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站去哪?」
「海洋馆。」我指着电车路线图上的蓝色水滴图标,「两站路。」
电车摇摇晃晃地前行。纱夜跪坐在座椅上,额头贴着玻璃,呼出的气在窗上晕开一小片白雾。
「为什么是海洋馆?」
「因为鱼不说话,」我说,「适合不想说话的人。」
她用手指在雾气上画了条歪歪扭扭的鱼:「那想说话的人该去哪?」
「站在水族箱外面,当解说员。」
「那刚好。」她轻轻笑了,「幽灵不用买票。」
————
海洋馆比想象中空旷。玻璃隧道长得好像把时间也拉长。我们站在传送带上,缓缓被运进幽蓝深处。
鱼群从头顶掠过,像一场逆向的流星雨。
纱夜伸出手,掌心贴上玻璃。一只小海龟从她的指缝间游过,没留下痕迹。
「它看得见我吗?」
「也许以为你是水草。」
「那也不错。」
隧道尽头是水母展厅。灯光调成柔和的月白色,水母缓缓张合,如同呼吸。
纱夜停在最亮的水缸前,指尖轻轻划过玻璃。水母的光映在她脸上,泛着一层淡淡的光晕。
「听说水母没有心脏。」我说。
「所以它们不会疼。」她答。
「也不会喜欢谁。」
「嗯,省掉很多麻烦。」
————
我们顺着指示牌走向企鹅展示区。露天场馆里气温偏低,企鹅们正排着队,像一群穿着礼服的绅士,笨拙又认真地依次跃入水中,溅起细小的水花。饲养员在一旁投喂小鱼,引来一阵欢快的鸣叫。
纱夜学着企鹅走路的姿势,歪歪扭扭地晃了两步,然后自己先笑了出来。
「它们游泳的时候,比走路优雅多了。」
「大概水里才是它们真正的舞台。」
表演看台已经坐了不少人。我们找了个靠前的位置坐下。训练员吹响哨子,企鹅们便排着队从滑梯上呲溜而下,利落地扎进水里,引来孩子们一阵阵惊呼。有一只特别胖的企鹅在跳台上犹豫了很久,最后被同伴轻轻推了下去,落水姿势颇为狼狈。
纱夜看得目不转睛,嘴角一直带着浅浅的弧度。
「那只胖的,像你。」她忽然用手肘碰了碰我。
「我走路没那么晃。」
「我是说犹豫的样子。」她顿了顿,补充道,「还有,有点可爱。」
我的心轻轻一跳,像那只企鹅落水时扑腾出的水花。表演在掌声中结束,人群开始散去。我们又在玻璃前站了一会儿,看着企鹅们在岩石上梳理羽毛,或是在水中追逐嬉戏。
「它们大概不用数着日子过。」纱夜忽然说。
「也许它们数的是小鱼干。」
表演结束,人群逐渐散去。我们又在昏暗的通道里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看了懒洋洋的海豹,还有色彩斑斓但眼神呆滞的热带鱼。
「觉得无聊吗?」我问。
「不会。」她摇摇头,「偶尔这么悠闲,倒也不赖。」
————
离开海洋馆时,夕阳正将天空染成橘红色。巴士站台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下次,」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梦呓,「去看真正的海吧。」
「好。」
巴士门打开,她率先走上去,依旧选了靠窗的位置。
车子启动,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她静静地看着,侧脸映在玻璃上,与窗外的流光溢彩重叠在一起,有些模糊。