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见愁指尖微颤,掌心那道转瞬即逝的灰线并未消散干净,皮肤下仍有一丝极细的寒意游走,如同被无形之针穿刺。她未动,也未开口,只是将五感缓缓收束,连呼吸都沉入丹田深处。识海中那枚残月碎片安静地悬浮着,表面符文不再明灭,却比之前更沉,仿佛一块压在神魂上的陨铁。
玉佩传来一声轻响,不是碎裂,而是某种封印松动的声音。
紧接着,天变了。
九天之上,劫云自四面八方涌来,不是雷光凝聚,而是空间本身开始扭曲、折叠、撕裂。一道道裂缝如蛛网般蔓延,边缘泛着银白冷光,像是虚空被利刃割开后暴露出的筋骨。这些裂缝并不稳定,时而闭合,时而扩张,每一次变动都引发周围法则的震颤,空气不再是空气,时间也不再是时间,她的四肢百骸仿佛被拉向不同方向,肉身与神魂之间出现细微错位。
“稳住。”王玄通的声音从玉佩中传出,低而清晰,“这不是你的劫,是轮回碎片扰动时空秩序,引来的圣王反噬。”
谢见愁没有回应,她已封闭五感,神魂收缩至泥丸宫,心轮莲花再度凝成,九层光晕层层包裹中枢。她察觉到,那些空间裂缝并非无序,其轨迹交错间隐含规律——阴阳流转,五行生克,四象归位,竟如一座天然大阵,以整个苍穹为盘,以法则为线。
“看清楚。”王玄通语速加快,“空间即阵,裂缝即符线。你不是要渡劫,是要破阵。”
她抬眼,目光穿透层层裂隙,捕捉每一道断裂的轨迹。十二正经灵力被迅速抽调至双目,神魂之力加持其上,视野骤然清明。她看见了——每一道裂缝的延伸、交汇、断开,皆遵循某种节奏,如同呼吸,如同脉搏。这不是毁灭,这是重构前的崩解。
她双手缓缓抬起,结印于胸前。
焚天剑意自右臂剑脉升起,赤金纹路在皮下游走,与混沌炉残息相融,化作一股浑厚却不暴烈的力量。与此同时,她调动《混混沌沌噬宙宇》的剑意,在识海中构建太极图卷雏形。黑白二气缠绕旋转,模拟吞噬与再生之力,反向推演如何填补空间断层。
第一道裂缝在她头顶三丈处猛然扩张,银白光芒刺目,一股强大吸力从中爆发,欲将她拖入混沌夹层。她的左足瞬间离地半寸,衣袍猎猎,发丝倒卷。
“不动。”王玄通喝道,“以身为锚,以神为引。你在补天,不是对抗。”
她咬牙,右足死死钉入焦土,十二穴窍同时震荡,十二丹田之力奔涌而出,沿着任督二脉冲上泥丸宫,灌入心轮莲花。那一瞬间,她不再试图抵抗那股撕扯之力,而是将其纳入太极图卷的运转之中,如同江河汇入大海,乱流被驯服,成为重构的资粮。
太极图卷在识海中旋转加速,黑白二气分离又交融,最终化作一枚旋转的空间阵盘虚影,浮现在她头顶。
阵盘升空,迎向第一道裂缝。
两者接触的刹那,无声无息,却让整片天地陷入短暂的静止。银白裂口边缘开始回缩,如同伤口愈合,空间结构重新接续。但仅过片刻,其余裂缝同时震动,更多的乱流喷涌而出,形成环形漩涡,中心直指谢见愁。
她未退。
双手印诀变换,空间阵盘随之扩张,黑白二气垂落如帘,将她护在中央。她开始主动引导,将每一道袭来的空间乱流引入阵盘,借其势反推其他裂缝闭合。她像一名织工,在破碎的布帛上穿针引线,用剑意为丝,以神魂为梭,一寸寸缝合虚空。
第二十七道裂缝闭合时,劫云中心突然浮现一道虚影。
无面,无形,唯有一只眼睛缓缓睁开,位于虚影额心,瞳孔深不见底,仿佛容纳了万千宇宙的终结与开端。那只眼静静注视着她,不带情绪,却让她的神魂本能战栗——那是天道之眼,是宇宙对越界者的审判。
“不可直视!”王玄通厉声,“闭眼,以神魂御剑!”
她立刻垂眸,双眼紧闭,全凭神念操控空间阵盘。太极图卷在她意识中暴涨千丈,黑白二气缠绕所有剩余裂缝,如同巨蟒绞杀猎物,缓慢而坚定地压缩、闭合、重塑。她能感觉到每一寸空间的痛楚,那是法则被强行修正的反噬,她的经脉开始渗血,七窍有温热液体流出,但她未停。
最后一道裂缝即将闭合时,天道之眼微微转动。
空间阵盘猛地一滞,仿佛被无形之手扼住咽喉。谢见愁神魂剧震,心轮莲花出现裂痕,一口鲜血喷出,洒在焦土之上。
“它在否定你。”王玄通声音低沉,“否定你重构的资格。”
她没有说话,只是将体内最后一丝焚天剑意抽出,连同混沌炉残息一同注入阵盘核心。太极图卷发出一声嗡鸣,黑白二气逆转,由吞噬转为献祭——她不是在强行修复,而是在用自己的存在为代价,换取这片空间的完整。
裂缝终于闭合。
劫云轰然坍缩,化作无数晶莹碎片,如雨洒落。每一片都蕴含一丝空间法则,尽数没入她体内。她的骨骼发出细微声响,经脉被拓宽,穴窍深处涌现出新的力量,四肢百骸贯通空间之力,举手投足间已有撕裂小千世界之能。
她站在原地,未动一步。
周身浮现金色剑纹与空间涟漪交织的光晕,衣袍残破,发丝沾血,双目紧闭,气息却比之前沉稳百倍。她已踏入圣王境,不是靠修行积累,而是以命搏法,以神破劫。
玉佩微光闪烁,裂痕悄然蔓延。
王玄通的声音疲惫却含欣慰:“此劫非你该历,却是必经……接下来,须速往中千。”
她缓缓睁开眼,目光平静,却已不同。
山崖依旧焦黑,废墟未变,风卷起灰烬,在她脚边打了个旋。
忽然,她右手指尖一动,一滴血珠从指腹渗出,尚未落地,便被周围的空间涟漪吞没。那涟漪微微扭曲,像是某种回应。
她的视线落在自己手掌上,掌纹深处,那道灰色细线再次浮现,比之前更清晰,更深入,几乎触及命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