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牺牲的是我们!”
“什么狗屁勇者,你究竟守护了些什么!”
“都死了,你满意了吧?”
“陈九啊,告诉你个好消息,在你来之前,吾特地去了趟冬日镇……现在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30年的经历反复冲击着陈九的神经,最后定格的,是魔王那张扭曲的巨脸,和它那双充满戏谑与残忍的竖瞳——与百年前被他斩下的那颗巨龙头颅上的眼睛,如出一辙。
“我累了”
咸鱼勇者坐在冬日镇的废墟看着即将永远消失是太阳,他摸了摸小蓝的头消失在群山之中。
………
新历1799年,陈九斩杀龙王——尼格霍德,被国王加冕为“勇者”,但他曾当众说过自己不过是一条咸鱼罢了。
新历1878年,龙族回归。
新历1888年,冒险者工会第二次建立,地下城与职业者再次出现。
职业者的力量名为【言灵】,会随职业者阶位提升而进化,初始为F,最高为ss对应着至高无上的主宰——龙王。
新历1892年,有s级职业者【贤者】推算出所有言灵的力量源自龙族。所以唯有吞噬龙血化作真龙,才能成为ss级的职业者。
新历1899年,前勇者陈九出现在多地,无故屠杀民众,已造成人员伤亡302789起,被人族,精灵,矮人,兽族,亡灵族共同通缉。
据传言这是他为了取回自己的权柄,滥用【言灵】吞噬龙血,试图成为那个唯一,匹敌龙王,甚至传说中的【皇】。
新历1901年,风与亡灵之主被人钉在无垠海,挫骨扬灰。
新历1912年,火与天灾之主被人肢解成九块,散落世间。
新历1924年,土与妖精之主消失,据知情人士泄露,是一个身披斗篷的人操控魔物把做祂成了烧烤,而最为重要的心脏部分被那个人生吃了。
新历1927年,王龙王国率领禁卫军与四千冒险者赶往烬都试图杀死即将苏醒的【皇】,无一幸存。
新历1934年,北半球天降血雨,持续三月,江河染赤。血雨方止,天火又至,裹挟硫磺陨石轰击大陆,地貌丕变,尤以南方大陆损毁最剧,后世称其为“沧洲”。
有幸存老者弥留之际声称,在灾变之日,曾见双龙搏击于苍穹,一者瞳如深渊漆黑,一者瞳如烈日流金。最终,黑龙撕裂金龙,吞其心脏,此后百年长安盛世,谁也没见过祂。
“………”
新历2037年,凛冬市,一处民居
“噗叽!”
桌上那只果冻状的蓝色史莱姆团子欢快地弹跳着,试图吞掉一旁飞舞的小精灵洒出的光屑。
“喂!小蓝,别闹!”闪闪叉着腰,用微光砸了一下史莱姆,“没看见陈九在干正事吗?”
陈九没有回头,目光落在水盆里,动作轻柔地搓洗着那件褪色的旧斗篷。水面晃动,倒映出他略显疲惫的脸。
然而,就在波纹平复的刹那,那水中的倒影——那双眼睛竟诡异地闪过一瞬非人的漆黑竖瞳,下一刻又恢复了正常的圆瞳。
“噗叽!”小蓝滚到桌边,好奇地看着水盆。
“笨蛋,那是莉娜小姐做的斗篷!”闪闪飞到陈九肩头,声音低了下来,“陈九,你又想她了吗?”
陈九沉默了一下,没有回答,只是将斗篷从水中提起,拧干。
他起身,将斗篷晾在窗边的夕阳下。微风拂过,陈旧却干净的布料轻轻摆动。
就在这时,隔壁传来震耳欲聋的装修电钻声,墙壁都在微微颤动。
几乎是本能反应,陈九眼神一凛,空着的左手瞬间握向腰间——却抓了个空。
那柄斩杀过魔王的国王赐的勇者之剑,此刻正安静地躺在客厅角落,被他拿来当晾衣杆挂着几件T恤。
他愣了一下,随即失笑,紧绷的肩膀松弛下来。
“没事了。”他像是在对闪闪和小蓝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这里很安全。”
他走到角落,看着那柄象征无上荣耀与责任的勇者长剑,此刻正承担着最平凡的使命。他伸手,轻轻弹了一下剑身。
“嗡——”长剑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清鸣,似乎在表达一丝不满,但又很快归于沉寂,继续尽职地挂着衣服。
陈九拍了拍剑柄,如同拍着老伙计的肩膀:
“别抱怨了。守护一件衣服的平静,和守护一个世界的和平,本质上没什么不同。”
“现在,这就是我们的王国。”
傍晚的阳光斜斜地照进厨房,给灶台铺上一层暖光。抽油烟机低声嗡鸣,是这个小空间里最恒定的背景音。
陈九没系围裙,袖口随意地挽到手肘。锅里的油热了,冒出细密的烟,他单手磕开鸡蛋,蛋液滑入油锅,“滋啦”一声,香气瞬间就爆开了。
小蓝果然被这声音和香气吸引,“噗叽”一下从水池边滚过来,好奇地往灶台上探。陈九看也没看,用沾着水的手轻轻把它推回去。
“烫,一边待着去。”
语气是惯常的没什么起伏,但动作很轻。他顺手掰了一小块中午剩的馒头,放在流理台一角给它啃。小蓝立刻抱住馒头,安心地不动了。
闪闪坐在冰箱顶上,晃着小腿,看陈九把番茄倒进锅,和金色的蛋块一起翻炒。她深吸一口气,光芒都明亮了几分。
“好香呀!比精灵之森的露珠闻着还香!”
陈九没答话,只是嘴角有了一丝极难察觉的弧度。他颠了一下勺,动作熟练得像重复过千百遍。
排骨在砂锅里咕嘟咕嘟地唱着歌,水汽顶得锅盖轻轻跳动,带着整个房间都充满了温暖的肉香。他没有去精确计算时间,只是凭经验感觉着火候。
当三盘菜被端上那张有点年头的木桌时,夕阳正好透过窗格,落在番茄炒蛋上,给那鲜亮的红色和黄色又镀上一层暖意。
陈九坐下来,先夹了一筷子鸡蛋送进嘴里。就是最普通味道。
可就是这味道,让他的动作慢了下来。他望着那盘菜,眼神有些放空,好像透过这红与黄,看到了很远的地方。
闪闪飞到他面前的茶杯沿上坐下,小声问:“陈九,你怎么不吃啦?”
陈九回过神,扒了一口饭,嚼了很久,才像自言自语般低声说:
“没什么。就是想起……以前有个人,炒番茄总爱放一勺糖。”
“说这样,吃着才不像冒险。”
………
“是爱莉吗?”
空气仿佛在那一刻凝滞了。
闪闪话音刚落,自己先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这个名字会如此自然地脱口而出。她看到陈九拿着筷子的手停在半空,他的眼睛望向了某个不存在于这个房间的遥远时空。
他整个人都顿住了。厨房里只剩下砂锅里汤汁“咕嘟咕嘟”的微响,和窗外隐约传来的车流声。
过了好几秒,那悬停的筷子才微微动了一下。陈九什么也没说,只是慢慢地将筷子收回来,深深地扒了一大口白饭,埋下头,默默地咀嚼着。
他嚼得很慢,很用力,仿佛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品尝米饭的甘甜上,仿佛这样就能压下心头翻涌的的往事。
闪闪看着他,看着他低垂的、看不出表情的侧脸,看着他喉结滚动咽下那口饭。她周身柔和的光芒也悄悄黯淡了些许,安静地落在茶杯沿上,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
她知道的,“艾莉”这个名字,是陈九心底最柔软、也最不敢轻易触碰的角落。
闪闪看着陈九起身,默默收拾好碗筷,走向厨房的水槽。水龙头被拧开,水流声和碗碟的轻微碰撞声传来。
闪闪飞到小蓝旁边,捏了捏它软乎乎的身体,凑近它,用气声悄悄说:
“我们好像说错话了。”
小蓝的身体微微缩了一下,变成一种有点不安的淡蓝色。
闪闪叹了口气,光点变得柔和:“他一定是想起很难过的事了。以前打仗受伤那么重,他都没这样过。”
小蓝轻轻“噗叽”一声,像是在附和。
闪闪抱住膝盖,坐在桌子上,看着陈九在厨房里洗碗的背影:“那个艾莉,一定是对他很好、很好的人吧。”
过了一会儿,水声停了。陈九用毛巾擦着手,从厨房走出来,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走到桌边,把歪倒的酱油瓶扶正,又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新闻主播的声音在房间里响了起来,填补了之前的安静。
“明天,”陈九忽然开口,声音和平时一样,“菜市场排骨打折,我早点去。”
闪闪立刻抬起头,光点明亮地闪烁起来:“好呀!小蓝说他也要去!”
小蓝也跟着弹跳了一下,变回软乎乎的透明模样。
陈九没再说什么,只是拿起一个苹果,慢慢削起皮来。电视的光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他想起了一些事。
“你以为你逃的了吗!”
“吾会一直注视着你,罪人”
在陈九撕碎尼格霍德的双翼时,祂如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