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圣者号脱离了卡西斯-4的轨道，那片锈红色的沙漠星球在舷窗外逐渐缩小，最终化为星海中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光点。但对杰克而言，那片沙漠留下的阴影却随着距离的增加而愈发清晰——佩特拉消失前的微笑，那些发光石头的神秘符号，还有虚空之子留下的星图，这一切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杰克独自坐在下层区的工作间里，面前摊着从卡西斯-4带回的发光石头。在特定角度的灯光下，石头上那些细微的纹路投射出复杂的光影，交织成他在运输船上见过的那幅星图。地心之光在他体内平静地流动，帮助他理解这些符号背后的含义。
“这不是普通的导航图，”他低声自语，机械手指轻轻划过投影，“这是一种邀请。”
工作间的门滑开，伊特里拉走了进来。她已经卸下了战斗装备，换上了日常的制服，但腰间依然佩着等离子手枪。自从卡西斯-4撤离后，她似乎变得更加警惕，仿佛随时准备应对下一场危机。
“船长召集高层会议，”她言简意赅地说，“温特斯顾问特别要求你参加。”
杰克有些意外：“我只是个下层区的技工。”
“在卡西斯-4之后，你不再‘只是’任何人了，杰克。”伊特里拉的目光落在他桌上的星图投影上，“那是什么？”
杰克犹豫了一下。地心之光在他体内轻微脉动，仿佛在鼓励他分享这个发现。“我认为这是虚空之子留下的信息。一种...星图，但不仅仅是星图。”
伊特里拉走近细看，护目镜后的眼睛微微眯起：“这些符号...我在洞穴中的那些生物外壳上见过类似的。”
杰克点头：“我认为它们指向了一个地方，可能是虚空之子的某个设施，或者...”
“或者是它们的下一个‘画布’。”伊特里拉接上他的话，声音低沉。
会议在朝圣者号的指挥室举行。当杰克跟随伊特里拉进入时，他注意到与会的除了马可尼船长、莱亚·温特斯和各部门主管外，还有几位他从未见过的面孔——科研部的资深专家，以及安保部门的高级军官。
马可尼船长开门见山：“朝圣者号将前往‘中途空间站’进行维修和补给。我们在卡西斯-4的损失惨重，但收获也同样...令人困惑。”
莱亚·温特斯接话道，她的目光在杰克身上停留了一瞬：“根据我们对带回样本的分析，袭击我们的生物确实结合了光之守护者的生物科技和另一种未知技术。更令人不安的是，它们显示出一种高度统一的集体意识，仿佛被某个中央智能所控制。”
一位科研主管调出数据界面：“我们还在那些生物的遗传物质中发现了一种异常序列——它们不是自然进化的产物，也不是常规基因编辑的结果。这种序列更像是...某种艺术表达。”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低语。杰克感到地心之光在体内轻微震动，仿佛在确认这一发现。
“艺术表达？”安保主管怀疑地重复，“您是说那些杀戮、破坏，只是一种...艺术形式？”
莱亚轻轻点头：“对虚空之子而言，可能确实如此。根据公司最机密的档案，这个文明在肉体消亡前，将自己的意识上传到了机器中。他们成为了纯粹的数据生命，而艺术创作成了他们存在的唯一意义。”
马可尼船长表情严峻：“无论他们的动机是什么，结果是我们损失了四十三名员工，还有一个孩子...”他瞥了杰克一眼，没有说完。
杰克感到一阵内疚。虽然他明白佩特拉的选择不是他能阻止的，但那份无力感依然沉重。
“我们接下来的行动计划是什么？”伊特里拉问道，将话题拉回现实。
船长调出星图：“前往中途空间站，评估损失，重新装备。然后...”他停顿了一下，“我们需要决定是否返回卡西斯-4，或者追寻别的线索。”
就在这时，杰克站了起来。这个举动在等级森严的朝圣者号上极不寻常，所有目光立刻集中在他身上。
“我有...相关信息。”他的电子音在安静的指挥室里格外清晰。
莱亚鼓励地点头：“请说，奇德先生。”
杰克将他的数据板连接到会议室的中央投影器。当发光石头投射出的星图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房间里响起一阵惊叹。
“这是我从卡西斯-4带回的石头中发现的，”杰克解释道，“我认为这是虚空之子留下的信息，指向他们的下一个...创作地点。”
科研主管们立刻被星图吸引，纷纷上前研究。莱亚·温特斯却站在原地，深绿色的眼睛紧盯着杰克，仿佛在评估什么。
“你能解读这个星图吗，奇德先生？”她最终问道。
杰克感到一阵紧张，但地心之光帮助他保持冷静：“部分解读。它指向一个位于边境区域的星系，那里应该有一个虚空之子的设施。但星图本身...不仅仅是导航，它还包含了一种数学序列，像是某种密码。”
马可尼船长表情复杂：“你什么时候发现这个的？”
“在返回朝圣者号的途中。”杰克如实回答，省略了地心之光在解读过程中的作用。
会议结束后，杰克被要求留下与科研团队进一步讨论星图。当他终于离开指挥室时，发现莱亚·温特斯在走廊上等他。
“有趣的发现，奇德先生，”她微笑着说，“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多才多艺。”
杰克笨拙地点头，那种在女性面前的紧张感又回来了：“只是...偶然发现，顾问女士。”
莱亚轻笑一声，与他并肩走在走廊上：“你知道吗，我研究光之守护者和虚空之子多年。两个文明都曾辉煌一时，却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一个选择与宇宙能量和谐共存，一个选择将自身转化为纯粹的数据，以艺术为存在的唯一理由。”
杰克谨慎地回应：“你认为虚空之子带走佩特拉是为了什么？”
莱亚的表情严肃起来：“我相信他们看到了她身上的某种特质——那种在极端环境中依然保持希望的能力。对数据生命而言，这种情感体验可能极为珍贵，就像...一种罕见的颜料。”
这个比喻让杰克感到不适，但他明白莱亚可能是对的。
“你会建议追随这个星图吗？”他问道。
莱亚的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这不仅仅是一个建议的问题，奇德先生。这是决定人类应该如何与这些远古文明互动的问题。我们是观察者，是学生，还是...画布的一部分？”
他们在走廊的岔路口分开。回到下层区后，杰克发现自己的小工作间里有人在等他——是佩特拉的母亲，玛丽安。女人的眼睛红肿，但表情异常平静。
“奇德先生，”她轻声说，“我知道佩特拉的选择不是你的错。她...她总是有一种特殊的感觉，能感知到别人感知不到的东西。”
杰克邀请她进入工作间：“你是指那些发光石头？”
玛丽安点头，从口袋里掏出杰克给她的那块石头：“自从佩特拉...离开后，这块石头有时会发出声音。不是真正的声音，而是在我的脑海中。”
杰克震惊地看着她：“什么样的声音？”
“像是音乐，又像是低语，”玛丽安描述着，“它让我感到平静，仿佛佩特拉在告诉我她没事。”
地心之光在杰克体内脉动，他能感觉到玛丽安手中的石头确实散发着微弱的能量场，与地心之光相似却又不完全相同。
“我可以看看它吗？”他问道。
玛丽安递过石头。当杰克的手指接触石头的瞬间，一股信息流涌入他的意识——不再是星图，而是一系列快速闪过的图像：一个由光和影构成的设施，佩特拉站在一个巨大的透明容器中，她的身体正在被柔和的光芒改造，表情不是痛苦，而是好奇与接受。
“她还活着，”杰克脱口而出，“他们在...改变她，但不是伤害她。”
玛丽安的眼中涌出泪水，但这次是释然的：“我就知道...谢谢您，奇德先生。”
送走玛丽安后，杰克久久不能平静。地心之光与石头的互动打开了新的可能性——也许他不仅能解读虚空之子留下的信息，还能通过它们感知佩特拉的现状。
三天后，朝圣者号抵达了中途空间站。这个位于边境的空间站远不如核心星区的空间站那么先进，但却有着独特的粗犷美感。各种型号的飞船停靠在对接舱口，来自不同星系的商贩、探险家和雇佣兵在通道中穿梭，形成了一种混乱而充满生机的氛围。
杰克被分配到底层对接区，协助卸下从卡西斯-4带回的矿物样本。在这个相对宽松的环境中，他终于有机会测试自己新发现的能力。
集中注意力，他尝试感知空间站的能量流动。地心之光在他体内苏醒，将周围的环境转化为一张错综复杂的能量图谱。他能“看见”空间站各个区域的能源分配，感知到不同生命形式的能量特征，甚至能捕捉到远处通讯中传输的数据碎片。
“神奇，不是吗？”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杰克猛地收回感知，转身看到莱亚·温特斯站在那儿。她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便服，深褐色的长发简单披在肩上，与在朝圣者号上的形象判若两人。
“顾问女士...我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莱亚微笑：“在空间站上，我们可以暂时放下头衔，杰克。”她自然地叫出他的名字，让杰克有些不适应。
“我只是在...检查设备。”他笨拙地解释。
莱亚的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芒：“当然。顺便感知空间站的能源流动和三十米外那场走私交易的通讯内容？”
杰克愣住了，不知如何回应。
“别担心，我不是来揭穿你的，”莱亚轻声说，“事实上，我很感兴趣。地心之光与你的融合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不是吗？”
杰克警惕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我研究光之守护者多年，杰克。地心之光是他们文明的核心，一种能与生命体共鸣的宇宙能量。”莱亚靠近一步，声音压低，“而你，可能是几个世纪来第一个与它融合的人类。”
杰克感到地心之光在体内脉动，仿佛在回应莱亚的话语。它似乎不将莱亚视为威胁，反而有种奇怪的亲近感。
“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最终承认，“有时候我感觉自己不再完全是自己。”
莱亚理解地点头：“变化总是令人恐惧，但也带来可能。来吧，我请你在空间站喝一杯。这里有个地方的视野相当不错。”
杰克本想拒绝，但好奇心战胜了紧张感。他跟随莱亚穿过繁忙的通道，来到空间站上层的一个小观察厅。这里几乎空无一人，巨大的观察窗外是璀璨的星海。
莱亚点了两杯饮料，将其中一杯推向杰克：“试试看，这是空间站的特产，‘星尘之露’。”
杰克犹豫地看着杯子。自从改造后，他很少尝试常规食物和饮料。
“相信我，”莱亚鼓励道，“你的系统应该能处理它。”
杰克小心地掀起头盔底部的微小面板，露出一个细小的接口。他将吸管插入接口，轻轻吸了一口。令人惊讶的是，饮料的味道通过某种传感器直接传达到了他的意识中——一种清爽的、略带辛辣的味道，仿佛吞下了星星的碎片。
“怎么样？”莱亚期待地问。
“...不错。”杰克简短地回答，电子音掩盖了他的惊讶。
莱亚轻笑，然后表情变得严肃：“杰克，我需要你的帮助。公司内部对卡西斯-4的发现产生了分歧。一部分人想不惜一切代价获取虚空之子的技术，另一部分则认为我们应该远离这些危险的知识。”
杰克警觉起来：“你属于哪一部分？”
“我属于第三部分，”莱亚的深绿色眼睛在观察厅的昏暗灯光下闪烁着，“我认为我们应该理解它们，但不是占有它们。虚空之子和光之守护者掌握的知识可能帮助人类突破目前的困境。”
“困境？”
莱亚指向窗外的星空：“我们的星际殖民已经停滞了近一个世纪，杰克。技术瓶颈、资源枯竭、内部冲突...人类需要一种新的方向，而我认为答案就藏在那些远古文明留下的线索中。”
杰克沉默片刻，然后问道：“星图指向的地方，你认为我们应该去吗？”
莱亚的嘴角微微上扬：“不仅应该去，我认为我们必须去。但不仅仅是为了佩特拉，或者虚空之子的技术。而是为了理解宇宙更深的真相——关于意识、关于生命形式的多样性、关于艺术与存在的本质。”
她的话让杰克陷入沉思。地心之光在他体内平静地流动，仿佛在认可莱亚的观点。
就在这时，杰克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能量波动从空间站深处传来。地心之光立刻产生反应，将他的感知引向那个方向。
“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他站起身，“在空间站的核心区域。”
莱亚也站起来，表情严肃：“你能感知到什么？”
杰克集中注意力：“一种...异常能量信号。与虚空之子的频率相似，但更加微弱，更加...隐蔽。”
他们迅速离开观察厅，朝着能量波动的源头赶去。在空间站的核心通道前，他们被安保人员拦下。
“抱歉，这个区域暂时封闭，”安保人员机械地说，“技术故障。”
但通过地心之光的感知，杰克知道那不是技术故障。在那个区域的中心，他感知到了一个熟悉的能量特征——与佩特拉被带走时的那种能量相似，但更加微弱，仿佛只是一个回声。
莱亚看着杰克，深绿色的眼睛中闪烁着决断的光芒：“看来，虚空之子的‘艺术’不仅限于卡西斯-4。他们可能在这个空间站也有...布局。”
杰克感到地心之光在体内涌动，一种新的能力正在觉醒——不仅是感知能量，还有追踪它的来源。在这场与远古文明的博弈中，他正逐渐从棋子转变为玩家。
星图在远方等待，而新的谜题已经在脚下展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