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汐走进老道的客厅，有些拘谨地在沙发上坐下。
沉默。
令人尴尬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最终，还是老道率先打破了这片寂静。
“那个，小汐子呀，”老道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当时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送你的玉佩，还在吗？”
“呃，在的在的！”余汐急忙从自己的书包里翻出了那块玉佩，“就在这里。不过当时给我父母看了以后，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脸色变得很凝重……”
“那就对了。”老道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神情，“对了，还没正式自我介绍。我的名字是上官清锦，一位普普通通的道士。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监护人了。以后什么事都要听我的，明白吗？”
“知道啦，知道啦。”余汐应和着，心里却有些嘀咕。
“好了，你父母应该跟你说了转学的事吧？”
“对的对的！说起来，我还莫名其妙着呢，为什么突然就要我转学？”
“哈哈，我就知道会这样。”上官清锦笑了笑，起身走向客厅的柜子，从里面取出一份文件。
他打开文件，将一份录取通知书放在了桌子上。
余汐好奇地凑过去看——
修行者协会道家分学院 录取通知书
学生：余汐
经由校长上官清锦亲自推荐，决定破格录取其为亲传弟子。
……
“什……什么鬼？！”余汐的表情瞬间由平淡转为错愕，眼睛瞪得溜圆，“什么修行者？什么道家？我难道要去当道士？！还有这个‘校长亲自推荐’、‘亲传弟子’又是什么情况？！”
“哈哈，没错！”上官清锦得意地大笑起来，“以后你就是道爷我的亲传弟子了！你那平凡的日常生活，就此宣告终结！”
“开什么玩笑！这种动漫里才会出现的剧情怎么会发生在我身上？我该不会是被一个中二病晚期的神棍给缠上了吧？是要骗我去参加什么奇怪的Cosplay展会吗？”
砰！
上官清锦毫不客气地在余汐脑门上弹了一下。
“好疼！你干嘛啊！”余汐立刻捂住额头抗议。
“都说道爷我是有正经编制的！跟那些江湖神棍可不是一个档次！”上官清锦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还有，这份通知书就是我亲自写的，我就是这个学院的校长！没有我的推荐，你小子连门槛都摸不着呢！”
说完，上官清锦慢悠悠地从道袍里掏出一份协议，递到余汐面前。
“那么，少年哟——”他故意拉长了语调，脸上带着蛊惑的笑容，“想要成为修行者吗？想要获得力量吗？甚至……想开后宫吗？那就签了这份协议吧！签下它，我们就是师徒了。道爷我传授你无上道法，咱们一起去拯救世界怎么样？”
余汐看着对方那夸张的表情和说辞，脑海中瞬间闪过某个白色不明生物诱骗未成年少女的画面。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莫名浮现出坚毅的线条和阴影（错觉？），用无比坚决的语气说道：
“很好，你的提议很有趣——”
“——但是我拒绝！（だが、断る！）”
“诶？！为什么？！”上官清锦夸张地后退半步，“飞黄腾达的机会就在眼前！英雄之路和后宫王之道为你敞开啊！”
“抱歉，这种场景我可见多了。”余汐抱着手臂，一脸看穿一切的表情，“某个像猫像狗、长着大耳朵的白色生物，也是这么诱骗无知少女的。太可疑了！况且，这世界上怎么可能真的存在修行者？这种只存在于动漫和小说里的设定根本不科学！而且你这协议，八成是什么卖身契一样的黑心合同吧？想让我当免费苦力？没门！”
“你圆神看多了吧！真以为自己是马猴烧酒啊？！”上官清锦忍不住吐槽，“协议看都没看就说是黑心合同？还有，你凭什么断定修行者不存在？”
“当然不存在！这完全不符合科学定律好不好！”余汐斩钉截铁。
唰！
余汐话音刚落，上官清锦便伸出了左手。
噗的一声，一团炽热的火焰，凭空在他的掌心上方静静燃烧起来。
“怎么样？信了吧？”老道脸上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这世界可是远比你以为的要广阔哦？”
余汐愣了一下，随即用力摇头：“不信！你手上肯定抹了特制的燃料！这种小把戏骗不了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唉……”上官清锦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奈，“看来不给你看点真格的，你是不会明白了。”
话音未落，只听“滋啦”几声轻响，几道细小的电弧突兀地出现在客厅的盆栽旁边，轻柔地落在植物上。
预想中的焦糊并未出现。那盆栽植物反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生长，枝叶扭动，眨眼间便化作了一个二十多岁、身着绿衣的年轻女子形象。
“干什么嘛——！”绿衣女子揉着惺忪的睡眼，生气地跺着脚，“人家好不容易睡个觉，又被你一道雷给劈醒了！”
“没什么没什么，”上官清锦连忙赔笑，“失误，失误，你继续睡，打扰了，抱歉哈。”
“下次有事再叫我！别再随便吵我睡觉了，真是的！”女子气鼓鼓地强调，“别忘了，要用上好的凝浆和顶级灵肥补偿我！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您快歇着吧，抱歉抱歉哈。”
绿衣女子哼了一声，身形逐渐模糊，重新变回了那盆普普通通的盆栽。
客厅里恢复了安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但余汐的大脑，已经彻底宕机了。
植……植物变成人？还会说话？还有刚才那道雷？
他感觉自己十几年建立起来的世界观，正在噼里啪啦地碎裂、崩塌。
“我……我刚才看到的……都是真的？”
“所以，现在你总该信了吧？修行者是真实存在的。”上官清锦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怎么样？想不想学？如果想学，就赶紧把这份‘劳动合同’签了。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上官清锦的关门弟子了！”
余汐看着那份协议，又看了看一脸“和善”笑容的上官清锦，沉默了片刻。
“好吧……在我签之前，有一个问题，不，是几个问题必须要问清楚。”
“行，你问吧。反正以后就是师徒了，为师定当知无不言。”
“你为什么会选择我作为你的徒弟？你传授我道法到底有什么目的？为什么我的父母会把我带到你这里来？还有，当时你给我算命时，出现的那个太极八卦虚影，又是什么？”
上官清锦收起了玩笑的神色，稍微正经了一些。
“好吧，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吧。”
他伸出手指：
“第一，因为你体质特殊，是万中无一、非常适合修行的料子。”
“第二，你的父母，他们也是修行者。现在他们有非常重要且危险的事情要去做，无法照顾你，所以才把你托付给我。”
“第三，当时你看到的太极八卦，正是你特殊体质的显现标志。”
“我爸妈……也是修行者？我体质特殊？”信息量太大，余汐感觉脑子有点转不过弯。
“没错。”上官清锦点点头，用最通俗易懂的方式解释道，“你的体质，名为‘阴阳混沌之体’。简单来说，就好比你的身体是一个超级无敌的万能U盘接口。”
“理论上，甭管是仙法、魔法、妖术、诅咒，甚至是隔壁光头老师‘认真一拳’的数据包，你这个接口都能识别，都能往里拷贝。”
“那不是无敌了吗？！”余汐瞬间激动起来，“什么法术都能学？还没有克制我的？太棒了！”
“不过呢，凡事都有代价。”上官清锦不知从哪摸出一把扇子，“唰”地展开，遮住了半张脸，语气变得深沉。
“代……代价是什么？”余汐有不好的预感。
“代价就是，你这个万能接口，有个致命缺陷——”上官清锦用扇子指向余汐，一字一顿地说，“传、输、速、度、被锁死在了每秒1KB！”
“啥？！”
“也就是说，普通修行初学者可能三年就能晋升一个境界，而你——”上官清锦故意拖长了音调，“可能需要十年。”
“什——？！”余汐如遭雷击，抱头蹲下，“那我不还是个废柴吗？！”
“非也非也！”上官清锦“啪”地合上扇子，轻轻敲了敲余汐的脑袋，神秘地笑了笑，“换个角度看，正因为你的‘传输速度’极慢，意味着你的根基会打得无比牢固，几乎不可能因为乱学杂术而走火入魔。而且，最厉害的地方在于——”
道士师傅凑近余汐，压低声音，如同分享一个惊天大秘密：
“混沌，本身就是无序、是包容、是一切的可能性。你这体质，说白了，你就是‘混沌’概念的人间体现！别人追求的是阴阳平衡、五行相生，而你……”
他用扇子指了指余汐，又指了指天花板：
“你本身就是那个可以容纳所有规则和矛盾的‘一’！起点即是包容万物的根源之力！”
“所以……我到底是强还是弱啊？”余汐被这一连串高大上的名词砸得晕头转向。
上官清锦耸耸肩：“这个嘛，就要看你个人的努力和造化了。不过放心，既然你是我徒弟，我这个做师傅的，肯定会为你量身定制最好的修炼方案。”
“哦？真的吗？”
“不过嘛——”上官清锦嘻嘻一笑，晃了晃手中的协议，“你好像还没正式拜师呢？”
余汐看着那份协议，又把目光回到上官清锦脸上。回想起刚才发生的种种不可思议，以及父母可能肩负的秘密使命……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
“好！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说完，他作势就要跪下。
“哎哎哎！起来起来！”上官清锦连忙伸手把他扶住，“我们道家不兴这套凡俗礼节！”
“那要怎么拜师？”
“简单！”上官清锦把协议和笔塞到余汐手里，“在这儿签上你的大名就行！不过记住啊，签了之后，咱们就是真正的师徒了。要记住一句话：师父的责任，未来可能也是你的责任；师父要是哪天遭了劫难，你小子可得挡在前面，知道吗？”
“知道了，师父！”余汐用力点头，接过笔，在协议的指定位置，郑重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就在他签完名字的瞬间，协议化作点点金光，消散在空气中。同时，他感到一丝微妙的联系，在自己和上官清锦之间建立起来。
“好！那么从此以后，你，余汐，就是我上官清锦的关门弟子了！”上官清锦满意地拍拍手，“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要在我们学院修炼满一百年，才能准予毕业哦！”
“一百年？！”余汐差点跳起来，“那时候我早就成百岁老人，骨头都能打鼓了！这怎么可能毕业啊！”
“别急嘛，关于我们修行者的常识，还得给你补补课。”上官清锦笑道，“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成为修行者吗？”
神情变得略微严肃：
“因为这个世界，并不像表面那么平静。存在着一个名为‘第二宇宙’的层面，那里既有神奇的机遇，也潜伏着名为‘伪神’的恐怖生物。它们随时可能侵入我们的宇宙。修行者们为了守护现世，在亚空间建立了防线，并与表世界的政府有着密切合作，顺道再补充一句，各宇宙的时间流速是不同的哟，就例如第一宇宙过一年，而第二宇宙就要过了十年。”
“换句话说，你只要学习十年，从修行者学院顺利毕业，就是国家认证的特殊公务员了，连考公的步骤都省了。怎么样，是不是听起来靠谱多了？至于更详细的内容，等你到了学校，自然会慢慢了解。”
“那……好吧。”余汐消化着这些信息，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学校？”
“现在！立刻！马上！”上官清锦说着，走到客厅角落，弯腰掀开了一块看似普通的地板。
地板下，一个散发着微光的复杂六芒星法阵，赫然显现。
“师傅，你干嘛掀地板？这下面怎么会有个魔法阵？！”余汐再次震惊于这位便宜师傅的不按常理出牌。
“哎呀，别大惊小怪。这就是我们去学院的‘快捷通道’。”上官清锦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刚才连植物成精和掌心燃火都见过了，一个传送阵而已，习惯就好。”
“好吧……是要站上去吗？”
“对，站稳了。”
余汐依言站到法阵中央。上官清锦也站了进来，口中念念有词。
“准备好了吗？三、二、一——出发！”
嗡！
法阵骤然亮起刺眼的光芒！一阵强烈的空间扭曲感瞬间包裹了余汐全身，天旋地转，感觉像是被扔进了全速运转的滚筒洗衣机，胃里翻江倒海。
“师——父——！这什么破传送阵……体验感也太差了吧——！”他忍不住哀嚎。
“便宜货就这德行，忍忍吧，马上就到！”身旁的上官清锦居然还有闲心掏耳朵，一脸事不关己的淡定。
就在余汐感觉自己快要吐出来的前一秒，那可怕的失重感和眩晕感骤然消失，双脚终于踏上了坚实的地面。
“到……到了？”他弯着腰，大口喘着气，虚弱地抬起头。
然后，他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彻底僵在了原地，瞳孔因震撼而急剧收缩。
眼前的景象，彻底颠覆了他对“学校”乃至“世界”的所有认知！
一座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通天彻地的螺旋巨塔，并非矗立在大地之上，而是悬浮于一片无垠的幽暗虚空之中。塔基下方，是一个缓缓旋转、覆盖了不知多少里的巨大太极阴阳鱼光阵！这宏伟的光阵，仿佛正是支撑整座巨塔悬浮的伟力之源。
塔身呈现出一种奇妙的螺旋结构，宛若两条相互纠缠、向上攀升的黑龙，又隐隐暗合着某种生命的本源至理。构成塔体的，并非是任何已知的材质，而是亿万吨仿佛在自我呼吸的、温润中透着金属冷光的“活体”墨玉！仔细看去，每一块“墨玉”竟都是一片可以开合的装甲板，此刻正以某种悠长而玄奥的节律微微翕动，如同某种沉睡古神的鳞甲。鳞甲开合间，其下刻印的无数微型阵法纹路便透出幽蓝与暖橙交织的流光，如同整座塔楼的血液循环系统，不断从虚空中汲取着磅礴的能量。
这座不可思议的巨塔并非孤悬于此。无数大小不一的青玉浮岛，如同卫星般环绕着主塔缓缓运行，由一道道流光溢彩的能量桥梁与主塔紧密相连。有的浮岛上矗立着宏大的演武场，隐约可见凌厉的剑光与绚烂的灵能射线交错闪烁；有的浮岛则是灵气盎然的药圃，种植着散发各色霞光的奇异灵植；还有的浮岛被整个球形的结界笼罩，内部模拟着沙漠、冰川、雷暴等极端环境，显然是用于磨砺的试炼之地。
在主塔的中上部，一个无比巨大、完全由纯净能量构成的立体太极图正在缓缓旋转。它既是这座学院的徽记，也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显然是兼具防御与攻击功能的强大法阵核心。偶尔，有造型流线、附着符文仙纹的仙舟，或踩着悬浮滑板的修行者身影，从太极图的阴阳鱼眼中灵活地穿梭进出，显得繁忙而有序。
整座塔楼散发着一种“寂静的轰鸣”感，那是极致的科技精密，与古老道法的磅礴生机完美融合后才能产生的独特气质。它既像一件镇压万古的无上神器，又是一座通往未知未来的终极智慧堡垒。
“这……这里真的是……我以后要上学的地方？”余汐的声音因极度震惊而有些颤抖，“人类……什么时候……拥有这种科技了？！”
“我还以为……修行学院就是建在深山老林里的古朴门派……没想到……这简直是‘赛博修仙’啊！”
“没错！”上官清锦叉着腰，得意洋洋，“这就是你未来的学校——‘螺旋禁城·道家总院’！以后可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别给为师丢脸哦！”
“我……我知道了，师傅！”余汐望着眼前的奇观，心中涌起难以抑制的激动和期待，“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知道，在这里到底能学到什么了！”
“好了，入学引导到此为止。”上官清锦拍拍余汐的肩膀，“为师先走一步，还有点俗务要处理。学校的大门就在那边，你自己过去。记住，先去招生部报到，手续都已经安排好了。”
说完，也不等余汐回应，上官清锦脚下便浮现出一个小巧的传送法阵，“唰”的一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原地，只留下余汐一人，独自面对这座超越想象的宏伟奇观。
他深吸了一口弥漫着淡淡灵能的空气，缓缓站直身体。
“好吧……”他望着那座螺旋巨塔，轻声自语，眼中闪烁着复杂而又坚定的光芒，“我那平凡又普通的日常生活，看来是彻底结束了。”
“不过，从今天起……”
“我的修行者生活，正式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