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圣者号的登陆舱像金属雨点般降落在卡西斯-4的表面，扬起一片片锈色的沙尘。这一次的登陆规模远超上次，密涅瓦公司显然不打算再给这片沙漠任何惊喜的机会。
杰克调整了一下电磁手枪在腰间的固定带，他的机械手指精确地扣上锁扣。自从地心之光与他融合后，他对自己改造身体的掌控似乎更加精细了，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前所未有的流畅感。
“所有人员注意，防护服检查，十分钟后开启外舱门。”伊特里拉的声音通过通讯器传来，冷静而专业。她已经恢复了队长的职责，腿伤在地心之光的残余效果下奇迹般地愈合了大半，只还需要偶尔使用一支振动支撑杖。
杰克所在的登陆舱挤满了全副武装的公司安保人员和新一批矿工。人群中，他注意到一个瘦小的身影——佩特拉，一个不会超过十四岁的小姑娘，正费力地调整着她过大的防护头盔。她是朝圣者号下层区少数几个不怕杰克的人之一，也许是唯一一个。
“需要帮忙吗？”杰克蹲下身，他的电子音特意调低了音量。
佩特拉抬起头，脏兮兮的小脸绽开笑容：“杰克哥哥！妈妈说如果我能在这里帮忙三周，就给我买一个新的数据板。”她兴奋地比划着，“可以看很多很多古代故事的那种！”
杰克感到头盔下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只有面对佩特拉时，他才会忘记自己在女性面前的紧张和笨拙。小姑娘是下层区一个维修工的女儿，自从在一次机械故障中目睹杰克修理好了一个濒临报废的空气净化器后，就成了他的小跟班。
“防护服密封检查很重要，”杰克耐心地帮她调整头盔的密封圈，“沙漠环境很危险，不能大意。”
“知道啦！”佩特拉模仿着军人的站姿，“我会小心的，杰克哥哥。妈妈说你会保护我的，对吗？”
杰克愣了一下。佩特拉的妈妈是个沉默寡言的寡妇，在下层区的洗衣房工作，从未和他有过太多交流。这种信任让他感到一种陌生的沉重。
“我会尽力的。”他最终承诺道。
伊特里拉的声音再次响起：“开启外舱门。各队按预定计划行动。”
舱门缓缓打开，灼热的风裹挟着细沙扑面而来。新的采矿基地已经初具规模——能量屏障呈半圆形覆盖着核心区域，自动炮塔沿着屏障边缘分布，还有数十个临时居住模块和作业设备。与上次的简陋前哨相比，这次的公司展示了自己的实力。
“奇德，你分配到东侧巡逻队，”伊特里拉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个新的扫描仪，“特别指令——记录任何异常能量信号。”
杰克接过扫描仪，注意到它的型号是科研专用，远比普通矿工使用的要精密。“温特斯顾问的要求？”
伊特里拉微微点头，护目镜下的表情难以辨认：“她和船长在指挥中心观察一切。小心点，杰克。”
杰克加入巡逻队，开始沿着基地东侧边界行进。他的机械身体在沙地上留下深深的足迹，而人类队友则不时陷入沙中，步履维艰。
“嘿，头盔仔，慢点！”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杰克放慢脚步，让队友跟上。巡逻队由五名安保人员和两名矿工组成，他是唯一的“特殊单位”。
“听说你上次在这里干掉了两条沙漠蠕虫？”一个年轻的安保队员好奇地问。
杰克简短地回答：“一条。另一条是伊特里拉队长解决的。”
队伍继续前进，杰克手中的扫描仪不时发出轻微的嘀嗒声。他注意到，越是靠近东北方向的那个区域——他们上次逃出的洞穴所在地——扫描仪的读数就越活跃。
休息时，杰克坐在一块岩石上，检查扫描仪记录的数据。地心之光在他体内微微脉动，仿佛在回应那些读数。
“杰克哥哥！”一个熟悉的声音让他抬起头。
佩特拉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手里拿着一个能量棒：“我给你留的！妈妈说你们巡逻很辛苦。”
杰克接过能量棒，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补充电化学溶液了。地心之光似乎减少了他对常规能量补充的需求。
“你不应该在居住区帮忙吗？怎么跑到边界来了？”
佩特拉神秘地压低声音：“我听说东边有发光的石头，想找一块带给妈妈。她的风湿病又犯了，有人说那种石头能止痛...”
杰克立刻严肃起来：“佩特拉，答应我，不要独自离开基地。沙漠很危险，特别是东边区域。”
小姑娘撅起嘴，但点了点头：“好吧...那你如果能找到发光石头，帮我带一块回来？”
“我尽力。”杰克承诺，心中却升起一丝不安。
下午，巡逻队接到命令扩大巡逻范围。当他们接近那个熟悉的地下洞穴区域时，杰克感到地心之光在体内强烈共鸣。洞穴入口已经被公司科研团队封锁，周围设立了警戒线和监控设备。
“看来这里真的很重要，”巡逻队长评论道，“科研部的那帮人像发现了宝藏一样。”
杰克沉默地观察着。他能感觉到地心之光在呼唤他，仿佛那个洞穴中还有什么在等待着他。
当晚回到基地，杰克被传唤到指挥中心汇报。马可尼船长和莱亚·温特斯都在那里，还有几个科研部门的高级人员。
“奇德，报告你的发现。”船长的声音简洁有力。
杰克递上扫描仪：“东侧区域，特别是洞穴附近，有持续异常能量读数。与已知矿物辐射模式不符。”
一个科研人员接过扫描仪，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这种能量模式...前所未见！顾问女士，我们必须立即组织深入探测。”
莱亚·温特斯微微点头，深绿色的眼睛却一直看着杰克：“你怎么解释这种能量，奇德先生？据我所知，普通扫描设备很难捕捉到如此细微的能量波动。”
杰克感到一阵紧张，但地心之光帮助他保持了冷静：“我不清楚，顾问女士。可能是扫描仪特别敏感。”
莱亚的嘴角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不再追问。
汇报结束后，杰克正准备离开，伊特里拉在门口拦住了他。
“温特斯刚刚批准了深入洞穴的探测计划，”她低声说，“明天一早出发。你和我在探测队中。”
杰克感到意外：“我是矿工，不是科研人员。”
“这是温特斯的特别要求，”伊特里拉的表情复杂，“她认为你对那个洞穴有‘特殊感应’。”
那天晚上，杰克难以入睡。他走出临时居住模块，来到基地边缘的能量屏障前。星空在屏障上投下扭曲的光影，卡西斯-4的两个月亮高悬天际，洒下冰冷的银光。
“睡不着吗，杰克哥哥？”一个细小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杰克转身，看到佩特拉裹着一件过大的外套，蹲在一个设备箱后面。
“你不应该在床上吗，小家伙？”
佩特拉做了个鬼脸：“我听到妈妈说梦话，她在担心...担心我们会像上次那些人一样...”
杰克感到一阵心疼。他蹲下身，与小姑娘平视：“听着，佩特拉，这次不一样。我们有更好的装备，更多的准备。而且...”他犹豫了一下，“我保证，如果发生任何危险，我会第一时间保护你和你的妈妈。”
佩特拉的眼睛在月光下闪闪发亮：“真的吗？像古代故事里的钢铁骑士那样？”
杰克忍不住笑了——这是他很久以来第一次真正感到想笑：“是的，像钢铁骑士那样。”
就在这时，基地的警报突然响起，红色的警示灯划破夜空。
“所有人员注意！东侧屏障遭受冲击！重复，东侧屏障遭受冲击！”
杰克一把抱起佩特拉，冲向居住区。将小姑娘安全交给她妈妈后，他立刻赶往东侧屏障。
眼前的景象让他震惊——不是沙漠蠕虫，而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沙暴，规模之大远超常规气象预测。狂风卷起的沙石不断撞击能量屏障，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屏障完整性下降至百分之七十八！”控制台传来报告。
伊特里拉已经在那里指挥加固工作，她的身影在狂风中依然稳定：“启动备用能源，加强屏障输出！”
杰克加入救援队伍，帮助固定那些被风吹松的设备。在混乱中，他注意到几个科研人员正冒险冲向洞穴方向，显然是想抢救那里的设备。
“那群白痴！”伊特里拉骂道，“为了他们的仪器连命都不要了！”
杰克看向洞穴方向，突然感到地心之光在体内剧烈震动——不是危险的警告，而是一种急切的召唤。
“我去带他们回来！”他对伊特里拉喊道。
伊特里拉想阻止，但杰克已经冲向沙暴中。他的机械身体在狂风中比人类更加稳定，但能见度几乎为零，全靠地心之光的指引感知方向。
在洞穴入口处，他发现了两名被困的科研人员，他们的防护服已经被沙石划破，情况危急。
“抓住我！”杰克伸出机械手臂，将两人拉向相对安全的洞穴入口。
就在这一刻，一阵特别强烈的狂风掀翻了附近的一个设备箱，箱体向他直飞过来。杰克本能地抬手阻挡，但预期的冲击并没有到来——飞来的箱体在距离他几厘米的地方突然减速，然后轻轻落下，仿佛被一堵无形的墙挡住。
地心之光在他体内脉动，微弱的蓝光在他皮下的缆线网络中流动。杰克愣住了，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谢谢...谢谢...”惊魂未定的科研人员结结巴巴地道谢。
杰克点点头，带领他们返回基地核心区，心中却波涛汹涌。地心之光不仅在治愈他和给予他感知能力，现在还能产生某种...力场？
沙暴在黎明时分逐渐平息。基地遭受了不少损失，但无人死亡，只有几个轻伤。清理工作立即展开，所有人都投入到修复工作中。
上午，探测计划照常进行。杰克和伊特里拉带领的探测队包括六名科研人员和四名安保队员。佩特拉和其他的下层区居民被安排协助清理工作，小姑娘在杰克出发前偷偷塞给他一块用废料做成的护身符。
“带着它，杰克哥哥，它会保护你的。”她认真地说。
杰克将粗糙的护身符小心地收在防护服的内袋中，感到一种莫名的温暖。
探测队进入洞穴，科研人员立刻开始忙碌地采集样本和布设监测设备。杰克和伊特里拉负责警戒，沿着他们上次逃生的路线反向行进。
“感觉奇怪吗？回到这里。”伊特里拉突然问。
杰克点头：“就像从未离开过。”
当他们接近那个有着圆形平台的空腔时，杰克感到地心之光在体内强烈共鸣。但空腔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惊呆了——平台完好无损，但中央的晶体柱不见了，只留下一个空空的基座。
“这里有过东西，”科研队长兴奋地观察着基座，“某种能量源被移走了。”
伊特里拉与杰克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都知道那是什么，或者说，曾经是什么。
探测继续深入，杰克凭借地心之光的感应，引导队伍避开了数个不稳定的区域。在一个岔路口，他忽然停下脚步，感知到某种异常。
“这边，”他指向左侧通道，“有东西。”
队伍跟随他进入一个较小的洞穴，里面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洞穴壁上布满了与平台相似的符号，但这些符号是新刻上去的，而且排列方式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
“这些符号...是光之守护者的语言，”一个年长的科研人员惊讶地说，“但这是新近刻上去的！”
杰克阅读着符号，翻译道：“‘地心之光只能与纯净者共存，玷污者将招致毁灭’。”
伊特里拉皱眉：“有人在我们离开后进来过。”
科研队长立刻命令：“采集这些刻痕的样本，分析工具痕迹！”
杰克却感到一阵寒意。这些符号散发出的能量与地心之光同源，但更加...黑暗。仿佛在警告着什么。
探测队带着大量样本和数据返回基地时，已是傍晚。马可尼船长和莱亚·温特斯急切地等待着结果。
“刻痕分析显示，工具不是已知的任何文明制造的，”科研队长汇报，“而且符号中检测到的能量模式...与奇德扫描仪记录的模式一致。”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在杰克身上。
莱亚·温特斯缓缓走近杰克，深绿色的眼睛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奇德先生，你确定在第一次探索时没有发现这些符号吗？”
“确定，顾问女士。”杰克回答。
莱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转向船长：“我认为我们需要加强基地的防御。有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在关注着我们。”
那天晚上，基地加强了警戒。杰克被安排在第三班值勤，地点是东侧屏障的一个瞭望塔。
值勤中途，他注意到一个小小的人影在屏障内边缘移动。凭借增强的视觉，他认出那是佩特拉，小姑娘正偷偷摸摸地在沙地上寻找着什么——毫无疑问，是那些“发光的石头”。
杰克正准备通过通讯器叫她回去，却突然感到地心之光在体内剧烈震动，伴随着一种尖锐的危机感。他立刻扫描周围区域，但监控设备显示一切正常。
然而，他的本能告诉他——危险正在逼近，无声无息，从意想不到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