个沙漠星球，环境恶劣，但富含公司急需的稀有矿物。”
人群中响起一阵不满的嘀咕。沙漠星球意味着极端温度、沙尘暴，还有——如果传言可信——各种危险的本地生物。
薇薇安继续道：“本次任务由伊特里拉队长带队监督，她将全权负责采矿基地的安保和日常管理。”
随着她的话音，一位身着战术紧身衣的女性走上平台。伊特里拉——她的名字在下层区早已人尽皆知。高科技护目镜遮住了她的眼睛，但遮不住她棱角分明的下颌和紧抿的嘴唇。她手中的等离子武器随意地扛在肩上，那姿态既轻松又充满威胁。她的战术服确实如杰克之前注意到的，极其贴合身体，勾勒出健美的曲线，但这从未减轻她给人的压迫感。
“规则很简单。”伊特里拉开口，声音冷硬如她手中的武器，“在我的监督下，你们工作，你们得到积分。你们违反规则，你们受到惩罚。没有例外，没有讨价还价。”
她的目光扫过人群，在杰克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那几乎难以察觉的停顿，却让杰克感到头盔仿佛突然升温。几周前，杰克偶然撞见伊特里拉在装备室里调试她的护目镜——那一刻她不知为何笑了起来，对着镜子做了个鬼脸，那与她平日冷峻形象完全不符的表情让杰克愣在了原地。伊特里拉发现他后，那瞬间的表情变化从惊讶到愤怒，杰克从未见过有人如此“真实”地生气——她几乎立刻下令罚他清洗整层的卫生间模块，连续两周。
“奇德！”伊特里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你也在第一批名单里。准备好你的装备，我们两小时后出发。”
一些同情的目光投向杰克，更多的是幸灾乐祸。被伊特里拉亲自点名，很少是好事。
两小时后，杰克已经坐在降落在卡西斯-4号星球的运输舱里。与他同行的有十五名矿工，包括之前与他冲突的比利。当舱门打开，热浪裹挟着细沙扑面而来，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气。
卡西斯-4是一片无边的锈色沙漠，两个太阳高悬在天空，将一切烤得扭曲变形。远处，他们即将建立的临时基地只是这片荒漠中一个小小的金属斑点。
“快点行动起来！在日落前完成基本防御工事！”伊特里拉的声音通过头盔内的通讯器传来，她已经站在外面，护目镜完全遮住眼睛，仿佛完全不受恶劣环境影响。
工作极其艰苦。在伊特里拉的监督下，他们搭建起居住模块、能量屏障发生器和水回收系统。杰克发现自己的机械身体在极端环境中意外地有优势——他不像其他人那样需要频繁休息和补水，他的合金头盔保护他不受风沙侵扰。
但这也引起了其他人的不满。
“至少那怪胎不用受这份罪，”一天晚上，杰克听见比利对其他人说，“他本来就是个机器，在这种鬼地方正好如鱼得水。”
杰克默默走开，找到一处僻静的岩石坐下。他打开私人日志，开始记录：
“卡西斯-4的第二十七天。今天完成了东侧能量屏障的加固。伊特里拉队长注意到我改进的接线方式，但没有评论。她是个严格但公平的领导者，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地严厉。今天下午，我看见她偷偷喂食一只本地的小沙鼠——那种像长了腿的蜥蜴似的小生物。她以为没人看见，但我注意到了。她把护目镜推上去，那一刻她的眼神完全变了，不再那么冰冷...”
杰克停下记录，他的机械手指轻轻敲击数据板。即使在这种小事上，他也难以摆脱自卑——他永远不可能与伊特里拉那样的女性正常交流。在女孩子面前，他总是那个躲在头盔后面的怪胎。
两个月过去了。基地已经初具规模，采矿作业也开始有序进行。杰克被分配到底层矿坑，与比利和其他几人一起安装深层钻探设备。
“嘿，头盔仔，把这个能量导管接上。”比利扔给杰克一捆电缆，明显超过了一个人能够处理的重量。
杰克没有抱怨，他的机械手臂轻松接住电缆，开始熟练地连接接口。这是他少数自信的领域之一——机械修理。即使在被改造前，他也总是能理解机械的奥秘，现在这种能力似乎更加突出了。
“至少有点用处，是吧？”比利嘲讽道，但他的眼神里有一丝杰克从未见过的情绪——几乎是尊重。
就在这时，警报突然响彻整个基地。
“所有人员注意！地下震动检测！非正常模式！重复，非正常地下震动！”
杰克抬起头，他的传感器捕捉到了其他人尚未察觉的震动——来自地底深处，而且正在迅速接近。
“那是什么？”一个矿工问道，声音里充满恐慌。
伊特里拉的声音通过通讯器传来，依旧冷静但带着紧迫：“所有人员立即撤回中心区域！启动防御协议！这不是演习！”
但警告来得太晚了。
基地东侧的地面突然爆开，漫天沙尘中，一个巨大的、环节状的身体冲天而起。那生物像传说中的龙，但没有翅膀，只有一个圆形、布满利齿的口器——沙漠蠕虫，卡西斯-4最可怕的掠食者。
“老天啊...”比利喃喃道，僵在原地。
蠕虫巨大的身体砸向地面，瞬间压垮了两个居住模块。惨叫声此起彼伏。
“不要慌乱！组织反击！”伊特里拉已经组织起安保队伍，等离子武器的光芒划破沙尘。
杰克站在原地，无法动弹。眼前混乱的场景触动了记忆深处某个黑暗的角落——实验室的爆炸，逃跑的恐慌，那个挡在他面前的守卫，他手中电磁手枪意外的火光...
“不...”杰克低语，机械身体开始颤抖。
蠕虫再次发动攻击，这次它直接冲向杰克所在的区域。
“小心！”一个声音喊道，紧接着杰克被人猛地推开。
是伊特里拉。她推开杰克的同时，向蠕虫的口器发射了一连串等离子弹。蠕虫发出刺耳的尖啸，扭动身体，尾巴扫过一片设备，引发连环爆炸。
“发什么呆，奇德！要么战斗，要么...”伊特里拉的话被另一阵震动打断。
第二条蠕虫——比第一条更大——从基地另一侧破土而出。整个基地现在完全陷入混乱，防御系统崩溃，人们四散逃命。
杰克看见比利和其他矿工试图跑向运输舱，但一条蠕虫挡住了去路。伊特里拉指挥剩余的安保人员建立临时防线，但情况迅速恶化。
“撤退！全部撤退到西面山丘！”伊特里拉下令，她的护目镜已经破裂，额头上流着血。
杰克捡起地上掉落的一把脉冲步枪——那种他之前只看别人用过的武器。当他的机械手指握住枪柄时，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 suddenly，他感觉这把武器的每个部件、每道能量通路都如同自己身体的延伸般熟悉。
他举起枪，几乎没有瞄准，三发点射全部命中第一条蠕虫的口器内部——它最脆弱的部分。蠕虫痛苦地翻滚，暂时停止了攻击。
伊特里拉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但没时间询问。她继续指挥撤退：“快！趁现在！”
杰克跟上其他人，他的机械身体在沙地上移动比人类更快。他不断使用脉冲步枪击退蠕虫的追击，每一发都精准得不可思议——那种对武器的天生熟练度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完全觉醒。
但他们的努力仍是徒劳。第二条蠕虫从侧面突袭，吞没了包括比利在内的一组矿工。惨叫声戛然而止。
“不！”伊特里拉冲向那个方向，但被爆炸的气浪掀飞，撞在一块金属残骸上，不再动弹。
杰克想冲过去救她，但地面开始大面积塌陷。他脚下的沙地突然消失，整个人向下坠落，掉入一个因蠕虫活动而形成的巨大裂缝中。
黑暗中，他不知坠落了多久，最终重重摔在松软的沙地上。
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在一个地下洞穴中——显然是蠕虫活动形成的通道。头顶的裂缝已经部分坍塌，只透进一丝微光。他的脉冲步枪不见了，只剩下腰间的两把电磁手枪——那对曾夺走一个守卫生命，如今又成为他唯一自卫工具的武器。
杰克站起身，检查自己的身体状况。机械四肢只有轻微损伤，不影响功能。但他的能量指示灯显示红色——在战斗中消耗过多，需要尽快补充。
他沿着洞穴缓慢前进，头盔的夜视功能自动激活，将黑暗转化为绿莹莹的图像。洞穴壁上布满奇怪的荧光矿物，发出幽幽蓝光，与他的头盔光芒奇异呼应。
走了不知多久，他听到微弱的呼吸声从前方的转角传来。
杰克小心翼翼地靠近，电磁手枪紧握在手——那种对武器的熟悉感依然存在，仿佛他已使用这类武器多年。
转角后，一个身影靠在洞壁上，呼吸微弱。
是伊特里拉。她的护目镜完全破碎，战术服多处撕裂，左腿不自然地弯曲，显然是骨折了。她的等离子武器不见踪影，只有一把战斗匕首握在手中。
当杰克靠近时，她猛地抬起匕首，眼神中充满警惕和痛苦。
“退后，不管你是谁。”她的声音虚弱但坚定。
杰克停下脚步，举起双手——依然握着电磁手枪。
伊特里拉眯起眼睛，在昏暗的荧光中辨认出来者：“奇德？...是你？”
杰克点点头，收起手枪，电子音在洞穴中回荡：“是我，队长。你伤得很重。”
伊特里拉放松了一丝警惕，但依旧紧握匕首：“其他人...怎么样了？”
杰克沉默片刻，最终回答：“我不知道。可能...只有我们俩了。”
伊特里拉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当她再次睁眼时，又变回了那个冷静的指挥官：“你的头盔有通讯功能吗？尝试联系朝圣者号。”
杰克摇头：“我试过了，地底太深，信号无法穿透。”
他靠近一些，开始用洞穴中散落的金属碎片和自己的备用缆线制作临时夹板。他的动作熟练而精准，那种在机械修理上的自信此刻完全展现。
伊特里拉惊讶地看着他工作：“你...很擅长这个。”
“这是我少数擅长的事情之一。”杰克回答，电子音里难得没有自卑。
固定好伊特里拉的腿后，杰克检查了她的其他伤势。多数是擦伤和淤青，但失血不少。
“我们需要找到出路，你的伤需要专业治疗。”杰克说。
伊特里拉试图站起来，但痛苦让她几乎晕厥。杰克本能地伸手扶住她——机械手臂小心控制着力道，既支撑她又不会造成额外伤害。
在如此近的距离，杰克能看见她护目镜破碎后露出的完整面庞。他从未如此直接地看着她的眼睛——那是种罕见的银灰色，如同卡西斯-4的月光。
“你为什么回来救我？”伊特里拉突然问，“在蠕虫攻击时，你可以自己逃走的。”
杰克愣住了，头盔的蓝光微微闪烁。为什么？因为他那愚蠢的自尊？因为他想证明自己不是懦夫？还是因为...
“因为那是应该做的事。”最终，他简单地回答。
伊特里拉似乎对这个答案感到满意，她靠在洞壁上，显得异常疲惫——这种脆弱的一面，杰克从未在她身上见过。
“你知道吗，奇德，”她轻声说，“我小时候，曾经养过一只沙鼠。在那种连水都要配给的边境星球上，养宠物是极其奢侈的...但我还是偷偷养了。”
杰克安静地听着，不敢打断。
“后来被上级发现，他们逼我亲手处理掉它。”伊特里拉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从那以后，我明白了——在这个世界上，要么强大到无人能敌，要么就只能任人宰割。”
杰克想起那天看到她喂食沙鼠的场景，突然理解了那一幕背后的深意。
“我...理解那种感觉。”杰克说，电子音罕见地带着温度。
伊特里拉看向他，银灰色的眼睛在荧光矿物下闪烁着微光：“你的头盔...发生了什么，奇德？”
这是第一次有人直接问起他的过去，而不是在背后议论。杰克感到一种奇怪的释然。
“这是一个...错误的选择的结果。”他谨慎地选择用词，“我曾经相信一些人，相信他们能让我变得...更好。结果，他们拿走了我的一部分，换上了这些。”他抬起机械手，蓝光在皮下缆线中流动。
“你恨他们吗？”伊特里拉问。
杰克沉默良久：“我更恨那个轻易相信他们的自己。”
洞穴深处突然传来一阵震动，沙粒从顶部簌簌落下。两人同时警觉起来——蠕虫还没远离。
杰克迅速起身，电磁手枪再次出现在手中，那种对武器的本能掌握立刻回归。
“我们能活下去吗，队长？”他问，声音里的电子音似乎不那么明显了。
伊特里拉试图站起来，依靠着洞壁：“如果我们合作，也许有机会。”她停顿一下，“叫我伊特里拉吧，在这种地方，头衔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杰克点头，头盔的蓝光在黑暗中划出弧线。在绝境中，阶层和偏见开始瓦解，某种新的东西正在诞生——在锈铁与蓝光之间，在死亡与希望之间。
“我会带你离开这里，伊特里拉。”杰克说，声音里的决心让伊特里拉微微惊讶。
又一次震动传来，更近了。杰克握紧电磁手枪，面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