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
我端着便当，独自走上天台。
纱夜跟在后面，脚步轻得没有一丝声响。
秋风吹过，带来一阵若有若无的银杏气味，干燥、清冷，像某种提醒。
我开口：
「既然将死之人才能见到你，那刚才班级里的迎接是怎么回事？」
「别惊讶，他们只是陪我演个开头。」
「昨天，我的博客收到 ID 叫 0Leaf 的私信——是你？」
「0Leaf，」她念了一遍，笑，「不错的名字，借我用用。」
「目的？」
「让你提前有心理准备。」
她坐在栏杆上，任裙摆拍打发虚的空气。
「枫，从今天开始，你会不断看见“数字”。每个人的头顶，都飘着一个他们不知道的小计数器。」
「……像维修工那样？」
「对。你可以选择无视，也可以伸手触碰。只要你愿意给出自己的天数，就能改写他们的终点。」
「代价永远是我自己的寿命？」
「是。公平，也无法反悔。」
我握紧栏杆，心脏在胸腔里横冲直撞。
「如果我把天数给到人满为患，是不是立刻会死？」
「对。而且——」她回答得干脆，随后微微后仰，像是要倒进那片无边际的天空，「而且——」
风掀起她的发梢，也掀起她接下来那句话：
「你死的那天，我会消失。因为再没有人看得见我。」
————
风掠过，银杏叶成片坠落。
其中一片穿过她的头发，悄无声息地落进我掌心。
叶脉残缺，断口处不自然地凹陷，在阳光下隐约勾勒出一个数字——「178」，像是被某种微小而精准的力量——或许是一只虫，又或许只是命运本身——蛀蚀而出。
我把叶子夹进课本，指尖触碰到纸页的刹那，听见自己轻声说道：
「那就等到最后一天，再决定怎么用剩下的时间。」
纱夜眯起眼，像被阳光刺痛。
「好啊。不过别拖太久——」
她顿了顿，唇角微扬，却无笑意。
「数字跳到 0 的瞬间，交易窗口就永久关闭了。」
————
下午第一节课铃声远远传来。
我转身，拉开门。
身后，她的声音贴着风爬上来，薄得像一缕化不开的雾：
「第一节交易完成，奖励是——
让你提前认识真正的“零点”。」
我猛地回头。
天台空荡得近乎残忍，只有栏杆上几道锁链的残影还在微微摇晃。
————
回到座位，我翻开课本。
扉页上，她用粉笔灰留下了新的一行字：
「178 → ？
——下一个倒计时，你想听谁的心跳？」
我合上书本，望向窗外。
操场对面，保健老师推着轮椅缓缓前行，轮椅上的女孩面色苍白，头顶上方，悬浮着一枚小小的数字：
「3」
扑通。
我的心脏，提前替那个人疼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