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九抱着背包,走在前往长途车站的路上。城市的喧嚣包裹着他,阳光有些刺眼。就在他穿过一个街心公园的边缘时,不远处的一幕让他下意识地放缓了脚步。
一个穿着干净衬衫,看起来有一米八多的年轻男孩,正捧着一束鲜红的玫瑰,满脸紧张和期待地站在一个打扮时髦的女孩面前。男孩似乎说了些什么,笨拙地将花递过去。
女孩接过花,却没有看花,而是用一种挑剔又带着点不耐烦的眼神上下扫了男孩一眼。
接着,在男孩错愕的目光中,她手一松,任由那束玫瑰掉在地上,然后抬起穿着精致皮鞋的脚,狠狠地踩了上去,还用力碾了几下。娇嫩的花瓣瞬间被碾烂,沾上了尘土。
“你能不能别再来烦我了?看看你这副穷酸样子!”女孩的声音尖锐,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那高大的男孩整个人都僵住了,脸瞬间变得惨白。他看着地上被践踏的玫瑰,又看着女孩冷漠的脸,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下一秒,这个一米八的大个子,竟然就这么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抬起胳膊捂住了脸,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发出了压抑不住的呜咽声。
陈九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看着。
他见过太多生死,见过王国覆灭,见过英雄迟暮,但眼前这因为一束被踩烂的花而崩溃的哭声,却以一种奇特的方式,触动了他。
这哭声里,没有死亡的残酷,却有着生而为人的,最纯粹的伤心和难堪。是一种期望破碎后,毫无遮掩的脆弱。
女孩似乎没料到他会哭得这么厉害,愣了一下,随即更加厌恶地“啧”了一声,转身快步离开了,只留下那个男孩在原地,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陈九在原地站了几秒。他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但这一刻,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的背包,仿佛能感受到里面两个小生命单纯的好奇。
他最终什么也没做,没有上前安慰,也没有指责那个女孩。他只是重新迈开脚步,从那个哭泣的男孩身边平静地走过,如同路过一阵风,一棵树。
但在他经过的瞬间,一枚用油纸包好,还带着温热感的麦芽糖,从他不经意垂下的手中,轻轻掉落在了男孩脚边,那束被踩烂的玫瑰旁。
糖画是小兔子形状的,憨态可掬,在阳光下闪着琥珀色的光。
陈九没有回头,脚步也未停,径直走向了车站的方向。
那个大高个捡起了糖,追上了陈九,取了一朵完好的玫瑰送给了陈九。
“哥,糖不错,谢谢你!我叫丁忠正。咱们交个朋友吧!”
陈九微微颔首并未多言
“丁忠正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擦了擦泪水,热情地继续说道:“哥,看你面生,不是这儿的人吧?我家就住在龙坠海岸那边,你要是得空,一定要来坐坐!”
“龙坠海岸?”陈九捏着花茎的指尖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他眼眸微眯,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怀疑。
他再看向丁中正时,脸上已恢复了那种略带疏离的笑意,应承道:“好。有机会,我一定去看看。”
没有多话,陈九随后转身淹没在人潮中。
……
在城市中心,一栋废弃商业大厦的第十九层,混凝土和钢筋构成一个空旷的框架。
一个身着考究黑色礼服,手指修长苍白的身影,正优雅地坐在一张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高背椅上。
他微微闭着眼,唇角噙着一丝愉悦的笑意,修长的手指在虚空中轻轻拨动。
在他超凡的感知中,无数条纤细晶莹、凡人不可见的“命运丝线”以他为中心蔓延开来,连接着下方城市里熙熙攘攘的人群。
他正在精心编排一场“戏剧”:让那个失恋的男孩“恰好”被陈九碰见,让街角的女摊主“突然”想要收摊,让几个混混“无意中”堵住某条小巷……
这一切细微的引导,都只是为了给某个正在行进中的人,铺就一条看似偶然、实则必然的路径。
这种将众生视为提线木偶、编织命运的感觉,令他沉醉。
然而,就在他专注于指尖那根连接着丁忠正的丝线,准备进行下一步微调时——
一股难以形容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他脊椎尾部猛地窜起,瞬间席卷全身!那感觉,就像一只无形冰冷的巨手,扼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全身的血液几乎冻结!
他所有的动作僵住了,指尖那根命运丝线也随之绷紧、颤抖。
他缓缓地、极其僵硬地,扭过头看向身后。
就在他身后不到三步远的地方,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多了一个人。
一个穿着再普通不过的夹克、面容平静无波的男人。
是陈九。
他是什么时候上来的?怎么上来的?自己竟然毫无察觉!
然而,更让这位“织命者”灵魂战栗的,并非陈九的突然出现,而是他看到的“景象”——
在陈九的身后,一股凝若实质、几乎要吞噬光线的恐怖“势”冲天而起!那并非虚幻的气息,而是真正凝聚成了一条张牙舞爪的黑色恶龙!龙鳞清晰,利爪森然,充满了最原始、最暴戾的毁灭意志!
而此刻,这条由纯粹杀意和威压凝聚成的黑色恶龙,正低垂着狰狞的头颅,那双残暴的竖瞳,正一眨不眨地,牢牢锁定在他身上!
被那目光盯住的瞬间,“织命”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远古凶兽盯上的虫子,连呼吸都变得无比困难。他自以为能操控一切的命运丝线,在这条纯粹力量的黑色恶龙面前,显得如此可笑!
陈九看着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用作为至强者的威严,重复了一遍:
“我说,够了。”
“【织命】艾萨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