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的争吵像一场蹩脚的露天话剧，最终以男女双方互相撂下狠话、各自愤然离去收场。男的骂骂咧咧地钻进一辆还算体面的轿车，油门轰得震天响；女的则抹着眼泪，拽着身边一脸懵懂的小男孩，快步走向了相反方向，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带着一股子不甘和狼狈。
全程，那个缩在巷口的女孩，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她只是把膝盖抱得更紧了些，像一只试图用外壳保护自己的脆弱蜗牛。我想，她不是不想跟上去，而是刚才父母那些剜心刺骨的话，早已抽干了她最后一丝勇气和尊严。
我在旁边听得是叹为观止，内心默默捋了捋这家庭伦理大戏的剧情：离婚夫妻，各自重组家庭，有了新的孩子和生活。对于眼前这个“前朝遗孤”，两人是互相推诿，谁都不想承担那点可怜的生活费，于是当街对喷，互相比惨，恨不得把对方钉在耻辱柱上。真是……绝了！
就在我感慨这人间真实比小说还魔幻时，脑海里那个被我强行“关机”许久的破烂系统，居然又“滋啦”一声，冒出了点杂音：
【叮…检测到…符合攻略条件目标…正在扫描…】
【姓名：沈落薇
年龄：19岁
身份：魔都六道口大学大一新生
身高：164cm
………
综合颜值评估：94分。潜力极大…建议宿主…】
“建议你个锤子！”我直接在内心粗暴打断，“老子现在千万身家，快活似神仙，还攻略？攻略能直接给我变现一个亿吗？不能就闭嘴！别老推这些杂七杂八的给我！”
系统似乎还想挣扎着反驳，传递出一些“气运”“长远投资”之类的模糊念头。我懒得跟这人工智障废话，意念凝聚成拳，对着自己天灵盖虚空的位置猛地一锤！
完美！世界清静了。这破系统，就得用物理超度法。
刚解决完内部的“杂音”，外部又传来了新的声音——一阵极其轻微，但在寂静巷口显得格外清晰的“咕噜”声。来源正是那女孩的肚子。
得，父母吵架跑路，留下女儿饿肚子。这剧情真是够够的。
可能东北人乐于助人的天性，又或者是秉承着“有钱了就当回慈善家，积点德”的心态，我转身回到小吃街，麻利地买了一份加蛋加肠的烤冷面，又撸了几串香喷喷的铁板大鱿鱼，走回巷口，递到那女孩面前。
“喏，吃点东西吧。”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随意点，别像施舍。
女孩猛地抬起头，厚重的镜片后闪过一丝惊慌，像受惊的小鹿。她拼命摇头，双手抗拒地推拒着，声音细若蚊蚋：“不…不用了，谢谢…我不饿…”
“跟我还客气啥？我买都买了，多了也吃不完，浪费粮食可耻啊。”我发挥出当年应付各路女神练就的三分真诚七分忽悠的本事，“你看，这烤冷面趁热吃才香，鱿鱼串凉了就腥了。你就当帮个忙，解决一下？”
她可能是看着我人畜无害的样子，又可能是被我这套的理论给绕进去了，犹豫了一下，怯生生地伸出手，只接过了那份烤冷面，小声说：“这个…这个就够了，我吃不下那么多……真的谢谢您。” 然后，她把那几串明显更贵的鱿鱼，不由分说地塞回了我手里。
我看着她小口小口、像仓鼠一样啃着烤冷面，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这姑娘，也太实在了。
“你呢，什么名？”我一边咬着鱿鱼串，一边故作随意地问。
“沈…沈落薇。”她声音依旧很小，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沈落薇？名字倒是挺好听。等等！系统刚才是不是扫描出什么……魔都六道口大学大一新生？那不就是我们学校吗？94分颜值？我忍不住又仔细打量了她几眼。
她一直低着头，厚重的刘海和那副老土的黑框眼镜几乎把脸遮得严严实实。但此刻离得近，借着巷口透进来的光线，我隐约看到刘海遮挡下，那鼻梁的弧度异常挺拔精致，皮肤虽然有些苍白，却细腻得看不见毛孔。偶尔她抬头快速看我一眼时，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瞳孔颜色很浅，像蒙着一层水光的琉璃，带着一种惊惶又纯净的美。乖乖，这要是好好收拾一下，恐怕真不比林薇薇她们差多少。真是明珠蒙尘啊。
“你是六道口大学的？大一新生？”我确认道。
她似乎有些惊讶我怎么会知道，轻轻点了点头：“嗯。”
“巧了，我也是，我大二，金融系的。”我套着近乎，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学校不是有贫困生补助吗？你没申请？”
听到这个，沈落薇的脑袋垂得更低了，声音里带着难堪：“我…我申请了…没通过…说…说材料不全，或者…不符合标准…” 她越说声音越小，后面几乎听不清。
我顿时无语了。就她这情况，父母摆明了不管，自己瘦得跟豆芽菜似的，还能不符合贫困生标准？那帮审核的人是瞎了吗？我内心默默把分管这块的校长和老师亲切问候了一遍。
看着她这副样子，我心里那点因为暴富而产生的浮躁奇迹般地平复了些。也许是之前接触的那些女人，林薇薇、苏婉晴、楚瑶，哪个不是被家里富养、精明世故的主？连分手费都给得一个比一个豪爽。我几乎都快忘了，这世界上还有像沈落薇这样，连一份烤冷面都要犹豫、为几十块生活费而绝望的普通人。
我摸了摸口袋，钱包里都是整钞。翻找半天，才从裤兜角落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二十元纸币——那还是我昨天买卫龙牌香烟抽时找零塞进去的。
我把这二十块钱递给她：“这个你先拿着，应应急。”
沈落薇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手，脸上写满了害怕和拒绝：“不…不行的…我不能要您的钱…”
看着她那惊恐的眼神，我愣住了。这一刻，我清晰地意识到，我和她，或者说，我和我之前那个世界，已经隔了多远。二十块钱，对现在的我来说，掉地上都懒得弯腰捡，对她而言，却可能是一笔需要鼓起巨大勇气才能接受、甚至不敢接受的“巨款”。
我心里莫名有点堵。没再给她拒绝的机会，我强硬地把那张皱巴巴的纸币塞进了她拿着烤冷面纸盒的手里，触手一片冰凉。
“拿着！”我的语气不容置疑。
然后，我走到一边，开始疯狂搜索脑海里的硬关系。哥们儿我如今也是身价千万的人了，难道还搞不定一个贫困生补助？我把认识的那些有点门路的、家里当官的亲戚朋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电影，发现要么关系不够硬，要么太久没联系不好意思开口。
我掏出手机，找到了那个我以为再也不会联系的号码——楚瑶。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通，那边传来楚瑶极力压抑着恼怒和不耐烦的声音：“许念？你还有什么事？我们之间已经说得够清楚了！”
我立刻换上一种略带尴尬又带着点讨好（自认为）的尬笑：“楚教授，瞧您说的，没事就不能问候一下您了吗？那个……是这样的，我有个小忙，真的特别小，想请您帮一下……”
“我没空跟你闲扯！如果是关于秦风或者之前的事，免谈！”楚瑶的语气冷得像冰。
“别别别，跟那些都没关系！是正事，真的是正事！”我赶紧切入主题，把沈落薇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当然，略去了我如何遇到她的细节，只说是偶然得知的一个品学兼优但家境特别困难的新生，贫困生补助没申请下来，实在可惜。
楚瑶在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在判断我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然后冷冷道：“学校的补助申请有严格的流程，我没权力干涉。”
我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于是话锋一转，语气也带上了几分若有似无的“威胁”，当然，表面上还是笑嘻嘻的：“楚教授，您看您这话说的，以您在学校的地位和声望，帮忙说句公道话，反映一下特殊情况，那还不是一句话？我知道您忙，也不想为这种小事打扰您。但您想啊，这要是传出去，说楚教授您的前男友……哦不，是曾经认识的一个学生，都知道有同学困难成这样了，学校却不管不顾，对您的声誉……咳咳，当然，我相信学校肯定是公正的，可能就是底下人办事不仔细，您说对吧？”
电话那头是更长久的沉默，我甚至能听到楚瑶加重了的呼吸声。她知道我是在暗示什么——如果我不痛快，我不介意用“前男友”这个尴尬的身份，把这事稍微“艺术加工”一下传播出去，虽然伤不了她根基，但足够让她恶心一阵子。
最终，楚瑶几乎是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名字，班级告诉我。我会跟学生处那边‘了解’一下情况。但下不为例，许念，以后别再联系我！”
“得嘞！谢谢楚教授！您真是人美心善！名字是沈落薇，魔都六道口大学大一新生，具体哪个班我马上问……” 我捂着话筒，赶紧问清了沈落薇的班级信息，报了过去。
楚瑶没再废话，直接挂断了电话。但我知道，这事，基本成了。对付楚瑶这种爱惜羽毛又有点小权势的人，这种半是请求半软半威胁的方式，往往最有效。
搞定！我心情舒畅地走回沈落薇身边，她还在小口吃着那半份烤冷面，二十块钱被她紧紧攥在手心。
“行了，你那个贫困生补助的事儿，我托人问了，应该问题不大，等通知吧。”我轻描淡写地说。
沈落薇猛地抬起头，厚厚的镜片后，那双琉璃色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微弱的希望光芒。她无措地看着我，脸颊因为激动或是害羞，泛起一点淡淡的红晕。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感谢的话，却又磕磕巴巴组织不好语言，最后只是笨拙地、深深地向我鞠了一躬，声音细软又带着颤音：“谢…谢谢您…真的…非常谢谢…”
“没事儿，举手之劳。”我看着她这副呆呆的、容易受惊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跟她之前接触的那些精明的女人完全不同。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用细若蚊鸣的声音问：“那个……请…请问…您叫什么名字？”
“许念。许仙的许，念想的念。大一，金融系三班的。”我爽快地报了家门，看着她因为得到名字而微微睁大的眼睛，又补充了一句，“怎么，还想以后报答我啊？”
她立刻慌乱地摆手，脸更红了。
我看着她这副模样，突然想逗逗她，挽回一下我刚才可能过于“强硬”的形象。于是，我朝她走近了一步，故意弯下腰，把脸凑近她的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带着点戏谑的笑意，低声说：
“小爷我最近发财了，心情好，你不用有任何心理负担。不过嘛……” 我顿了顿，感受到她因为我的靠近而瞬间僵直的身体和急剧上升的体温，才慢悠悠地把后半句说完，“要是你内心实在过意不去，想报恩的话，要不……就当我女…
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我看到那小巧的耳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像要滴出血来。
“我……我……”她整个人都僵住了，舌头打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哈哈，开玩笑的！瞧把你吓的！”我见好就收，直起身子，恢复了正常的距离和爽朗的笑容，“行了，我真得走了，还得去买车呢！再见啦，沈落薇同学！”
说完，我冲她摆了摆手，拎着那几串已经凉透的鱿鱼，跨上我那辆共享单车，脚一蹬，慢悠悠地继续朝着4S店的方向骑去。
秋风依旧舒爽，阳光依旧明媚。帮了个小忙，开了个小玩笑，感觉这样的日常……还真不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