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尔莉特的时间情书
第一章:机械心与樱花雨
薇尔莉特·伊芙加登第一次见到艾力克·格兰特时,天空正下着四月的樱花雨。她站在莱顿邮政公司的窗边,金属义肢轻轻敲击着木质地板,发出规律的嗒嗒声。作为一名自动书记人偶,她的任务是为客户代笔写信,但此刻她的目光却被楼下那个奔跑的身影牢牢锁住——男人穿着沾着油彩的亚麻外套,怀里抱着一卷画布,在漫天飞舞的樱花瓣中跌跌撞撞,像一只被雨水打湿的幼鹿。
“薇尔莉特小姐,您的新客户到了。”同事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她转身时,男人已经站在柜台前,呼吸急促,发梢还挂着一片粉白的花瓣。“我想……写一封信。”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犹豫,手指紧张地蜷缩着,指甲缝里还残留着颜料的痕迹。
薇尔莉特翻开记录册,义肢的指尖在纸面划过,留下工整的字迹:“收件人?”
“写给……未来的我。”男人笑了笑,眼角的细纹里藏着温柔,“或者说,写给未来能和我一起看樱花的人。”
那天,艾力克描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她或许喜欢雨天,或许会在画画时咬着下唇,或许会在看到流浪猫时停下脚步。薇尔莉特握着羽毛笔,机械心脏第一次感到一种陌生的悸动——不是齿轮转动的卡顿,而是某种温热的东西在胸腔里轻轻膨胀。她写下:“当樱花再次飘落时,我希望你站在我身边,不必说话,只要让我看到你眼里的春天。”
艾力克接过信时,突然问:“薇尔莉特小姐,你有想一起看樱花的人吗?”
她沉默了。曾经,她的世界只有命令与战场,直到少佐的那句“我爱你”,像一颗石子投入冰封的湖面。但少佐已经不在了。她抬起头,对上艾力克的眼睛,那双像被阳光融化的琥珀色瞳孔里,映着漫天樱花,也映着她自己——一个穿着蓝色制服、表情平静的人偶。
“我……正在寻找。”她轻声说。
第二章:颜料与信笺
艾力克成了莱顿邮政公司的常客。有时他来寄画稿,有时只是坐在角落的长椅上,看薇尔莉特为客户写信。他是一名自由画家,工作室就在邮局对面的小巷里,窗台上总是摆着一盆向日葵,即使在阴雨天也朝着太阳的方向。
“今天的信是写给谁的?”他会这样问,手里转着一支画笔。
“一位母亲写给远方的儿子,”薇尔莉特回答,“她想告诉他,家乡的苹果熟了。”
“那你呢?”艾力克的笔尖在画纸上勾勒出她的侧影,“你从不给自己写信吗?”
薇尔莉特的义肢顿了顿。她的记忆库里储存着无数人的情感:热恋的甜蜜,离别的苦涩,重逢的喜悦……却唯独没有属于自己的故事。“我的任务是传递他人的心意,”她垂下眼帘,“不需要记录自己的心情。”
某个雨后的黄昏,艾力克邀请她去工作室。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松节油和颜料的气味扑面而来。墙上挂满了画作:夕阳下的港口,雪中的教堂,还有一幅未完成的樱花图——画中央站着一个穿蓝色制服的女孩,机械义肢在花瓣中闪着冷光,眼神却温柔得不可思议。
“这是……”薇尔莉特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想象中,你找到那个人时的样子。”艾力克放下调色盘,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子,“这是给你的。”
盒子里是一支银色的钢笔,笔帽上刻着一朵小小的樱花。“自动书记人偶也需要一支属于自己的笔,”他说,“用来写你自己的故事。”
那天晚上,薇尔莉特在宿舍里反复摩挲着钢笔。窗外的月光洒在信笺上,她第一次尝试写下自己的名字:“薇尔莉特·伊芙加登”。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竟比机械齿轮的转动还要动听。
第三章:雨天的约定
六月的莱顿下起了连绵的雨。薇尔莉特撑着一把黑色的伞,站在艾力克的工作室门口。他已经三天没有出现了。同事说,前几天看到他咳着血被救护车接走,巷子里的向日葵也因为无人照料而蔫了下去。
她推开门时,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混杂着颜料的气息扑面而来。艾力克躺在行军床上,脸色苍白,看见她时,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薇尔莉特小姐,你怎么来了?”
“你没有来取上周的信。”她将一个信封放在床头,里面是她代一位老人写给亡妻的信,“他说,即使对方收不到,也要让心意抵达。”
艾力克笑了,咳了几声:“我得了肺结核,医生说……可能看不到今年的秋天了。”
薇尔莉特的机械心脏猛地一缩,仿佛有齿轮错位的剧痛。她想起少佐临终时的样子,想起那句没能说出口的“再见”。她蹲下身,握住艾力克冰凉的手——那是一双布满伤痕的手,画过无数个日出与黄昏,此刻却连握紧的力气都没有。
“艾力克先生,”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请不要放弃。”
“我不是放弃,只是……”他看着窗外的雨,“我还没有找到能和我一起看樱花的人。”
薇尔莉特站起身,走到窗边,将那盆蔫掉的向日葵搬到阳光下。“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看樱花。”她说,语气坚定得不像一个人偶,“明年四月,就在邮局门口的那棵樱花树下。”
艾力克的眼睛亮了起来。他从枕头下摸出一张画纸,上面是薇尔莉特的素描——她站在樱花雨中,机械义肢折射出柔和的光,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这是我为你画的,”他说,“如果我没能遵守约定,就把它挂在你的窗边,代替我看春天。”
薇尔莉特接过画纸,指尖的金属冰凉触碰到纸面,却仿佛感受到了颜料里藏着的温度。她将画紧紧贴在胸口,机械心脏发出轻微的嗡鸣,像是在回应某种无声的承诺。
第四章:冬天的信
艾力克住进了疗养院。薇尔莉特每天都会给他写信,用他送的那支银色钢笔。她写邮局门口的流浪猫生了小猫,写同事们讨论的新歌剧,写她第一次尝试做的草莓蛋糕有多难吃。她从不提“想念”或“担心”,只是把日常的琐碎一一记录下来,仿佛他从未离开。
艾力克的回信越来越短,字迹也越来越潦草。有时他会画一幅小小的插画:一只叼着信笺的鸽子,一朵正在开放的向日葵,一双紧握的手。最后一封信里,他只画了一片樱花花瓣,背面写着:“等不及春天了。”
十二月的一个清晨,疗养院的护士送来了一个包裹。薇尔莉特打开时,发现里面是艾力克的画具——颜料管、调色盘、还有那支他常用的画笔。最底下压着一张纸,是他的遗嘱:“我的画作全部赠予薇尔莉特·伊芙加登,希望她能用这些颜料,画出属于自己的春天。”
那天,莱顿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薇尔莉特坐在艾力克的工作室里,窗外的向日葵早已枯萎,但画纸上的樱花依旧鲜艳。她拿起画笔,蘸取红色的颜料,在空白的画布上轻轻涂抹——那是她第一次为自己画画,画的是四月的樱花雨,画中央站着两个人,一个穿着蓝色制服,一个穿着亚麻外套,他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义肢与血肉的触碰,在漫天飞雪中交融成温暖的橘色。
第五章:樱花再开时
又是一年四月。薇尔莉特站在邮局门口的樱花树下,穿着艾力克送的米色风衣,手里拿着那幅未完成的画。她的机械义肢已经换成了更轻便的型号,指尖可以灵活地握住画笔。
“薇尔莉特小姐,有人找你。”同事的声音传来。她转身,看见一个小女孩跑过来,手里拿着一封信。“这是艾力克先生托我妈妈保管的信,他说要在樱花盛开的时候交给你。”
信封上的字迹已经有些褪色,但依旧能认出是艾力克的笔迹。薇尔莉特拆开信,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画纸,画着一个自动书记人偶,她的机械心脏里长出了一朵小小的樱花。背面写着:
“我知道你在寻找‘爱’的意义。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或许我已经化作了樱花雨,但请相信,我对你的心意从未离开。你不必成为真正的人类,因为你的存在本身,就是最温柔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